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信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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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房间到一层的公寓正门，共有二十六级台阶，要绕过两个拐角。路上总会遇见在长廊上晒太阳的布莱尼太太，她们会略微寒暄，往往不超过三句对话，女孩在外面的时候，话一向很少。
有时还会遇见耳朵半聋的老杰克，那么她的声音就会大一些。但是，今天老杰克似乎还没有起床——
“早上好，布莱尼太太。”
“早上好小姑娘，今天的天气可真不错。”
“是的，天气真好。”果然，女孩平淡地附和了一句，听起来并不真的在乎天气怎样。
接下来，那扇陈旧的杉木大门会被推开一个二十公分的缝隙，发出嘎吱响声 。然后，他便能透过窗户，看到女孩走出门，跳上滑板，灵巧地倏然滑出几米，即使滚轮随着大理石地面的凹凸而颠簸，她仍然能完美地保持平衡。
艾尔瑟放下马克杯，食指和中指在桌子上交替敲击，他想象这是两个骑士，交锋时跳起剑舞，不分胜负。
过上几分钟，待到都城的大钟敲响九次时，艾尔瑟便打开另一扇小窗，矫捷地一跃而出，沿着墙壁无声地从三层滑降到地面。
这里是公寓的后院，稍有些身份的人都不会到这里来。
艾尔瑟踩着屋檐投下的阴影，走入后门连接着的仅容一人通过的小巷。一只信鸽忽然从天空中向下猛扎入巷子，扑扇着翅膀落在他的肩膀上。艾尔瑟好像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两粒玉米，喂给鸽子。如果此时有人路过，定会感到吃惊，毕竟已经有近一百年没有人看见这种谷物了。
他一边走一边阅读鸽子带来的消息，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冷峻。艾尔瑟一路疾步向前，又过了十几米，楼距越来越宽，臭名昭著的幽灵市场出现在眼前。
步道两侧的摊主大多衣衫褴褛，形容猥琐，角落里不伐做成生意后便当街交欢的妓.女和恩客，空气中混杂着破败而淫.靡的味道。艾尔瑟转了两圈，在一个售卖廉价香膏的摊位前站定，“有茉莉味的香膏吗？”
那卖家是位亚洲面孔的年轻人，头发短得不足半寸，外袍虽布满油污，气质却颇为脱俗，与他所卖的商品很不相符。此时同样面无表情地回答，“有的，您要不要跟我去店里看看？”
艾尔瑟点点头，跟随他走进了身后破烂如马厩的商店。
两人刚一入内，那亚洲男人便反锁上门，单膝跪下。外袍下缘翻起，竟露出一柄武士.刀来，“殿下，我将您说的东西带来了。”
艾尔瑟从他手中接过药瓶，取出其中的蓝色胶囊看了看，又放回去，“怎么是你来送？兰修遇上麻烦了？”
“是的。”男人面露愧色，“我们被K队那几只眼镜蛇缠住了，兰修担心暴露殿下的行踪，只好引着他们向南去，又命我留在都城，听候殿下的指令。”
“没事，让他去吧。给那群废物一点希望也好。”艾尔瑟摩挲着手中的药瓶，沉默了片刻，忽而语气平淡地问，“听说父亲最近昏迷的时间，每日又长了一个小时？”
“……是的。”
“呵……让那老家伙赶紧死了也好。活着毕竟碍手碍脚……”艾尔瑟轻嗤一声，“隼人，让你父亲去帮帮他吧。”
房间中陷入沉默，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过了半晌，被叫作隼人的男人忽然惊道，“殿下，您的信息素……”
艾尔瑟摆摆手，“没事，被人注射了隐藏剂，正好防止暴露行踪。”想到知穗，他的表情放松下来，唇角浮起一个得意的笑容。
这种能够遮盖信息素气味的药剂价格颇高，女孩宁可多做一份记录员的活计，也要买上一支，显然是对他信息素的味道十分着迷，无法抵抗。
隼人放下心，忽而又想起父亲的嘱托。他掀开外袍，从背后又掏出一个精美的双层食盒来，盖子上嵌着蝴蝶花式的贝母，打开后便看见里面盛着各式各样的烧物，“我父亲说殿下这几日辗转数地，吃食一定不对胃口，便让我带了这个给您。”
艾尔瑟嘴角抽动了一下。这位老宫相，在自己还是个婴儿时，就总是担心他吃不饱。但事实上，他更喜欢喝营养剂。那些被平民们惊叹为难得一见的珍馐美味，他倒不觉得多稀奇，反而认为咀嚼会浪费时间。
“我最近不需要这些食物。你拿去吃吧。” 艾尔瑟摆了摆手，他现在需要保持瘦削的身材，最好脸色能再苍白一些。
这几日他已经总结出了女孩的弱点：如果他可怜兮兮地眨眼睛，就能积攒一颗小心心；环抱着膝盖失神地望向窗外，可以积攒五颗小心心；要是自己再编上两句在纽伦曼特郡时的悲惨遭遇，那就不得了了，可以直接加上十颗小心心。每多一颗小心心，女孩都会更纵容自己一些。艾尔瑟很有信心，只要再来二十颗小心心，他就能再引诱她来一个深吻了。
“……殿下真的不要吗？”
“真的不要。”
隼人确认了他的回答，仿佛担心他会反悔似的迅速地将盒子盖好，便要又收回袍中，往日里静如死水的眼睛里居然流露出一丝窃喜。
“噗……”艾尔瑟忍不住嗤笑出声，“喂，隼人，我问你。你们这些亚裔，都这么贪吃吗？”
性情温和可靠的亚裔alpha，手僵在半空中，小麦色的皮肤上浮起红晕，“殿下……我……”
艾尔瑟并不为难他，自顾自地继续问，“那……一个亚洲女孩……适龄未婚没被标记过的那种，如果舍得把藏了半年的冻肉饼，都拿给一个人吃，那肯定是……爱惨了那个人吧？”
隼人迟疑了两秒钟，缓慢开口，“唔……这也……”
“不一定”三个字被王子殿下用凌厉的眼刀切碎在空中，“嗯！想必是您说的这样。”年轻的卫兵一边收起食盒，一边识相地给出肯定的答案。
艾尔瑟在狭小的房间了踱步了两圈，打个响指，“既然她这么喜欢我，让她做王后也不错。你说呢？”
“……是。”隼人背过身擦了擦汗，每次殿下这样笑的时候，对，就是眼睛弯成月牙形状的那种笑，心里都是在琢磨坏主意了。
艾尔瑟又低声吩咐了两件事情，见窗外的日光愈发强烈，便起身离开。
他悄无声息地原路返回，从小窗爬回到房间内。待到衣服沾染上的廉价香气散去，便从书架上取了一本线装诗集来读。
在曜金纪元，所有的文字产品都已被电子化，一枚指甲大小的芯片可以储存上万千本书籍。艾尔瑟在皇宫里也从未见过这么多印刷品，不禁感到新奇。他问过知穗，为什么她会有这么多农耕纪元留存下的物件，书本也好，时钟也好，现在都没有必要了。女孩说，这些是唯一让她觉得真实的东西。
窗外一只不足巴掌长的银白色小蛇悄悄探出头，吐着信子。艾尔瑟捻起发皱的页脚，又翻过一页，唇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这蠢货果然跟来了，正好。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信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