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歌浮尘尽》山间一点雨

4、第四回 死皮懒脸痴情傻女

　　三个小丫头还是把国师给找来了，说是很担心桃子身体。

　　但是，看病救人不是应该找大夫吗？

　　桃子虽然已经见识过国师的魔幻屏风了，但还是对国师的水平持怀疑态度，特别是见着眼前这个矮她半个头的国师，面貌上看上去就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郎，不过是个变声期都没过的毛头小子，桃子心里吐槽，古人迷信诚不我欺。

　　小孩哥国师凭空在桃子的周围点燃了四把火，桃子心想，哟，还真有两把刷子，小把戏小把戏，魔术罢了，桃子弟弟以前苦心专研短视频学习魔术，还给她秀过火焰变玫瑰。

　　小孩哥闭着眼睛，右手放在嘴边念起咒来，又朝她面门举起了右手，只见他手心平白出现了几只蚂蚁，源源不断的蚂蚁从他的手中跳下，沿着头蚁走的路线，一只接一只爬上了桃子的脚背，而后爬上了她的脸，在头顶绕了一个圈，又原路返回了，最后消失在国师的手心。

　　整个过程中，桃子似被身边的火束缚住了一般，浑身快要被点燃却丝毫动弹不得，只能发出“哼哼”声。头皮发麻地任蚂蚁在自己的身上爬来爬去。

　　三个小丫头倒是对虫子见怪不怪了，只是对小孩哥判断的结果很在意，在离桃子很远的地方，手拉手神情紧张地望着桃子。

　　小孩哥收回了火焰，讶异地看了桃子几眼，说道：“公主的身体很是安康，这死里逃生一次，还比以往更加健全了。”

　　三个小丫头听到公主更健康的话可开心了，跑过来抱着桃子蹦蹦跳跳。就只有桃子注意到，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小孩哥落寞地小声自言自语，“好生奇怪，公主少说也在水里溺了半刻，那日我看明明人都快殁了，只剩一口气，怎么现在刚醒就神清气爽、生龙活虎，刚刚看来公主身边的气场也更加清明了，而且也没有别的妖魔鬼怪近身，真是一桩奇事。许久没有鬼怪出来练手了，是不是我的技艺变生疏了。前年回云端被哂笑说只长岁数不长记性，现在都不敢回去了，唉，许久没见采采了，真是想她……”小孩哥带着失望的表情，默默离开了。

　　桃子看着小孩哥头顶乌云的背影，问道：“小——国师多大了啊？”这个国家还真是挺在乎技能，不注重岁数的。

　　“国师可不是小孩了，别看他那样，可是早已过耄耋之年了，公主四岁时发了一场大病，寻遍天下药师都不得治，以为染了妖邪之物，请来国师，国师只算了一卦，将公主的名给改了，改成了‘桃夭’，公主方才好了起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西京城无知不知，无人不晓。说起来，这国师是先帝从云端纳贤回来的，以前的各任国师可都是出自桃家——”

　　“阿三，不可！”

　　此刻正说得洋洋得意，小脸嘟嘟憨态可掬的原就是阿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转动着眼珠子心虚地四处望望，悄悄问就站在旁边的丫头，“阿二，我刚才的声音很小吧？”

　　“夫人教导我们……在这外面可不比在将军府了……”看着最小的丫头就是阿二了，阿二红着脸，更显楚楚可怜，她轻言细语地说着：“得小心行事。”

　　桃子细细观察，那她旁边的这个小丫头就是阿一了，阿一不哭的时候，还真是举止娴雅，稳重端庄，看得出是三人之中的大姐头。

　　三人虽穿一样的衣服，梳一样的发髻，性格大不相同，却都生得亭亭玉立，面若桃李。平凡长相的桃子在他们之间显得更加黯淡了。

　　在她们讲书一样的表演中，桃子从中把这里的历史和故事一点一点地拼凑起来。这里是昊国，只存在历史书上的昊国，属大国，记得同时代的大国还有夏国、周国、吴国、韩国等，还有一些小国家，诸如墨竹国、孤台国，书上对于这段历史只是一笔带过，桃子不知道为什么兴致高昂，私下里慢吞吞地查了许久，各种史书上的记载也是语焉不详，像是东拼西凑而来，看得人混里糊涂的，不过都大抵提了一句，昊灭各国，统一天下，然盛极而亡。

　　昊时经济虽繁荣民间亦富庶，却并没有留下什么历史遗迹，只有传说中被诅咒的一座规模浩大神秘莫测的陵墓，从古至今，盗墓者不计其数，可从来没有人活着从墓里出来，被各类民间传说演绎得神乎其玄，尽管如此，对墓里宝藏的仰慕者也是络绎不绝，考古学家没有想到好的处理办法也不敢擅自进入墓葬，怕破坏遗迹。

