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在林间》乌鸦扬名

30、很不小心

　　鹿鸣被他冷冰的声调弄得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片刻后，她还是鼓起勇气道：“大君……王管家虽坏，但罪不至死，您还是饶了他吧？夺了他的财物，将他丢出去自生自灭可好？！”

　　司马烬抬起头来看她一眼，随即点下头去依旧看那些账簿，外面鬼哭狼嚎声依旧，就在鹿鸣觉得王慎德今天大概要完蛋的当口，看见他站起身来施施然拍了拍袍子，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放了他吧！”
　　鹿鸣连忙跟了上去。

　　“拿上钥匙和账簿！”
　　鹿鸣跟在他身后忽听得一声命令，脑子混沌了一刹那，才醒悟到大君可能是在同她说。一个转身她跑回屋中，对着那密密麻麻的账簿手足无措起来，这么多一次性搬，她可没这么大力气！要挑着拿，先拿那些好呢？

　　“打开第一个柜子，从上至下先拿五本，钥匙配合上面的编号来，拿出来后把其他柜子一起都锁上了，跟我来！”司马烬语速不急不缓说得清清楚楚，鹿鸣立刻照办。

　　当天，她跟着司马烬身后，又叫上了二十几个仆人一间一间仓库盘点，最后发现王慎德在其中也动了不少手脚，一路盘下来的东西要按钱币来算恐怕有数万之多。
　　这已经不是小小的贪污了，可算是偷盗。

　　司马烬脸色很不好，这事是他自己大意了，一直以来知道他有些小打小闹的贪污，却不曾细查，一年年下来，手越伸越长，数万钱币在这个乱世能买上好几千的奴仆了。
　　人命如此不值钱，他却不懂珍惜。

　　王慎德走后，汝南王府管家一事直接落到司马烬自己身上。算一算从他重生回来不过半年时间，这半年里头，鹿鸣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司马烬很大一部分的精力都花到关注她的身上。
　　这似乎没什么不对,毕竟经过如此惨痛的经历，把情绪都放在她身上也正常，人性本如此。但事实上有些不妙，他大意疏忽了。

　　他死之前，陈国已经面临土崩瓦解。
　　父君一年后会驾崩，庄皇后将自己的小儿子扶上了帝王，为此招来各地封王的不满和疯狂的攻击，洛阳城变成了一个蜂窝，隔三岔五就有人跑来打斗一番。
　　他竟然沉浸在自己悲伤的情绪中，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搁在一边。早年他还有意夺得帝位，后来看的清楚了日渐心寒，觉得在此地已无所作为，不如前往南方。接下来的日子需得好好谋划一番，将重心逐步转移才好。

　　司马烬坐在竹屋中，冬天已经过去，此刻窗户洞开未见冷意，风吹竹林发出沙沙的声响。
　　鹿鸣站在门口守着，距离她不远处黑压压站着一排人头，都是各处的管事，王管家一倒台，这些人就只好来麻烦郎主。

　　胡伯和金志杰也站在其中。

　　金志杰的表情看起来有几分忐忑，王慎德一倒，他一直觉得郎主应该也会处罚他，哪知几日过去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他觉得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来个痛快。
　　他也求胡伯找鹿鸣去探探口风，奈何鹿鸣日夜跟在主公身边，一点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胡伯上前两步，走近些低声问鹿鸣：“小鹿，你一直跟在大君身边，有没有听说他准备怎么处置你金叔？他人不坏，也不像王慎德那般拿了那么多东西，顶多就是些吃食，你能不能先进屋帮忙问一声，他都好几天没安睡了，这事没定下来，心里就……”

　　鹿鸣点头：“我明白，我这就去问，可我问是一回事，大君说不说又是另外一回事，我不一定能帮上忙。”
　　胡伯拍拍她的肩，表示他懂。

　　鹿鸣站着门口迟疑了片刻，往常都是大君叫她了才进门，今儿贸贸然进去不知算不算是失礼，大君会责怪她吗？
　　这几日，大君心情欠佳，话很少，她也都看在眼里。
　　如此遭人背信弃义想必很难过吧？

　　轻轻推开门，她侧身进去，尽量放轻脚步，见他站在窗前，背对着她，光看背影都能看出阴郁来。想问的话都堵在了喉间，这一刻她觉得开口问金志杰的事有些太过莽撞了。
　　她走近一步，又倒退三步，低声说了句：“大君，我去泡壶热茶汤来。”
　　司马烬低低应了声。

　　鹿鸣出了门，抬眼看见胡伯期待的眼神，他真是个热心为朋友的好人，遂老实道：“我看没说，大君看起来心情不太好，我先去和他泡壶热茶汤，晚些再说，且等等。”
　　转头又对站在院中的几个管事说：“有劳几位稍等片刻。”

　　须臾，鹿鸣端着一个托盘回来，上面一壶茶，一个茶盅和一盘糕点。
　　推门进去意外地发现司马烬斜靠在榻前，歪着头双眼紧闭仿佛昏迷了般，她急得顾不得把手上的东西放下就直直冲了过去，口中喊道：“大君，大君，你这是怎么了。”
　　只因心中焦虑就没顾忌脚下，司马烬一只腿弯曲，另一条腿却是伸直的……

　　鹿鸣一只脚被司马烬的腿绊倒，整个人斜斜地往前倒，她吓得睁大眼睛，托盘中可是有一壶热气腾腾的茶汤，洒在人身上可如何是好？
　　她一颗心吊到半空，电光火石大手伸了出来，两手接过托盘道：“你在干什么？”

　　“噗通”一声，鹿鸣整个人倒在了司马烬的身上，她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好在大君没事，她没闯祸！
　　……等等，她这样整个人都趴在他身上，还不算是闯祸吗？

　　“呼哧，呼哧……”鹿鸣忍不住喘气，她有点吓到了。
　　半响听见身下那人道：“怎么，你还不想起来？”

　　她慌慌张张地爬起身来，完全没注意到自己按在了什么地方，急急退到一边，结巴道：“对，对不起，大君，奴以为您昏过去了，故此有些紧张失礼了，您没事吧？！”
　　司马烬气结道：“我不过是在闭目养神，先头就有些气闷，眼下更加不好了！”

　　“……还有，为什么泡这么烫的茶汤，你想祸害谁？”司马烬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可鹿鸣已经吓得不敢动了！
　　她的错，都是她错，还不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