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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隐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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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快奏,无事退朝。”段棠一边没什么感情地对电话那头说着,一边加快了向外走的步伐。
“过阵子FINE要举行一个大趴体,你去不去呀?”讨债鬼传来兴奋的声音。
“不去。”段棠想也不想就拒绝。
“别呀~凛冬不是刚过嘛,你也放松放松。再说人家老板可是诚挚地让我来邀请你呢!”讨债鬼努力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生怕别人猜不出这其中有什么猫腻似的。
段棠脚步顿了一下,一句话掐灭他希望的火苗,“季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讨债鬼季晓顿时没了声气。
段棠严肃地说:“相信我,如果不是你提条件,严跖绝对不会愿意带一个灯泡妨碍他扑倒你。所以下次别再拿我当挡箭牌,否则我就要收费了。”
严跖是FINE的老板,跟季晓有些多年纠缠不清的孽缘,段棠正是清楚这一点,才劝他趁早一刀两断分道扬镳。但段棠不明白为什么季晓总是对他避如蛇蝎,却又一而再再而三地作死去踩人家的底线。
“我也知道严跖那人就是一大尾巴狼,但架不住那个party吸引我啊!”季晓嘤嘤嘤地求助,“你如果不来,我肯定被他吃得骨头都不剩!我们这么多年情谊,你忍心么!”
“早晚的事。”段棠揉揉眉心,好心地指出一条明路,“赶紧从了吧,你当初勾引他的时候就要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你这个无情无脑的老男人!我发誓我没勾引他!谁知道他会……再说了,石头开花能是正常的事儿吗你就相信臭男人的表面!”季晓委屈地控诉。
“有些事如果没能力承担最后带来的恶果,那从一开始就不该碰。”段棠才不信他的鬼话,用最后一句话断了他的念想,“小桦要高考了,我得看着他,没那闲工夫陪你闹。”
“好好好我懂了我懂了。”季晓一听到黎桦二字就知道自己跟这个儿控没得商量了,赶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挂了电话,生怕段棠又给自己上人生教育课。
段棠按掉通话界面,跳出的主屏幕上显示着大大的时间。七点半,黎桦应该已经去学校了。
段棠打开微信,找到黎桦的对话框:“到学校了?”
黎桦:“到了。”
段棠:“公司的事儿忙完了,我回家补个觉再过去。”
黎桦:“段先生日理万机辛苦了,注意休息。”
段棠:“儿子乖~”
黎桦:“[微笑]”
段棠看着屏幕上的笑脸,不禁失笑,他虽然名义上是黎桦的养父,但两人的相处模式倒更像是兄弟,父子之间的称呼没什么正经用途,更像是平时嬉笑打闹的调侃。
段棠在公司楼下打了车回家,忙活了一晚上,实在是懒得开车了。
他回去的时候钟点工阿姨刚刚打扫完要离开,跟她寒暄了几句,送走了人后他就回了屋补觉。
时钟的指针滴滴答答地往前走,阳光从阳台的这头晒到了另一头。
等到时针慢腾腾地挪向三点的时候,房门才慢悠悠地从里被拉开了。
段棠打了个哈欠从里面钻出来,身上正穿着他先前试的那套西装。他回手把门拉好,出门前又在镜子前照了照,这才晃晃悠悠地出了门。
段棠刚晃悠到门口,潇洒不过两秒,忽然两眼一黑,胃里传来的一阵抽动逼得他弯下了腰,不得不蜷起身子靠在墙边以缓解突如其来的疼痛。
段棠紧紧地把眉头蹙到一起,一手捂着胃,把头埋进了臂弯,心想这胃病犯得真不是时候。
他抽抽眼角,把疼出来的生理泪水又生生憋了回去,顿时深切地觉得自己的胃病堪比姑娘们的大姨妈,严谨地恪守着自己的时间准则,只要一熬夜,就一定风雨无阻地来报道。
段棠闭着眼感受着胃里传来的疼痛,觉得像有一把刀不管不顾地捅了进去,还特过分地搅了两圈。
不知这场疼痛持续了多久,等稍微缓过来一些了的时候,段棠抖着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下快捷号2——他的医生。
电话刚嘟了一声就被接通了。
“怎么,胃病又犯了?”那边的男声清清冷冷,虽是问话,却带着一丝不容怀疑的笃定。
段棠心虚地扯了嘴角笑,抽气半天憋出了一个“嗯”。
“交稿日刚过,肯定又熬夜工作了。”那男声悠悠叹口气,“都是有儿子的人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过来吧,我给你看看。”
段棠兀自“呵呵呵”笑了好几声,侃道,“梁医生真是贴心呐...”
