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乃谪仙人[快穿]》凰鸟不至

3、第 3 章

　　早晨起来公鸡叫，豫帝他老人家的心情很好。
　　一年中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天，不用上班不用学习不用改作业，能来到这城外的临岚山庄躲躲清闲。

　　有豫一朝最大的军事武装力量头子，绛军的大将军姬怀回京述职。昨天豫帝亲率群臣在城外迎了他的大将军，按照老规矩，留宿临岚山庄，准备第二天的阅军。

　　豫帝度过了罕见清闲的一个晚上，昨夜又见识了绛军左右营的兵精将猛，他的大将军更是一通马屁将他拍得云里雾里。

　　大将军是个女人，本事还大。女人，女人是再好没有的，女人当不了皇帝夺不了权，他于是可以高枕无忧，坐守长安，驭龙驱虎，开疆拓土。

　　豫帝伸了个懒腰，浑身上下无处不舒坦。

　　昨夜稀稀拉拉地下了点蒙蒙小雨，湿气漉漉地滚在室内，带进来一点草叶幽微的香气。

　　豫帝在临岚山庄的寝殿风景正好，推开窗便是无边山色，昨晚开窗伴着窗外月明睡了半宿。

　　昨夜不知道是哪来的宫女放肆，三更在窗外廊上打扫，豫帝略惊醒了一下，影影绰绰看到拖把的影子拂过，但是酣梦沉醉，竟也大发慈悲地没有起来呵斥。

　　豫帝转了头去看，那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关上了。

　　昨天就寝时屏退了左右，只留了内侍姜茴一人伺候，他便也没有喊人，自己在室内美美地打了套五禽戏。
　　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下来，方一甩袖子，抖擞精神伸手推窗去。

　　红木的窗被拉开———

　　拉开一条缝，豫帝顿了顿手，心里咯噔一下，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对。

　　那拖把，怎么还挂在外面呢？

　　“姜茴。”豫帝咳了两声，喊内侍，声音依然威严，只是有些颤抖，“你有没有觉得，外面阴嗖嗖的？”

　　“阴嗖嗖的？”姜茴没明白，“是要下雨了吧？陛下要开窗吗？让奴才来就是。”

　　豫帝求之不得地后退了两步，扬了扬下巴：“你去。”

　　姜茴走到窗边，将那窗户又推开了一寸，窗户刷拉一声刚要往外弹开，却被姜茴一把又拽了回来。

　　“陛、陛下。”姜茴握着窗户把，保持着僵硬的姿势，仿佛被冻得有些磕巴了，“是、是有些阴嗖嗖的哈。“

　　“你也看到了那个拖把吧。“豫帝清清嗓子，力图肃穆，“昨日半夜不知道是哪里的宫女在廊上扫洒，你是怎么管教下人的，半夜洒扫不说，拖把挂在廊上怪吓人的。“

　　姜茴半响没有说话。

　　豫帝觉得此情此景实在瘆得慌，决定打破这阴间气氛，放松了语气道：“行了。开窗吧。“

　　“陛下，奴才看到那拖把上有……一对眼睛珠子。“姜茴咽了口唾沫，“而且那眼睛珠子好像在，看着我……”

　　姜茴过了一会儿才沙哑着嗓子发出尖细的声音：“让外面羽林军来开窗吧，奴才不敢……“

　　豫帝感觉自己的心猛地跳了一下，遍体生寒，喉头干涩发紧：“你过来，到朕的身边来。

　　姜茴小心翼翼地松开窗把手，脸色煞白地往后退去。

　　他和豫帝两人如临大敌，视线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那条半掩着的窗缝，仿佛稍不留意，那里就会暴露什么惊天的索命幽魂。

　　姜茴缓缓往回退了一步。

　　两步。

　　三步……

　　山风拂云岗，掠过豫帝寝宫廊外的窗，忽然毫不留情地将那扇窗嚯啦一下在二人眼前撞开了。

　　姜茴晃了晃，定睛看去。

　　那哪里是什么拖把，分明是人的尸体！

　　一个浑身肿胀发白到已经辨认不出来性别的人，正立在长廊上，长长的头发披散着，正如拖把一般，而拖把上方正嵌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眼珠暴突，几乎要夺眶而出。

　　僵死的尸体直立着，直直地向殿内的二人望来！

　　豫帝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张脸上的嘴，也是浮肿泛白的，竟还艰难地扯出了一个巨大的微笑，一个正常人所绝对不能扯出的弧度。

　　寝殿的窗是推拉式的，山风将它们拍得啪啪响，在空中发出聒噪而不规律的声音，打破寂静。

　　在和尸体诡异的对视中，窗户在寒风中阴嗖嗖的声音就显得越发瘆人了起来。

　　晨起时间至，智能机关发动，寝殿一扇一扇的窗户，就在这推推拉拉，挨挨撞撞中，被一扇接一扇地打开了。窗外层峦叠翠扑进视线当中。

　　随着寝殿的窗在机关咯吱转动的声音里被打开，一阵冷意缓缓袭来，豫帝被森冷侵袭得脑子发木，站在原地半响没有挪动。

　　“陛……”姜茴实在受不了了，想请命去外面叫人进来，但是这第二个字却卡在了嗓子眼，看着殿外廊上汗毛倒竖，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寝殿十二扇窗，每一扇窗都被精心计算好了时间迎接晨曦。

