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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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云翻滚。
黯淡无光的天幕上时不时传来隆隆的雷声，仿佛混沌的云层后隐隐藏着巨兽，咆哮难息。
齐国的军队马上就要攻破卫国的城墙了。
卫国的士兵死伤惨重，城墙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兵器和尸体，攻城的云梯上还挂着齐国的士兵。
忽然天地之上霍然一声霹雳！
一道刺目的寒芒猛地从苍穹顶上一划而下，随着接连不断的轰隆隆的巨响，浩大辽远的天空如被撕开了一道大口子。
见到此情此景，宫道上负手而立的一袭白衣晃了晃，失魂落魄竟仿佛马上要倒下般。
“虞子！”
“虞子！虞子！”
身后的人乱乱地叫着，七手八脚冲上去掺住。
“老师，您还好吧！”
“先生，出什么事了！”
从来都是风姿卓绝的虞子，周游列国时纵使兵刃加身都能从容含笑应对，没想到竟有如此失态的一天。
虞子脸色从未有过的苍白，仰头看着天象，喃喃：“天降异象......她果然在此。”
天空中传来悠悠一道声音，像是在回应虞子的话一般：“她的存在就是个忌讳，你就算辗转千世总算找到她了，又有什么用呢？得罪了它，九千九百条诅咒，够她活了又死倒霉几万年的了。”
这一声虽不大却辽阔，足可以称得上是响彻山野，却没有一个人听见。
只有虞子一人挣脱众人搀扶，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去，一面踉跄一面看向远方回廊曲折宫苑层叠的尽头。
青灰的天空上乌云咆哮，他在风中袍袖猎猎，开口回应道：“......便是它的诅咒又如何？这一次，我便是与天道为敌，也要为她开一道生门。”
那头仿佛没想到虞子竟敢直呼它的名字，愣了半响。
不久却轻轻地笑了一声，带着若有若无的凉薄嘲讽：“那好，虞厅，我刚刚替你翻看了一下这位的档案，她还能活一分钟。”
话音刚落，旁边突然掀起一阵惊呼：“她站到城墙上去了！！”
虞子心尖猛地抽得刺痛，含着浓重的震惊和哀恸缓缓抬起头来，随着众人一起仰面看向城墙的台阶上。
在阴云翻转，怒雷咆哮中，城墙上此时出现了短暂的空旷。
晦暗的天地之间，只孤零零一个少女，被发跣足，穿着单薄的白衣，赤足坐在高高的墙头，漫不经心地俯瞰着下方的敌军。
这是卫国的都城朝歌，城墙高足七尺，而少女就坐在城墙边缘，却好像只是坐在清浅的水池边上嬉玩般，无所顾忌地晃着莹白如玉的脚丫。
刹那间不管是城墙外的齐国士兵，还是城墙瑟瑟发抖观望的卫国百姓，都呆了一呆。
年轻的齐国公骑在战马上，和少女目光交错的一瞬间，有刹那的恍惚，却很快反应过来，脱口而出，叱骂道：“姬怀贱人！”
姬怀！
齐国的士兵听到这个名字，均打了一个激灵，然后鼓噪起来。
竟是卫国的妖女姬怀！
而墙外乍起的喧闹渐渐传到卫国百姓的耳朵里时，他们的反应却和敌人出奇的一致，新奇而怨毒地念起了这个名字：“竟是妖女姬怀！”
“谁？”
“是那个毒妇啊。”
“竟是那个杀千刀的女公子吗。”
他们发自内心地咒骂着先国君的女儿，定定地盯着那单薄的白衣少女的背影，神情厌恶得好像要用目光把她推下城墙般。
就是她违背了卫国公的意愿，在一堆求婚的公子里偏偏选择了和齐国联姻。
若不是她，齐国公也不会因为厌弃而给她写一纸休书悔婚。
若不是她为齐国公休弃，卫国也不至于和齐国交恶，最后误杀了齐国公的心上人云姬。
如今齐国公为云姬报仇，连屠卫国城池三十五座，都是因为，这个、该死的、妖女！
偏偏这个妖女还在卫国公去世后，执掌卫国生杀大权三年五个月，被臣子们称作女公子。
平素里她深居简出，除了庙堂上那群先生，谁也不清楚她长什么样子，现在卫国的百姓们终于窥见了她的背影。
只是谁也想不起她最初执政时的富足，而是咒骂着这个贱人带来的灾祸。
姬怀听着四面八方高高低低的谩骂，却无所谓地笑了笑，低头对着年轻的齐国公喊道：“喂，齐国公子，好久不见啦。”
齐国公蹙了蹙眉，没有答话。
少女不管对面的人说不说话，含了一点顽劣的笑意，继续喊道：“我若说我没杀云姬，你恐怕不信。不过云姬虽然不是我老婆，我作为不相干的人，没有保护好她，反叫她死了，也算是我的错，我道歉，这样说好不啦。”
齐国公听得她这一如往常的阴阳怪气，脸色难看起来：“疯女人，你就是在嫉恨云姬。卫国都要亡了，你又何必在此胡言乱语。”
姬怀嘻嘻笑了一声，接着身体往前微微一倾。
此时如有人在她身侧，必会被她看似玩世不恭的笑眼中锋锐桀骜的狠意吓到：“齐国公子，我只是想叮嘱你一下，你要记着，卫国纵使亡了，我也不屑要你，为我良人为我夫婿为我对手。”
那个你字念得极重，沾了些浓重的鄙夷和失望。
“我五岁习文八岁练武，十五岁拜遍诸子百家，十年前那场韬论，你便已经惨败于我，十年后，你本来也不可能赢我。我不是不如你，而是被天道戏弄。”
姬怀漂亮的下巴高高抬起：“小清河一战，十年不下雨的河谷突然下雨。青州大战，我的大将为你妻云姬叛我而去。如此种种，并非我智计不如人，此乃，天不佑我！”
“轰！”
又一个雷猛地在浓墨的乌云后炸响，天地仿佛都在为之震撼。
这一声惊雷后，天上又传来看热闹般的戏谑一声：“还有五秒钟。虞厅，你想好，只要你激活了系统，就会被它注意到，小心把自己玩得魂飞魄......”
