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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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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CPD
昏黄的白炽灯上安了一个摇摇晃晃的灯罩,一只浅棕色壳的甲壳虫在灯罩的边缘徘徊,细而短小的足刮在铝壳灯罩上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雪莉兰登端坐在一张褪色脱漆的木质靠背椅上,双手谨慎的放在膝盖上,脊背直直的挺着,如果不是她嘴角已经干掉发黑的血迹和右眼上青紫的淤痕,你会以为她正坐在教室的前排,精神饱满的等待着第一节课的开始。
奎尔迪探员是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警官,饱满的大肚腩仿佛可以收罗万物,这也没有错,他业余时候为东区的□□充当打手,偶尔给做小本买卖的商人提供保护,收取昂贵的保护费。但是这不是全部,他偶尔也会客串一下正义的警官,打击犯罪,当然,在做完这些事情之后,他可以从一些小犯罪团伙里获得用于贿赂的昂贵利润。
他叼着一只劣质的雪茄烟,半躺在破旧的办公椅上,眼皮懒懒的抬起,昏黄的眼球向上滚动,掠过他只留了一撮刘海有些油腻的额上的金发,带着某种厌烦的,愤世嫉俗的感情注视着她。
“你要报案?”
他肥大的拇指正按死了一只停歇在桌上的鳞翅目昆虫,两片破碎的透明的翅膀随着她拇指的反复挪动从指尖划出来。
“该死的。”他低着嗓音,喉管里仿佛堵着一口无法化解的痰,他蠕动着自己肥厚的嘴唇,白色的唾沫粘在体面的山羊胡上,活像一个胖版的达利。
“是的。”
警官无理的态度让她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至少在她的认知里,警察虽算不上乐于助人,可是接受报案和查案是他们的本职工作,居然有人会不忠诚于自己的工作,不为之负责。这是雪莉·蓝登所不能想的
探员想也没想就从他手边一踏雪白的A4纸里抽出一张来,那是一张报表。他从笔盒里信手挑选了一只铅笔,连同报表一同扔在她面前。
“填一下吧。”
她放在膝盖上试图使之镇静的双手猛地收紧,指甲勾在牛仔裤上,像一只鸟爪。
伯父骚扰她的时候她没有绝望,被同学孤立的时候她没有绝望,那个男人把她拖到暗巷里伤害,将她仍在废弃的仓库中自生自灭的时候,她没有绝望。反而是在这里,哥谭市最后一块正义之地,面对一位理应帮助自己的公职人员的时候,她感到了深深的窒息,她有那么一种自己被逼上绝路的无力感。
可是她毕竟还是太年轻,多年以后要问起那时候的雪莉·兰登她会怎么做,她一定会撕碎自己面前的那一张纸,将猎枪塞进奎尔迪那张满是烟臭味的嘴里,让他的脑子从头骨里迸溅出去。
姓名:雪莉·兰登
性别:女
出生年月:1971年12月9日
报案事由:
她的眼睛久久的停在了那一大片空白之上,白的触目惊心,像是在讽刺她的残缺,像是在嘲讽此刻的她自己。
只是被伤害了,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她依旧是她,是优等生雪莉,老师的宠儿,她的人生依旧是一片坦途,因为这从来就不是她的错,她在这上面没有任何错误,她从来都清楚那一点。
她的笔尖在纸张上停留了片刻,用尽量客观,冷静的笔触写到:
1988年九月二日早,我穿过哥谭码头前那片废弃的工业区,一个男人,手臂肌肉健壮,右手纹有一串拉丁语,他从身后捂着我的嘴,我在挣扎中咬伤了他的手,他恶狠狠的给了我的右眼一拳,我失去了抵抗力,最后他的手臂夹住我的脖子,把我拖到了一间废弃的工厂之中。
他侮辱了我。
她颤抖的写下来最后两个字,她以为自己可以很坚强,可是事实并不是如此,她颤抖的笔触出卖了她的内心,她心如死灰,她正在哭泣,她受到了伤害,她必得承认这一点。而她唯一可以做的,是通过司法维护自己的权利,她依旧认为,法律是可以帮助到自己的东西。
一声轻蔑的冷哼从她的头顶传来,那个奎尔迪探员不知什么时候屈身向前,她书写的内容尽收他眼中。
“有什么事吗?”
她抬起头,坦然的直视他的眼睛。
“哦不,没有。”
他重新坐回自己的办公椅,肥胖的身躯压在脆弱的椅子上,发出一声响亮的咔嚓声。
接着,这位肥胖的探员露出了一种别人都看得懂,可是雪莉·兰登不懂的鄙夷的表情,是一种纯粹而高尚的道德感,就像一个神父在注视着忏悔的妓女那样。
“小姐,作为一个受害者,你的记忆还真是不错。”
雪莉·兰登抬头,疑惑的看着他。
“well,我知道的,你们这些小女孩,总是会找一些借口,去陷害一些清白正直的男士。”
“我想知道的事,你开心吗?”
他带着血丝的发黄的双眼睁大了一点,双手按在办公桌上倾身向前
“我是谁,那为肌肉发达的人士让你爽了吗?”
“下次好好排练一下在来吧,你一点也不像一个受害人的样子!”
她的双眼蓦然瞪大了,被他话语中毫不掩饰的侮辱给惊呆了,
“你是什么意思?”
眼前这位胖胖的探员给了她一个永生难忘的刻毒的表情。
“你胸衣的尺寸过大了。”
那双阴毒的老鼠一样的小眼睛扫视着她。
真是个下贱的东西,被人奸了还这么理直气壮,口不择言。
他今天简直太累了,没有力气再去为一桩小小的暴力案费心。他也是要养家糊口的人啊。可是,话不能这么说,不能承认自己的过错和阴暗的想法,他是一个正直的人,理应如此。
她猛地站了起来,身后的椅子由于惯性落地发出一声脆响,连带着她的灵魂也跟随着椅子的下落而破碎了。
从不在同一个地方犯错两次,是她一贯奉行的原则。
她可以争辩的,可以大喊大叫,可以泣不成声,用尽一切的手段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受害者。满足这些看客们的同情心,让他们流泪,最后赢得他们的同情心。他们会像伟大的布施者一样施舍给她廉价的安慰,自以为高尚的帮助。
这座城市的内核已经摇摇欲坠,开始腐朽了,她以前从未如此清楚的感知过这一点。
“我以为,哥谭警局是这座城市唯一的正直之地。我以为,正义可以在这里得到声张。”
“你还太年轻,小女孩,现在滚吧!”
他重新坐下去,从衣兜里掏出一只受潮的雪茄喂进嘴里,嚼着烟头睥睨着她,一副神气十足又满不在乎的样子。
她学到的已经够多了,她已经感受不到是自己身体的疼痛还是灵魂的绝望占了上风。
她本该坐在敞亮,向阳的教室之中看着史密斯教授在黑板上奋笔疾书,她唯一担忧的是那个总是打自己主意却没有勇气向她下手,懦弱的寄养家庭中的伯父。不是现在,受尽奚落,落入全世界都来谴责自己的圈套。
可是她知道,在这一系列糟糕的事情里,她从未做错过。
“kiss my ass!you,bastard!”
她冲他竖起中指,扯过桌上的访问记录,迈着大步向警察局门口走去。把那些喧嚣,纷乱和嘈杂的景致远远甩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