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在林间》乌鸦扬名

5、汝南王府

　　小鹿吓得腿都软了。
　　她不知道自己无缘无故是得罪了谁，按说自己第一次来这里什么也没开始做啊！
　　她脑子里稀里糊涂的转了一圈，什么也没想出来，愣愣地发现自己对上了一双眼睛，那眼神冷冽的像一片霜花，不知怎的就觉得有些眼熟。
　　那人的眼睛忽然眨了眨，就在小鹿愣神间收回了那把剑，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

　　声音也很熟。

　　小鹿倒退了两步，她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好，是不是拔腿就跑？

　　她的身体比她的心思动得很更快，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被吓到了，司马烬眼睁睁地看着，她好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般飞快地跑远了。

　　小鹿一口气跑出了马场，她确实有些被吓住了。
　　这些年来战事时有发生，也经常会碰见一些血腥的事情，可不代表她不会害怕。
　　事实上，每次都吓得够呛。

　　小鹿放慢脚步，一步一步慢吞吞的往家走。
　　她有些泄气，今天完全是带着一腔热忱出门却铩羽而归，看样子晚上等爹回来了，还是要和他说说，这份银钱只怕是赚不成了。

　　到了晚间，却有意外的惊喜。

　　吃完晚食，小鹿窝在爹娘的房中，正想着要找爹说一说马场的事情，张德良却先一步找小鹿说话了。
　　他道：“小鹿，爹思来想去闺女去马场终归不太稳妥，不到迫不得已咱们还是别去了。我刚听赵家俩小子说最近那里挺乱的。”
　　小鹿还没说话，宋氏在一旁却惊呼道：“你想叫她去马场？去那里做什么，怎么都不和我商量商量，这好歹也是我亲生的闺女，莫不是为了给你老张家挣钱，命都不要了？”

　　她这话说得有些重了。
　　小鹿赶紧拦着道：“娘，你想岔了，爹不是这样的人，他从不勉强我，是我自己想替咱们家挣点财物，我这一天天的过去光在家吃白饭也不好！”

　　张德良看了一眼宋氏，没多说她一句，转头看向小鹿道：“你胡伯伯给胡婶谋了一份差事，据说是去汝南王府侍候一个小妾，日常事情不多端茶倒水就行，这事很轻巧，据说原先是两个丫鬟侍候着，眼下还想再添两人。”

　　宋氏在一旁听得咋舌，“一个小妾就要四个丫鬟侍候，这也太奢侈了，莫不是这小妾很受宠？”

　　两人都不接宋氏的话头，小鹿只问道：“那去了以后，能时常回家吗？”
　　张德良：“爹也问了，说是一个月能回家两日，其他日子均要当差，主子叫人了，只怕晚上也没得休息，只是……”
　　他顿了顿道：“包吃，包住，一月能得五十斤大米，三十个铜板。这比爹挣得还多啊！”

　　宋氏听得眼睛也亮了，一旁搭话道：“你爹三十斤，你五十斤，从今往后咱们家也有余粮了，到时候指不定还能换些别的物品，那多好啊！”

　　小鹿也觉得很好。
　　她笑嘻嘻地道：“爹，我要去，还有胡婶婶一起作伴啊！她今儿还和我聊天，人很好很和气。我现在就去找她。”
　　她说着就窜出房门，一溜烟跑去找胡婶。

　　胡婶正在屋里和大胡子胡伯说闲话，见小鹿进来也很高兴，拉着她的手叫她坐。
　　胡伯和胡婶的感情极好，小鹿刚坐下，就听见胡伯絮叨：“又不是养不活你，在家待着多好，非要出去侍候人，你要真去的，一月才见两次面，可叫我怎么活哦。”
　　胡婶就笑。
　　她道：“当着小孩子的面，你也不嫌害臊，这怎么就不能活了。我成日的坐在家中，那叫坐井观天，你就当我出去见识见识，再说了我这把年纪还能去王府当差，这种机会不多，全仰仗你啦！”
　　胡伯微微抬起脸，显出一副心满意足的表情来。

　　胡婶看着小鹿，给她解释道：“你胡伯与王府大厨房的管事有交情，那小妾也要卖他几分面子。你莫要太过忧心，咱们就当进去见识见识，当真太辛苦就不做了。”

　　还没去，就想着不做回家。
　　小鹿咋舌。
　　胡婶果然很受宠，和她娘亲的心态天差地别。

　　小鹿在胡婶那里坐了一会儿，蹭了两块糕点吃，胡婶又给她包了甜滋滋的糖块给弟弟妹妹，约好了第二日辰时在门口等后回房安歇。

　　第二日，小鹿背着一个小包裹，带了二件替换的衣裳，把怀中剩下的铜板都交给了张德良，分文不带就出了门。她和胡婶坐在胡伯借来的一辆牛车上。牛车慢慢悠悠走了两刻钟，方才到了汝南王府的后门。
　　王府的后门也甚是气派，一边站着一头石狮子。
　　门房进去通报了一声，小鹿和胡婶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来了一个圆脸富态的婆子带了她们进去。