这一次的声音仿佛仍然只有虞子听到，但是虞子根本没容得他说完，瞳孔便突然变浅了颜色。他拨开拥挤的人潮，双足一点，急速向前方掠去！
城墙内的人群中传来一阵惊呼，几个人感到自己肩上一沉，旋即便看到一个白衣的影子飞掠而出。
“还有四秒钟。”
姬怀坐在城墙上，骄傲地扬起头，伸出一根手指头，吊儿郎当地指了指穹苍：“我是输给了天。”
齐国公冷哼了一声，对于姬怀这番狂妄至极的言论，竟不知道如何回应。
然而还没来得及下令放箭，便看见姬怀往前一栽，直直地跃下了城墙！
刹那间裙摆飘扬袍袖飘扬衣袂飘扬。
“三秒钟。”
陈国的将士都沉默地看着那个身影直直地向下坠去，又怀揣着一点莫名的狂喜。
卫国的神祇，卫国天才般的女公子，卫国的毒妇，就在这一刻，要轰然倒塌在他们的面前了。
齐国公恍惚竟觉得姬怀这是在求他。
她大约是知道自己厌恶她，便要狼狈地死在城墙下，在全天下面前鲜血四溅，来向他求这个都城的百姓的活路，卫国最后的百姓的活路。
“两秒钟。”
姬怀几乎能嗅到不远处的地上泥土和尘埃的气息了。
地面在眼前无限放大，越来越近。
她暗暗估摸着，就这么摔下去，她大概会摔折自己的脊椎骨，然后迅速被攻进都城的陈国骑兵踏成肉泥吧。
“哎呀，丑死了。”
她只来得及在心里抱怨这么一句，就看见满眼的土黄色扑头盖脸地冲上来。
“一秒钟。”
陈王眯了眯秀长的眼睛。
他等这一刻多久了？
云姬死后，三年，还是五年？
或者从那年的那场韬论，他完败开始，他其实就在等待这一天了？
但是旋即他就瞪大了眼睛，看到一道白衣的身影一闪而过。
这是什么东西？！
眼看就要狠狠砸到地上的姬怀在擦上地面的那一瞬间，猛地被一个人拉住了！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那突然出现的人分明没有翅膀，却仿佛飞鸟鹰隼一般俯冲下去，追随着裙摆纷飞绽开的，已经越来越接近地面的女子。
在她刚撞到地面的时候将她一把抱住，平滑了一段距离后，两人一起出现在了空中！
人群大哗。
陈国的士兵纷纷往后缓缓退去，嘴里茫然地喃喃：“神仙...这是神仙......”
陈王又愤怒又惊骇，看向虞子厉声呵斥道：“你是什么人！”
虞子根本没打算搭理他，踏在半空中，轻柔地将姬怀拦腰抱到怀里，动作细致小心得像是在面对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
姬怀素来体弱，方才虽然被虞子好险不险地拽住了，冲撞时仍然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眼下四肢五骸都痛得发麻，偏偏她还有心思眯着眼，看向眼前这个从没有见过面的救命恩人。
生得还怪好看的，她想。
嘴唇抿得死死的，俊俏温和的眉眼，湿漉漉的长得过分的睫毛，沾着豆大的泪水，扑扇扑扇两下，眼泪就开闸泄洪般从微红的眼眸中涌出，还有几滴落到了她的脸上。
哭得我脸痒，姬怀想。
“嗳。”姬怀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有气无力了，竟还顾着笑眯眯地举起袖子往虞子的脸上凑，“你别哭啊......”
绸缎温软的触感也不过在虞子的脸颊上蹭了一下，姬怀就倦怠地闭上了眼睛，沉沉睡了过去。
虞子哭得几乎发颤，他定定注视着怀里的人，就像她会马上从自己臂弯里消失似的，目光一错也不错。
所有的这些小动作，下面的人都看不到了，在他们仰头的视线范围内，只能看到响了许久的雷声忽然停息，然后随着这个男子的升高，天空中蓦然云销雨霁，绽开耀目的白光来！
众人纷纷跪下，抬手举臂，一面挡着阳光，一面忙不迭看着这毕生难得一见的景象。
他们压根没想过这是什么妖魔鬼怪，因为那男子在天空中久久不散的白芒的衬托下，风姿卓绝，带着灼灼的光彩，虽然隔远了看不清眉目，却能莫名地感知到一丝淡漠的慈悲和怜悯，分明恍如神祇临世！
瓷青的天空苍茫浩瀚，正中间立着的男子身周茫茫白光，云采翻飞流转，昂首直视太阳，虽然听不到他究竟说了些什么，但是单单想想那些字眼是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觉得端凝凛冽如圣音。
虞子仰头看了看天空，沉声道：“开天门，打开系统！”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第一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