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金砖sk

4、第 4 章

　　中元节这日，有灯会，各家的灯却不似元宵节那日挂在树上，而是漂在河中。
　　皇家的一众少年则需一早祭祀太庙，中午在荷园将祭物吃光，晚上便可自由活动了。
　　小七替了楚青，跟着小公爷去荷园。因是家族祭祀，宗室中有品无品的，嫡子庶女的，都可入园。却有点鱼龙混杂了。
　　廉妈妈对小七跟着去荷园这事儿不以为然，曾劝过长公主，倒也不必如此杯弓蛇影，料那贼人若能混进荷园，目标也该是太子。
　　长公主本想着，这算是个恩典，让小七出去玩玩。见廉妈妈顾虑的是这个，觉得若是有人谋害太子，被小七当场指认，也是一桩功德。
　　“公主不怕皇上把小七要走？”廉妈妈可宝贝着小七呢。
　　“便让冲儿道察看菜色不新鲜罢了，哪就用得着把小七拱出去。”长公主一笑置之。
　　“可小七若是冲撞了哪位贵人……”廉妈妈实则担心这孩子不肯说话，一个人在荷园被人欺负。
　　“便是不认得人，看到她那牌子，谁还会被她冲撞”长公主看看廉妈妈，不禁笑了。
　　去太庙的宗室、随侍、车夫都要带对牌，这对牌都是大内发下来的，共三种，东宫是金镶玉，其他皇子是玉镶金，其他宗室都是银牌。皇上却偏偏给了河间王与东宫一样的金镶玉。宗室的牌子上都写着名字，随侍的牌子则只有太庙出入四个字，需配合各家府牌使用。河间王家车夫的对牌看上去都比其他皇子等级高，便是皇子看了河间王车夫的对牌，都会退避三舍。倒不是怕，只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晓得了对牌的威武，乔三便也不担心小七。本以为听说能出去玩，小七会开心地手舞足蹈，却见她只撇撇嘴，不情愿地答应了。
　　“小七怎么不开心呢？”乔三怕小七带着这种情绪去给小公爷甩脸子，想宽慰一下。
　　“那也不是去玩啊，不过是从这里的屋子，走去那里的屋子。”小七并非不想出去玩，可去祭祀也算不得是出去玩。
　　“那园子叫荷园，这时候会有很多荷花了吧，你去了，问问里面的守卫大人，能不能摘几片荷叶回来熬粥呀。”宫清风想着逗小七开心。
　　听到荷叶，小七眼睛一亮，还没舒展开的笑颜又拧了起来“不想问……”
　　“那就不问，直接摘，若有官老爷不让你摘，那就算了，咱就放下。”宫清风也听说了小七的对牌很是威武，便有些仗势。
　　“嗯嗯嗯~”小七的眼弯地只剩一条缝了。
　　一大早就被揪了起来，天还没亮，起的太早，小七反倒不困了，可路上黑漆漆的，什么人都没有，小七看了会儿光秃秃的街面，放下帘子。
　　“等晚上就热闹了，我带你去曲江放花灯。”见一脸失落的小七转过脸来，小公爷安慰道。
　　“荷园里的荷叶让人摘吗？”小七还念着荷叶粥呢。
　　“那里没有荷花的。里面不大，只有一个泉眼，叫孤树池，连着孤树池的是一条巴掌宽的河道，叫永安河。若是孤树池里的水不多，河道就是干的。荷园里面没有荷花，是不是很好笑。其实荷园里的名字都是乱起的，兰林台其实是个亭子，奇华亭其实是个三层的楼，弄田楼是里面唯一的大殿，澄明坞是一个七层的塔，但外面看着只有四层。园子里面全是廊子，现在应该已经摆上吃食了，你去了随便吃，多吃些。若我们祭祀回来，你可就没得吃了，再摆上的都是祭物，只能是路家的子孙吃了。那饭食难吃地……幸好我们家人多。这么难吃的东西，上供给祖先，还想获得庇佑，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小公爷从小被教地说话慢条斯理，可小孩子哪慢的下来，在父母前压着慢了下来，在极亲的下人前，就放开了。
　　小七却从来没觉得小公爷“表里不一”。她也不知道自己跟人说话的标准是啥，大概就是看心情。廉妈妈对自己很好，对其他人也很好，对长公主尤其好，难道是对长公主太好了自己嫉妒？春堂也很好，每天还有数不清的八卦跟自己说，自己不说话她也不计较，还是跟自己说，难道是心里暗暗嫌她话太多？秦绿也很好啊，嘴甜腿快，看着就喜庆，莫不是自己嫉妒他的明媚灿烂？
　　小公爷，事儿事儿的，总是把自己叫到他屋里，从来也不肯靠近厨房半步，既觉得厨房太腌臜，为啥还吃厨房里出来的东西，还跟自己这个厨房里出来的人玩？可一见到他，这些腹诽都烟消云散了。他像春日的太阳，温煦和缓，即便直眼看着他，也不觉得刺眼。不似冬日，日头是暖和的，可敌不过那清冷的空气。不似夏日，太烈，照的人眼都睁不开，头都抬不起。秋日跟春日像得紧，可秋日却多了一丝的凉意，虽不必像春日里穿这么多衣裳，却就是觉得有肃杀之气，不像春日里的生机勃勃。
　　自己第一次跟小公爷说话时，小公爷高兴地跳了起来“哈~小七跟我说话了~”