　　随着阳光照进来，映着窗外人影错乱——每一扇窗户的外面，都站着一个发白肿大的尸体！

　　姜茴倒吸了一口凉气。

　　足足十二具尸体，每一具都站在窗户正中央，惨白的嘴唇咧出正常人所不能咧出的弧度，眼球暴出，虽然在笑着，那十二双突出的眼球却含着无限恨意似的，直直地，直直地——从窗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寝殿内的人！

　　豫帝酝酿了一下，发出清晨的第一声尖叫：“啊——————————”

　　临岚山庄望月楼的顶楼，两人对坐饮茶。

　　望月楼临着山下河，打眼从窗外放眼望去，是无边山水色，夕阳半落，河面粼粼地镀着金光，野鸭子惊叫着掠过河水，扰得一群雀呼啦啦飞上天空。

　　但这两人，一个握着一卷书，戴着烫了异族纹样的金冠头纱遮住了半拉眼睛，一个虽着男装，却戴着女子的幂帽，遮住了视线，没有一个有要分心看一眼这难得的风光的意思。

　　“你当初跟我说是要给点钱让他们进京城喊冤，旧事重提，撬动姬怀的地位。我便答应了。没有想到你的喊冤是这种方式。”
　　“这些女孩子……”河畔高处的风撩过幂帽上的白纱，幂帽后的人懒洋洋道，“死得太惨烈了，我很不喜欢。”

　　“必须要用这种方式。”
　　那戴着金冠头纱却坚定道：“旧事，陛下其实早就知道了，当年并不曾怪罪，现在也不会。只有这样，只有现在这样，陛下和整个京城才能记住这件事。”

　　“旧事……”幂帽后的人有些好奇，“当年的事，当年到底是什么事呢？”

　　“并不是国家大事，只是姬怀一个人在意罢了。”金冠头纱将茶水缓缓倾倒到茶碗里，将话题转了回来，“唯有这种方式提起旧事，陛下才会生出三分芥蒂。更重要的是，这件事若是被揭发了，会令姬怀失了军心、民心。这才是我们要的。”

　　他将茶杯递给对面的人，恳切道：“就找着空当，让你手底下的京兆尹去查这件事吧。他是个硬骨头，知道了必然生气，往外说话，也就有人信。那时，我们再伺机行动。殿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幂帽后的人并没有去接那杯茶，只是定定地静默了一会儿。
　　金冠头纱便一直保持着递茶水的动作。

　　过了一会儿，幂帽后忽然爆发出一阵大笑，那笑声里除了得意轻狂，还充满了说不出的厌恶和讥讽：“好、好、好。你，你很有主意，你算计得好，你好得很啊。”

　　残阳如血，头纱后的眉眼沐浴在一片浓重的阴影里，愈发显得鼻梁高挺，眼窝深邃，他牢牢地捏着茶杯定在那里，下颌线棱角分明，薄薄的唇微微地向上翘着，因那光影交错遮住了眼，神色并不分明。

　　幂帽的主人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将茶杯拽了两下，一时竟没有拽动，遂优雅地将他的手指一根根掰开，将茶杯夺过，一饮而尽，“啪”地一声掼碎在地上，起身拂袖而去了。

　　那茶杯镶了玉的，玉和瓷一起，在地上猛撞一下，摔成了一地的雪色。

　　*

　　消息逐渐传开来。

　　大豫皇帝的寝殿外面，站了足足十二具尸体，一动不动地从窗外盯了他整整一夜。

　　这种事情之变态、之恶心、之惊险、之令人后怕，简直闻所未闻！

　　这可是绛军归京的第一天，绛军驻扎的临岚山。
　　皇帝睡在绛军左右营团团围守的寝殿外面，却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了临岚山庄，就在皇帝陛下天子他睡觉的寝殿外摆了足足十二具尸体！

　　临岚山庄一下子炸了锅。

　　所有人都往寝殿赶，来安慰可怜的受了惊吓的皇帝。

　　“什么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皇帝陛下的寝宫外，足足吊上有十二具尸体，而且还没有被发现，全身而退了？”

　　“这次贼人只是挂了尸体，倘若他们对陛下下手怎么办，难道也没有人发现吗！”

　　“绛军连陛下都保护不好，怎么能指望他们保护好大豫的江山！姬怀这么些年练兵，难道在练怎么吃奶吗？”

　　太子党也好，三皇子四皇子党也好，如同鲨鱼闻到了血腥，终于等到了这一刻。

　　问罪！问罪姬怀！
　　臣子们厉声呵斥。

　　陛下以为能在这旮沓躲清静，终究是错付了。
　　姜茴叹了口气。
　　面无表情地想。

　　现在在这里的还是伴驾临岚山庄的一小撮臣子，一会儿还有一大批没幸伴驾，宿在城里面的臣子要赶回来，可比蚂蚁开会要热闹。

　　“姬怀，你自己说怎么办吧。”
　　豫帝斜睨了姬怀一眼。

　　以前也许他还会有什么言辞帮姬怀解难，经历了早上这么一遭，他就是耐性再好也很难忍住脸色难看了。

　　群臣都将目光投向才到的姬怀。

　　她刚刚练兵回来，脱去骑装便匆匆赶来谢罪，身上只一单薄的白衫，大马金刀地坐在豫帝下首，小腹已经有明显的凸起。

　　方才群情激奋，她却低垂着鸦羽似的眼睫，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木木的没有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