　　最后，这遗落的皇朝只留下一座墓葬，真是落寞。

　　而她，桃夭，作为当今柔太妃最宠的小侄女，昊国平定叛乱护国有功盛极一时的威武大将军的女儿，先皇亲题的长乐公主，被人宠着长大，和十三皇子是青梅竹马。前一月，柔太妃为桃夭和太子赐婚，并将国师的外孙女白菡赐婚给了十三皇子，公主不吃不喝不睡哭闹了几天几夜，最后直接在婚礼上跑掉了，柔太妃没了法子，谁叫公主就是受宠，只得给公主和十三皇子重新赐婚，还额外赏赐了十三皇子宅子，而太子爷则欢天喜地娶了闻名昊国的绝世美人白菡。

　　这样一个傻子，单只在十三皇子的事上变得很执拗。

　　哪里知道，这第二次婚礼也出了岔子，周国来的公主也看上了十三皇子，而且也是个不怕事的主儿，在婚礼当日跑来闹事，原本等在婚房的长乐公主无端端掉入了荷塘中，落水之前的长乐公主还头戴凤冠身披凤霞，被捞上来后一身素衣，长发散落，发饰全无。

　　桃夭按着三个小丫头七拼八凑的描述，在脑海里想着当时的场景，直觉不可思议。

　　阿一虚岁十九，最后来到将军府的阿三刚满十八，最小的阿二比傻公主还小一岁，才十六。

　　她们说公主幼时其实也是个粉雕玉琢的伶俐娃娃，一场大病之后，人变得木讷呆傻了不说，连样貌也不如以前。

　　而十三皇子虽剑眉星目、颜如冠玉，国内向往者无数，但其弱冠之年已过，连个封号都没有，连私宅也是柔太妃见不过桃妖嫁去受苦赏赐的。

　　想来也是个不受宠的主，这昊国以后可是会在九州掀起无数腥风血雨的，皇室里的他们应该不会好过。

　　阿一看着桃夭忧心忡忡的样子，以为桃夭在担心又成不了婚，好心安慰道，“公主不必忧心，公主昏迷之时，国师卜了一卦，为公主和皇子择了吉日，拟了佳所，公主和皇子不日便将成婚，到那时方能成佳缘。”

　　桃夭一想到卿城，心里又翻起了浪花，可以和卿城在一起，在乱世中也是不赖的。

　　阿一见桃夭一会儿大喜一会儿大悲一会儿又闷闷不乐，便留阿三一人在里屋与桃夭作伴，随后和阿二出了门，在走廊遇着几个打闹的小仆，训斥了一番后，交代了几句事情，便又往外走。小仆们被训斥一顿后，收敛了许多，拘谨地走至桃妖所在小楼的大堂门口，一个小仆推着另一个小仆，小声嘀咕道：“你叫……”

　　“不，你叫。”

　　“你叫——”

　　“吵什么吵！”原来两人推搡间，阿三早已走到了门口。

　　“阿三姑娘，阿一姐姐，叫我们来，收拾箱奁，”小仆们被阿三唬得面色刷地一下变白了，推了一个老实的小仆出来，好半天才说上结结巴巴的话。

　　阿三忆起之前阿一提过的这边小楼不吉利得换，所以得重新布置婚房，便不耐烦道：“去吧。”

　　瞄见里间正在恍神的桃夭，又追着说，“都小心着点，公主可是才醒过来。”

　　“是！”于是，几人便默默打整起来，阿三操心地跟着，叮嘱这样东西公主很宝贝，那样东西又是谁谁谁送来的，几个人好不自在。

　　而阿一此时呢，已经和阿二到了将军府了，在将军府内将桃夭的所有情况都一并禀报给了将军夫人。

　　小少爷听了后立马拉着将军夫人的手摇着闹了起来，“阿娘，阿娘，我要去看阿姊！”

　　将军听了也当即表示要马上动身去看望桃夭，还打算组织人马把桃夭接回府，被将军夫人给制止了，“你给我慢着！你这都像什么话！你忘了，白国师怎么说的了，不得见不得见，成婚之前这十日都不能见。上次你们三偷偷跑去见桃夭，结果才刚走，她就落水了。”

　　厅堂里还坐着一位少爷，本来还怡然自得的模样，听着将军夫人这么一说，连忙正襟危坐，擦擦汗水，“阿爹，还有三日，我们就可以在婚礼上看到桃夭了。”说着，揭开杯盖，试了试茶温，装模作样轻呷一口茶，一双杏目有意无意朝房梁处看去。

　　此刻正藏身在房梁黑暗处的某人，屏气凝神，等了堂内几人闲话家常了好一会儿，等到众人散去，才移动着自己早已发麻的身体，自言自语道：“那个傻丫头真是要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