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的假设》陈昉

26、民国旧影，田遗芳

　　1879年，广东省香山县翠亨村。三天前，村子里出了一件事。村子里公认的第二聪明的‘神童’，孙文被家里送去海外读书。村人无不惋惜，都觉得这个孩子回不来了。然而对于村子里的第一神童，田遗芳小公子来说，这是个机会。父亲叔父去往香港处理生意，祖父年老糊涂，家里成了他自己的一言堂；家里给自己请来的老进士西席又回乡去了。没有人来阻拦自己或者提出异议了。田遗芳就按照历史书上的内容，把原本孙中山该做的事统统做了一遍。在他倡议和出资下，村里采取了一些兴革乡政的措施，“如教育、防盗、街灯、清道、防病，皆为筹办”。为了断除封建迷信，他带领十余个见钱眼开的泼皮流氓（正经人是不会跟他一起胡闹的），毁坏了北帝庙偶像。但是愤怒的村民只目击到那十余个地痞，立即将他们赶出村子。所以就此翠亨村的治安得到了质一般的飞跃。
　　这四年里，他做出了许多努力。在孙中山之前创立同盟会，抢先一步发表‘三民主义’，好像是引路明灯一般，身边聚集了很多思想进步的有识之士。在本村及周边地区搞起了轰轰烈烈的改革事业。最终，这个世上终没有那不透风的墙，当初其中一个被驱逐出村无赖，怀恨在心地向官府举报了翠亨村田家‘破坏国家统一’的分裂行为。一时间，田家所有人下狱，因为当年洪秀全太平天国时期的种种动荡，官府都如昨日一般历历在目，本着绝不姑息的原则，田家人被满门抄斩，可惜了我们天纵奇才的田遗芳小同学，又给方圆十里的数个病痨鬼贡献了无数个拿来蘸馒头的药。原先的‘同盟会’成员们四散奔逃，有的去了香港，有的去了上海，有的东渡日本，还有些特别富裕的，去了美国。还有那些混在普通村民里的少数自我觉醒人士，这些人就好像是灶门里埋在灰烬下面的星星之火，这些珍贵无比的火种们，就等待着孙文归来，打开灶门拨开灰烬，添上新的燃料，继续旺盛下去。
　　在田遗芳这个前人的树下，孙文可以尽情乘凉。最艰难的启蒙和人才问题都有人解决了，就等着孙文和元诘回来做一下深加工，这道叫做‘民主社会’的菜，就能在这个地区上桌了。
　　旅途并不是愉快的，至少是对于孙文而言。船靠香港，家乡‘田逆’的消息传来，所有去往广东省香山县周边的人都要经过审查，至于翠亨村，因为那里是朝廷认定的‘贼窟’，所以更是不许进也不许出。万般无奈，孙文只好兜了个圈子，从香港换船到日本，再从日本转上海，到了上海就走水路去广州。这一路下来，旅程又变长了，孙文在外又多漂泊了两年，这两年里，他一路收集着田遗芳当初遗漏下来的‘同盟会’成员，共同宣扬‘三民主义’。崇洋媚外的心态是当时的社会主旋律，哪怕嘴上说着“蛮夷之国能有什么能耐”的老迂人，他们的骨子里还真的就是‘洋人的舔狗’。对于田遗芳的失败和孙文的出现，所有人众口一致地认为如果换了孙文来领导大家，那自己肯定会走向成功，因为孙文留过洋，这个团队就自信的像是开了气场两百八一样。没有人考虑这种相符是不是太先进，也没有人思考一下要如何运转，只是根据孙文的在美见闻来勾画蓝图，照搬照抄，也从不想一想合不合适。所有人都疯了，失去了理智，成了一大群狂信徒。跟当初的白莲教和教会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