梁医生毫无波动,“少来这套,我一点不想多操心,就怕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的宝贝儿子找我麻烦。”
段棠扶着墙站起来,摇摇晃晃地飘到电梯前,有气无力地说,“你检查快点儿,完事儿了我还要去小桦学校。”
“你就可劲儿折腾,看在交情上我会帮你找块好点的墓。”梁医生不想多跟他这种无药可救的病患交流,啪一下把电话挂了。
段棠没什么感情地挑挑眉,对彼此的互掐习以为常。但他别的不大在乎,唯独命还是挺看重的,梁大医生的医嘱不敢不从,打了个的就直奔梁辰就职的第一医院。
段棠到的时候梁医生刚刚送走一个病人,正揉着眉心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笔。
段棠看他微微低着头的疲惫模样,不动声色地把自己打好腹稿的混账话都埋在了肚子里。
他抬起手意思意思地敲两下门,不等梁医生应声,他就迈着长腿自觉地走了进来。
“哎,我的白衣天使。”段棠搓了搓鼻子,一拎椅子坐下,不管来医院多少次,他还是难以适应空气中那快要接近饱和的消毒水味。
“白衣天使那是护士。”梁辰扫了他一眼,凉凉地纠正,“怎么,痛完又有力气嘴欠了?”
梁医生与段棠对垒多年,深谙此人尿性,外表再人模狗样还是狗改不了吃屎,不管走到哪,那嘴但凡一张开,就没它破坏不了的气氛,生生把他一身优雅气质撑起来的气场粉碎得只剩稀落的残渣供人幻灭。
“喏,真正的白衣天使刚刚带我做的检查结果。”段棠完全忘了刚刚是谁被痛得半身不遂,但也没接后面那句损话,只随手把一沓纸片丢到梁辰桌上,用手撑着下巴仔细打量着梁辰的穿着,开始等待梁医生的诊断。
梁辰一张张拣起来看,目光一扫,秀气的眉往中间拧了拧,“熬夜着凉,应酬瞎吃,我看钢铁侠也扛不住你这样的自我摧残。”
他放下报告单,再顺手抽了一张药单出来,拿笔往桌上戳了戳,又凉凉地看着段棠,仿佛在看一个将死之人,“以后出门别说是我朋友,我的招牌能让你牌分分钟碾成粉末。”
“合着你就只惦记你的招牌啊。”段棠不无心痛地说,他的目光顺着话音越过梁辰,在墙上那面熠熠生辉地散发着医德的红锦旗上流连了一圈后又收回来。
他身子往后仰了仰,瘫在椅背上,忍不住嘴欠道,“啧,梁庸医。”
梁医生自动过滤了他的人身攻击,行云流水地在脑内完成了诊断,并自动省略了医患沟通这一环节,直接提笔龙飞凤舞地给他开药,往贵里写,反正这妖孽不差钱,“麻烦段主编日理万机之余好好调养自己的身体,别逼我把状告到你儿子那去。”
段棠极其配合地一下坐直了,正色道,“梁医生所言极是,段某定当奉若圣旨。”
梁医生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笔尖却没停顿,流畅地一滑到底,不咸不淡地嘲讽道,“你也就跟你儿子面前有个正形。”
段棠被看得心虚,摸摸鼻子老实地不再扯淡——梁医生眼中的鄙夷神色太过明显,仿佛写了明晃晃的“儿控”二字,他这张老脸纵有三米厚,也是不大挂得住的。
梁医生笔走龙蛇地完成了自己的作品,把药单撕下来给段棠,“要是季晓再喊你上酒吧,你最好拒绝得干脆一点。”
段棠心里一咯噔,心说梁医生真是料事如神。
伸手接过药单,欣赏完毕后啧了一声,“果然是庸医的字...我说,除了药房的小雅,要是哪路大仙看懂你的字了,你大可以直接以身相许。”
这回梁医生不说话了,沉默地翻开一份新的病历开始研究。
梁医生一目十行地扫过病历,上面的字全浮在眼底,没一个进了脑子。
