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假设》陈昉

8、第一个世界——农奴恨，历史的假设

　　阿琼·降曲伦珠是出生在印度的西藏大贵族。1959年，解放军解放全西藏，他的家族因为参与的兵变失败，由祖父带领，全家流亡印度。降曲从小就从祖父的故事中知道，阿琼家族是西藏几个最大最古老的家族之一，先祖可以追溯到项雄时期的大官，千百年来无上荣光。父亲幼时生活在雪域佛国，那里官员开明，贵族和善，寺院里的活佛喇嘛们智慧渊博，就是那些农奴太可恨，一天到晚不努力干活，就想着偷懒和偷吃贵族家里的粮食。在祖父的故事里，这个雪域佛国现在已经不存在了，从东边来了一帮红汉人，赶跑了大贵族，占了大贵族的地和庄园，烧了所有农奴的卖身契，还把原本属于贵族的土地分给农奴。农奴们对这群红汉人成为“金珠玛米”，但这算哪门子的菩萨天兵？分明就是地狱妖邪派来毁灭佛国的魔兵啊！让农奴在贵族的庄园土地上劳作已是天大的恩赐，这帮贪婪的农奴居然还痴心妄想着要得到属于贵族的土地，当初就该把他们统统杀光！
　　阿琼家族并没有就此沉沦在印度的安逸世界里，他们联系其他大贵族串联，又获得了西边大国们的支持，不日便可夺回雪域，把那些忘恩负义的农奴重新关回庄园里，一个接一个的扔进蝎子洞，让他们明白谁才是主子；还要把那群红汉人统统抓起来，让他们变成农奴，让他们和他们的子孙永生永世偿还他们对雪域的贵族犯下的罪业。但要快速的做到这些，现在掌握的力量还不够，真正坚不可破的力量都是从内部瓦解的。自家的雪域男儿无比宝贵，不能有任何损伤，让汉人和汉人打，两方都打光了，自己拿下雪域就轻而易举了。
　　降曲打定了主意，由他做急先锋，进入内地的各个大学里宣讲，鼓励带动那些涉世未深的大学生们变成极端民族主义者，从而为自己而战，待到内地一团乱糟，自己带着旧贵族的军队一举复国。但是无论去到哪个城市，他都失败了，有些是因为学生们中间有‘明理’的人，有些是因为自己规划不周，被抓了现行。这次是降曲里成功最近的一次，在组织“□□烧”活动的策划阶段，全员被捕，降曲侥幸逃脱。
　　走在街上，降曲满胸愤懑，为什么所有的好运气都成了他们的，天上的神佛为什么都不站在自己这边！降曲走过文化馆的门口，看见了《农奴恨》的巨幅海报。降曲瞬间气不打一处来。贵族们赋予这些农奴莫大的恩德，允许他们世世代代在贵族的土地上劳作，如今贵族离开了，他们就这样抹黑丑化贵族吗？降曲双手颤抖着向前伸去，企图撕碎这‘大逆不道’的宣传品。
　　时光一闪，降曲进入了旧世。解放军进驻之前的西藏。四下探查发现他在这个世界里扮演着祖父的角色。神佛在上，这是上天看到自己为复国努力奔波，因此感动赐给自己扭转乾坤的机会吗？那自己应该好好珍惜来之不易的机会啊。
　　降曲凭借后世的信息，把红汉人推拒在藏区之外，成功保留了雪域佛国的辉煌。解决了外来的威胁后，自家的内部出现了问题。世俗贵族想要更多的政治权利，但是宗教贵族不愿放下手中的权力，明争暗斗下，这片政教合一的古老土地开始有了崩溃之象。刚开始时宗教贵族占了上风，世俗贵族拉拢英国人做盟友，力挽狂澜；宗教贵族又找来美国人，几方势力打得不可开交。贵族们在斗的不可开交时，当然也不曾忘了穷奢极欲。农奴们的生存空间被挤压的无穷小，忍无可忍暴起反抗，但是又被贵族们联手扑灭了，农奴人口被杀的只剩下六成。这六成骇于统治者的残暴，集体东逃，想逃出雪域，去往红汉人的国度。贵族们开始拦截，杀死了两成，一成成功逃出雪域，还有三成因为各种原因死在路途上。致此，西藏的农奴灭绝了。可怜西藏的贵族，从小到大都在学如何用各种手段打败对手，如何享受生活，如何扩充实力，如何用各种宝石和华贵的衣料使自己看上去尊贵不凡，但是就是没学过如何生活自理。渐渐地，各家的存粮吃光了，管家随从和贵族们又从来不事生产，也种不出粮食，养不活牛羊，只好花钱向自己的外国盟友够粮。纵使自家富可敌国也支付不起美国人英国人长期提供的天价粮食，只好用家里大部分积蓄换来一辆开往西方的飞机。
　　到达之后贵族们才发现自己的苦难才刚刚开始。这曾经的盟友国家接纳的不是自己，而是自己的各种财产。在陌生的土地上花光所有积蓄后，曾经风度翩翩的盟友们把他们赶出寓所，任他们流落街头。身上华丽的衣服，昂贵的金银和宝石，被抵押机构恶意压低了价格，统统换成了活命的粮食，但这些距离养活全家还远远不够。渐渐地，粮食耗尽了，于是年迈的父母成了儿孙们的餐饭，年幼的稚童上了长辈的餐桌，到了最后，丈夫们将自家的妻子统统扔进了大锅。
　　降曲目光呆滞地蜷缩在英国街头的角落里，躲避着曾经的同乡同族。没错，现在为了活命，壮年男子们开始了互相吞噬。自己回顾这一生，一直都在为复国拼搏，为西藏的政教大业长大而奋斗，老天垂怜，给了他扭转乾坤的机会，但为什么会失败？是盟友不够强吗？是自己人不够强吗？不不不，都不是。真正的原因是自己眼看昔日的雪域佛国垂死，不自量力的想要逆天而行，可悲啊，全世界都看清了雪域的局势，自己还在执迷不悟，对不起家人和同族，对不起满天神佛！
　　急火攻心的阿琼·降曲伦珠喷出了一口心头的血，永远倒在了英国的街角。这位西藏末代贵族后裔永远的留在了这个世界的异国他乡，再也回不到自己和祖辈们原来生活过的那个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