《[古剑三]菜鸡的奇幻冒险》落地成茄盒

103、星坠于野28

　　少女醒来的时候，天色还没亮。抬眼望去，可以看到向上生长的巨大枝条被翻腾的雾气染成了紫黑色，仿佛牢笼一般禁锢住了这片土地。在这样的寒夜之中，更让人感到压抑绝望。
　　然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她莫名想到：现在称自己为少女，并不合适。
　　什么是少女？天真、烂漫、不谙世事……这些都是人们对“少女”这个词的第一印象，然而从定义上来说，最重要的是年轻。一位少女可以故作老成，但绝不能真的苍老。毫无疑问，老和少是一对反义词。
　　所以像她这种看似年轻，实则年纪上百的，不能算作少女。
　　但其实这种纠正也没什么意思。即使是在百年以前，她也已经过了可以称为少女的年纪——这对那时的她来说还是件值得庆贺的事。之所以会有这种感想，是因为她毫无自觉地以“少女”的身份度过了上百年的时光，从没有人告诉她有什么不对。
　　虽然在那些人眼里，她就是个傻子。谁会和傻子讲这些？
　　“开阳祭司大人！可算找到你了。”
　　从冰冷粘稠的“水”中爬起，女人缓慢地转头，看见一个戴面具的男人向她跑来。虽然称她为大人，说实话，她很难从对方那里感到敬意。但对方确实是关心她的，也只有他会这样不顾弄脏衣服鞋子，踩着血花尸骸过来，像保姆一样把她照顾得妥妥帖帖。
　　“你还好吗？我在远处看到那人——”
　　男人一顿，看着不哭不闹、面色平静的女子，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看错。
　　虽说这位自愈能力异常强悍，性格却跟小孩子一样，若是被人捅了一刀，早就闹得天翻地覆……断不会这样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
　　想到这里，男人舒了一口气。“总之，没事就好。”
　　“……”
　　没事？女人低头看了一眼胸口。若是被人刺穿心脏也算没事，这世上怕是没什么能算得上事。
　　不过也不怪对方看不出来。在血泊中泡了那么久，再华美的衣裙也成了破布，早已分不清哪些污痕是先染上的，哪些是后染上的；哪些血迹是自己的，哪些又是别人的……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活下来，但她知道，眼下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做。
　　定定地看着对方，女人不动声色地活动右手，问对方：
　　“你刚才……都看到了什么？”
　　……
　　“你做梦了。”
　　“……啊。”
　　被心魔的声音拉回现实，如采恍惚了许久，才发现自己回到了天鹿城……前灵境里的天鹿城。
　　“我怎么……”会梦到那时候的事？
　　“你的精神状况很不好。若非如此，你是不会做梦的。”心魔皱眉。
　　以如采平时的精神力，即使主动放弃操控梦境，也不该出现这种现象……事态恐怕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怎么，杀一只鸤鸠，也这般劳心动神？”如采自嘲。她可不信对方有这个能耐。
　　昨夜，印铁山的梦里，鸤鸠毫无骨气地交代了有关夜长庚的一切。反正问的不是巫炤，守口如瓶对它也无甚好处，面对死亡的威胁，鸤鸠交代得毫无压力。然而坦白并没有给它带来什么好结果，从一只秃毛鸡变成了一滩爆浆鸡汁，可以说死得毫无尊严。
　　“我可没说不会杀你。”当时的如采甩了甩手，转头就走，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反正鸤鸠又不会真的死。
　　倒是夜长庚的消息让她颇感不爽，因为鸤鸠并未提供什么有用信息。