　　看到小公爷这么高兴，小七也高兴。廉妈妈还担心长公主会觉得小七“狐媚惑主”，却不想长公主一脸慈母笑“我冲儿纯直良善，理应万民归心，现下连痴儿也能明白他的好。我若不是这一身杀气，那孩子定也跟我亲近。”
　　长公主只当小七脑子有问题，廉妈妈却觉得小七只是倔强。但两人都对小七颇为放心，虽不指望她为府里身先士卒，却都相信，如果发现危险，她一定会发出信号。
　　马车过了金武卫广路，两侧的店铺不再是茶水果子，而是金玉古玩，偶有书画店，也都是珍品孤本。店面和招牌都比前面的气派。
　　小七进京后第一次出门，便是没有人的秃马路也看得稀奇 。公主府在靠着春明门的务本坊，当时进京，进了春明门没走几步，就入了公主府，小七根本没见过京城的样子。
　　朱雀大街两旁种的垂柳，西市大街种的都是合欢，安化大街是一路的银杏。小公爷喜欢闻花香，夏日里，去孟家上学时也总是去布政坊接了庆钦再折回西市大街。
　　刚进承天门广路，小七就闻到了淡淡的荷花的香气。“这附近有湖吗”
　　“没有啊，整个京城只有一个曲江，别处都只有井。”小公爷看小七一直吸着鼻子，想她定是闻到了什么。
　　“那就是有家人在院子里放满了缸，缸里有鱼，有泥巴，有莲藕”小七一一数着自己闻到的东西。“可是，这水真的很多，不像是缸这么浅的，而且这缸里怎么没有水锈呢”小七正摇头，马车停了。
　　小公爷又叮嘱了一遍好好吃饭，便随内侍进太庙了。
　　前朝明宏帝对下人十分宽厚，每每自己不得不挨饿，总惦记着要让下人吃好。凡遇到这种祭祀的场合，便让人安排好随侍们的吃食。不过坊间传闻，明宏帝是偏爱其尚宫，才让随侍们在荷园进食。
　　一进荷园的门，眼前便是一堵假山，这假山有四条路能通入园中，右手边跟围墙之间有条缝隙，仅容一人过，刚才小七便被内侍引着从这走的。
　　假山右旁有一个山洞，里面还有壁灯照亮。假山左旁有一条盘山小路，最左边是一道爬路，能看出来是人工开凿的一个个落脚之地，但实在太陡了，必得手脚并用才上得去。
　　绕过假山，看到的是一个大殿的山墙。走出来，能看到一个塔，一个楼，一个八角亭，连廊是真的多，几乎把院子里挤满了。
　　内侍把小七带到殿门口，给她指了指小公爷的桌子，“这位娘子，廊子里的吃食请尽兴，园子里也是可以随意游玩的，听到铜锣声还请回到大殿侯命。”
　　小七听完点了点头，便去廊子里寻吃食了。廊子的座椅上早已摆好了各色吃食。小七见都是些糕点，就着浆酪随便吃了几口，便跑到一进门的假山那玩去了。
　　原来那个山洞是在山肚子里转一圈，又回到出口的。那个石条步道直接通向奇华亭的二楼。那处陡壁爬上去还要再下来，绕个圈到了澄明坞的三楼。
　　小七在园子里玩的不亦乐乎，却突然闻到了远处的烤鱼味，还带着荷叶的清香。
　　小七猛地想起自己在车上的疑惑，跑到山顶，向远处望去。
　　东面和北面的围墙特别高，什么都看不见，西面是一片空地，南面就是民居了，倒是能看到城的东南角的曲江，可这么远，自己肯定啥都闻不到了。那带着荷叶味的烤鱼肯定就在附近。
　　北面围墙那种了三排银杏，小七从奇华亭下来，大步走向围墙，蹭蹭蹭就爬上了树。如今她单手翻动十几斤的铁锅都轻松自如，上个树毫不费力。
　　围墙外面真的有一片湖~半湖的荷花~湖对面能看到一个姑娘在烤鱼~
　　可看到了能怎样呢，自己是能翻墙下去还是能大声呼喊。
　　小七正失落，闻到了烧衣服的味道，看向太庙，太子正在烧一块写满字的布。太子后面的第一排就是小公爷。小七正想冲小公爷挥手，只见眼前一个影子飞过，自己被人揪着衣服带到了地上。
　　“内侍只说可以在园子里玩，没说能到园子上玩。不要再上去了。”东宫殿前指挥使元行宇是随太子来的，与小七相熟，并没把她当成是刺客，只是好言相劝。
　　太庙里的侍卫隶属殿前司，在内服侍的内侍隶属殿中省。除皇帝外，任何人进太庙都不能带侍从了。是以元行宇便以随侍身份在荷园候着，荷园的护卫却与他无关。只是看到树上的是小七，若是惊动了园内的护卫怕徒增麻烦，便自己动手把小七揪下来了。
　　小七见是元行宇，倒也不怕，点了点头，便去大殿旁坐着了。
　　小公爷见太子喜欢小七做的饭，便主动把小七借给过太子几次，最初是元行宇来接人，与其说是接人，不如说是试探，看小七是否有威胁。小七虽转得动锅，手却不够长，调料洒不到锅边，每每还是带着春堂，元行宇便与二人相熟了。
　　元行宇见小七从树上下来便呆坐在殿旁，心下闪过一丝不忍：这本就是个傻子，好容易玩的开心，被自己一说又傻气了。却也没再多事，自去巡逻了。
　　不多时，铜锣响了，众随侍回到大殿，在各自桌前正襟危坐。
　　众宗室在大殿内坐定，小七却闻到一股行将就木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