　　婆子穿了一身棕色的襦裙，梳了一个高高的发髻，裙子上系着的飘带上挂着不知是何做的饰物，随着走动的脚步声发出轻微的撞击声，声响轻脆，与她圆滚滚的体型不太相配。
　　小鹿跟在她身后，胡思乱想着……

　　穿过木质的回廊，有一大片空旷的湖泊，依稀看过去夏天应有荷花，可此刻是冬天，荷花已经败落，只有几片残荷的叶子飘在上面，有几只看着像鹅的在水面上游动。
　　湖泊的前面和后面都有院子，黑瓦白墙，一眼看过去仿佛看不到边，不知有多少人在此间居住。
　　小鹿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她拉拉胡婶的袖子低声问道：“婶婶，王府里头是不是有王爷，这里这么大都是他的吗？”
　　胡婶压低声音回她：“自然是的，也自然是有王爷的。”

　　“安静。”前面走的婆子突然出声。
　　吓得小鹿，赶紧闭嘴。

　　片刻后，婆子走近了一个院子，又带着她们到了一间耳房前，推开门低声道：“等着，我叫人给你们拿身衣裳。”
　　小鹿和胡婶推门进去，屋子看着还是挺干净的，两边各有一张黑漆小小的床榻，一个人睡足够了，地上放着一只箱笼，大约是可以放着随身的东西。
　　小鹿挨着胡婶坐在同一张床榻上，心里有些惶惶不安的，这是她头一回离开家人，自己出来讨生活。
　　胡婶轻轻捏她的手心，低声安慰道：“莫慌，见机行事，总不能吃了你，不过就是个侍妾。”
　　她虽这么说，小鹿的心却依旧没有安定下来。

　　须臾，婆子又重新进来，手上捧着两身衣裳道：“净室就在边上，洗把脸把衣裳换了，今日先跟着我安排些琐事做了，回头等月娘得了空再带你们去见见。”
　　小鹿松了口气，看样子一时还轮不到她们到主子跟前去侍候。
　　她倒不急着见主子，反正有钱挣就行了，离远了只怕还舒坦些。

　　当日，那婆子带着胡婶去库房整理东西，交代小鹿打扫了庭院。
　　到了晚间，带着她们去大厨房领饭，胡婶这才见到她家那口子认识的大厨房管事。
　　小鹿跟在胡婶的身后，见那位管事长得也有几分像胡人，给她们装了满满一大盆的饭菜。
　　小鹿美滋滋地端着饭菜，走到旁边一张很宽大的木榻上，找了个位置盘腿坐下来开始吃，没过多久就发现被一双眼睛给盯住了，即便她没有转头去看，也能察觉到那眼神并非善意。
　　她停顿了一下，决定忽视这眼神。
　　不过一道眼神而已，这不能影响她好好吃饭……

　　一直等到她吃完饭站起身，边上坐着的人也没有再看她一眼，更加没出声。

　　小鹿走远几步，忍不住好奇心转回头去看，隔着好几个人，远远地看见那个位置上坐着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丫鬟。
　　来大厨房打饭吃的都是低等的丫鬟仆人，但凡有些头脸的丫鬟婆子都是送过去在自己屋里吃，更别提主子们了。

　　小鹿有些想不通，自己不过刚来，怎么就招人不快了？
　　可这事也不好跟胡婶说，无凭无据的不过就是一个眼神罢了，也有可能根本就是自己想多了。

　　小鹿一连扫了三日庭院，日子算是过得平平淡淡，每日吃饱睡好，晚间等胡婶回来了闲聊上几句。

　　第四日，一大清早天色微亮，她刚起身穿好衣裳，就听见门口传来敲门的声响。
　　胡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道：“什么时辰了，今儿怎么这么早就有人敲门。”
　　小鹿一边穿上棉靴，一边应道：“还早着呢，我去看看。”

　　小鹿开了门，见那日带她们进来的婆子站在门口，见了小鹿正色道：“今日大君要请客人上门饮宴，叫月娘出去献舞。你来了以后也一直没见过你，今日事多叫你过去帮忙。”
　　她顿了顿又补了一句道：“月娘对今日献舞一事恐怕很是上心，你跟着她机灵些，莫要把自己坑进去。”

　　小鹿心头微颤，恭恭敬敬的谢过李婆婆。

　　院落其实没多大，可她一直没敢走近月娘住的那边。
　　这回既然已经喊她了，少不得跟着李婆婆进去。

　　李婆婆站在门口用不高不低的声音先说了句：“月娘，人已经带来了，现在就叫她进来？”

　　“进来吧。”门内传来一阵如黄莺般清脆的说话声，煞是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