　　与原作不同，无人知晓夜长庚的下落。他似乎是趁云无月和巫炤对峙时悄然离去，与剩余的梦魂枝一起销声匿迹。鉴于梦魂枝可以增强半魂莲的作用，他没有落到巫炤手里，或许是件好事。然而一想到北洛等人落入的陷阱很可能是是冲她而来，如采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杀意。
　　她还没动手，夜长庚竟敢主动找上门！？
　　找死吗！！？？
　　“也许并不是想设计你，原剧情就有这样的桥段……”心魔思忖道，“而且越三郎这段时间就在阳平梦域出没，或许他才是他想报复的目标。”
　　如采摇了摇头。
　　“游戏里的北洛之所以陷入回忆，是因为他们回收了余梦之那里的梦魂枝。那玩意被夜长庚做了手脚，可以勾起人心底的阴暗……但东西早就被我们摧毁，本不该发生这种事。”
　　也是她大意了。听北洛说的时候觉得耳熟，想着应该是某段游戏里有的剧情，就没当回事。然而从逻辑上来说，同样的剧情就不该再次发生。
　　“至于越三郎……呵。”如采发出一声冷笑，“他报复谁，对我来说有区别吗？”
　　像夜长庚这种睚眦必报、又爱落井下石的小人，本就喜欢使用迂回阴毒的手段。即使对乌金燕这种小妖，也要算计对方的情人，让他们自相残杀……对付她，又怎么可能采取光明正大的方式？
　　“无论他是想找越三郎泄愤，还是以此报复我，或者他算计的就是我，我都不会放过他。想必夜长庚也清楚这一点。”因此，他很有可能先下手为强，趁自己不备时暗算……如采垂眸。她还是倾向于认为，龙宫外的那个陷阱，就是为她准备的。
　　毕竟……一个至死方休的敌人，还是越早除掉越好吧？
　　“可惜这次中陷阱的不是我，不然——”
　　下意识按上腰后的佩剑，如采顿了顿，蓦地平静下来。
　　那是岚相送她的武器……她不想就这样弄脏它。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魔幽幽叹息。
　　“……会有那一天的。”
　　第二天，如采直接表示自己要休息半天。毕竟她的精神状况确实不佳，短期内也不适合再次入梦。她后来思考了一下，可能是小熊战神那边压力陡增，导致自己的精神负担一下子增强。如果她的猜想没错，恐怕要等天星尽摇彻底过去，这一情况才能有所改善。在那之前，她必须控制自己入梦的时长。
　　“既然如此，你和岑缨今天就在莲中境待着吧。”北洛说完，便和云无月一起踏进聚灵阵中。今日清晨，他和云无月都感到渭水剑炉的大门开启，这次便是要去那里一探究竟。
　　如采心想：他们大概还是去印铁山那里接任务吧。
　　虽然昨晚在渭水剑炉制造了不小的事端，梦境主人却没有出来管的意思。直到她大摇大摆地离开，大门依旧紧闭，仿佛死人一样。
　　结果今天闹这一出……不知是巫炤的授意，还是老头自己加的戏。
　　拜托来访的乌金燕唤回越三郎，如采心安理得地享受和岑缨一起的半日假期。作为队伍里唯一的普通人，岑缨的精神力不算强，过度消耗对她的影响更大。但就像喜欢甜食的人有另一个装甜点的胃，热爱黄金飞天鼠的人也有另一个摸鼠的体力槽。发现莲中境中的鼠一下子翻了一倍，小姑娘立马精神焕发，飞速赶出一张设计图纸。
　　“我看它们好像很喜欢泡澡……我做了一张图纸，如采你要不要看看？”岑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眼睛不断地瞄向正在泡澡的几只飞天鼠。
　　多么熟悉的小动作啊。心魔感慨：就跟当初某人每次去慈幼房一样。
　　怎么可能？如采笑着反驳，默默接过图纸。
　　“水果温泉……这也是给黄金飞天鼠的？”
　　“是啊。”岑缨点头道，“今天早上我还看见原天柿调解两只鼠之间的矛盾。现在这里的黄金飞天鼠有这么多，以后说不定会有更多。我想着以后可能要修第二个温泉，或者把现在这个翻新一下，就先把图纸画出来了。反正画图纸也不费力气。”
　　画图纸是不费力气。但是耗神啊！心魔吐槽。