可惜,看得懂他字的人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段棠盯着梁辰,直到梁辰抬头与自己四目相对,而自己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你为什么还不走?梁辰面无表情地用眼神问。
你说呢?段棠挑眉。
“你有时间操心我,还不如多操心一下你自己。”梁医生再次低下头,眉眼间捎上了一丝落寞,像是经年埋在地底的陈酿,平时觉察不出什么味,但若是一不小心透出来一点儿,却是悠长又悠长的沉郁。
梁辰顿了半晌,才轻声飘出一句,“我等,但他不会回来。”
“相思病,得治。”段棠字字珠玑地下了诊断。
“自古医者难自医。”梁辰依旧面无表情。
“梁庸医你这是何苦来哉。”段棠摇头叹气。
“段假仙,彼此彼此。”
段棠一噎,想起自己心里一摊的糊涂账,没再跟他拌嘴,只眯起眼瞅了瞅梁辰,摆摆手转身往门口走去,“奉劝梁医生最好不要再把笔别在领口袋里,很土。”
梁医生眼角一抽,那一缕本就缥缈的忧伤成功地被段棠气散在了医院的消毒水空气里。
然后他默默地把圆珠笔从胸口的口袋里抽了出来别在了腰间的口袋里。
找小雅领了药,段棠笑眯眯地把一袋药托付给了可爱的护士小姐姐,麻烦她帮自己快递到公司。
他没那气性拎着一大袋子药上黎桦跟前晃。他这便宜儿子管的比老子还多,天天叮嘱这叮嘱那,二十四孝代表属他没跑。
护士小姐姐是梁医生的助理,自然认识段棠,她好脾气地收下,同样笑眯眯地回道,“顺丰到付哦。”
段棠痛心疾首地付钱,暗自控诉梁医生的办公室上梁不正下梁歪。
检查耽搁得有点久,段棠出了医院就打的直奔第一中学。
第一中学作为本市第一重点中学,成人礼举办得相当气阔——校门口的电子屏幕滚动着欢迎家长的字样;红底黄字的横幅拉了一条又一条,昭告着良师们对莘莘学子的殷切期待;校内遍布着花枝招展的即将成人的少男少女们。
段棠一手插着口袋,在校门口伫立了一会儿,才慢条斯理地踱进了校园,端出了一副逛自家后花园的闲庭信步。
实际他上正艰难地搜刮着大脑里残存的印象,犹犹豫豫地往疑似高中部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梨花儿,快,西115,对!一枪崩了!”
“漂亮!”
随着一声枪响,游戏宣告终结。
看着屏幕跳出的NO.1字样,黎桦满意地扬起了笑,摘下耳机,伸出手跟迎面而来的手碰了个拳,眼角微微扬起,带着少年人的恣肆与轻狂。
“怎么样?”
“狙得相当漂亮!”燕栖南毫不掩饰地赞美了他,勾过黎桦的肩膀把他往走廊带,“走,出去养养眼,今天漂亮姑娘不少。”
“啧。”黎桦低头整了整自己的西装,“取向都挡不住你看姑娘。”
“美女是用来欣赏的。”燕栖南另一只手眼疾手快地撩了一下黎桦的下巴,美滋滋地说,“你就不一样了。”
黎桦偏头睨了他一眼,在他眼角的泪痣上停留了一下,不咸不淡地威胁道,“敢这么调戏爸爸,下次不带你飞了。”
燕栖南眼角挑起来,笑得更开心了,“黎爸爸别生气,下次还得带我上天。”
“滚。”简洁有力。
燕栖南才不肯滚,眼睛一瞄,惊诧道,“唔,梨花儿,那不是你爸么?”
燕栖南见过段棠不止一次——在黎桦的手机相册里,有一个单独相册里装了满满各色的段棠——见活人倒是头一回,但这依然不妨碍他一眼就把这个辨识度极高的男人认了出来。
黎桦站在四楼走廊,顺着燕栖南手指的方向从上往下望,一眼就把那个男人望进了眼里。
那个男人穿着一身夺人眼球的西装,全身上下唯一的饰品就只有领子上别着的小小领夹,在阳光下反射得异常璀璨夺目,就好像他这个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