　　“而且你画图纸的时候就没想过……其他人可能也想泡澡吗？”如采心情复杂地问。
　　“诶？”岑缨一愣，这点她还真没想过！“那我再去改一下图纸——”
　　“不必，我只是随口一说。”如采连忙制止对方，“其他人和妖在这里也待不久。最后剩下的，应该也只有这些黄金飞天鼠吧。”
　　岑缨眨了眨眼：“……也对。”
　　待巫炤的事情解决，莲中境也不需要生产那么多东西了。目前雇佣的几位工匠大概都会离开，暂居于此的怀庆和越三郎也没有留下来的必要。岑缨继续她的游历，北洛和云无月回到天鹿城，这些依附他们的小妖自然也就随着莲中境一同去到魔域，继续在这一方天地中劳作、修炼。
　　“所以也不差这点时日。想要泡温泉的话，以后再去就是了。”如采笑道，心思不由飘到了自己在光明野发现的秘密基地。
　　“而且要是我们去了，那些鼠反而会害怕吧。”
　　“这又是为什么？”岑缨不解，“因为你们是大妖？可我看它们对你似乎并不害怕……？”
　　如采耸肩：“只是不明显罢了。”
　　自从解开左肩的封印，她就没有再压抑自身的妖力，无论是主动控制，还是用其他手段遮掩。一方面是因为她没那个余力，另一方面是她觉得没那个必要。如今伤口已然痊愈，她也不打算继续做平易近妖的事……她又不想薅鼠毛。
　　“不过说实话，单论手感，还是我们辟邪的幼崽摸起来舒服。”
　　听了这话，岑缨眼睛一亮。
　　“辟邪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两个毛绒绒爱好者从家里的小崽子聊到名为慈幼房的毛绒绒天堂，狂热得连路过的北洛都没注意到。如果不是碍于慈幼房守护者的威慑，一人一妖说不定还要立下一起溜进去吸毛绒绒的约定。
　　然而说到慈幼房，岑缨的关注点不由偏移到别的地方。“既然有老师，是不是所有的辟邪都会学习读书写字？”
　　“……是这样没错。”如采挑眉，“怎么想到问起这个？”
　　“只是有点好奇……”岑缨赧然一笑。
　　其实少女已经好奇有一段时间了。迄今为止，她所遇到的妖大多都能说会写，明明用的是人族的文字，识字率却比人族还高。
　　“前几天原天柿还跟我说，他想让二大爷他们学些字，以后也好帮更多忙。于是找我商量教它们学习的办法。”说起这件事，岑缨还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只上过学，还没试过去教别人呢。“原天柿倒是认识一些字，但其他的黄金飞天鼠好像都是一个字也不认识的样子……”
　　“我听原天柿说过，它们这一族普遍过得不好。若是囿于生存，自然也不会有空去学认字吧？”如采摊手。道理在哪都一样，学习是有条件的。“不过，要是群居的妖族形成一定规模，能够保障族群安全、生活稳定，它们大多都会习字。”
　　见岑缨似有所悟，如采笑问：“所以你打算怎么教那些黄金飞天鼠？”
　　说到教人识字，也算是她的老本行了。如今赫赫有名的霒蚀君当年还是她的学生，在怎么教妖学习这一方面，如采自认是很有话语权的。听岑缨说完她的大致想法，她也给出了一些自己的建议，比如从它们熟悉的自己的名字开始，每日不要教太多字之类。
　　“当然，最好能让它们很快用到自己学到的字，加深印象……怎么了？”
　　发现岑缨对着自己发愣，如采不禁一问。
　　“啊？没什么。”岑缨连忙摆手，“只是听你这么说，忽然有种熟悉的感觉……”
　　就好像很久以前也有人说过类似的话……不，不一定是类似的语句。更有可能是类似的神态、类似的语气……
　　可是，是谁呢？
　　“如采，岑缨。”突然出现的北洛打断了二人的对话。“你们出来一下，情况有点不对。”
　　“哦，好。”岑缨应声。“我们这是到哪了？”
　　“得桐，首山附近的一个小村子。听梦里的老人家说，他要我们找的人在这里。”
　　不过看村子的样子……那个名叫“肖瑾”的人是否还活着，可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