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粉追星手记》俨容

36、第 36 章

　　陆小邱回忆着江月白最后在打群架时被捅了十几刀冻死在雪地里的情节，抬眼看了看同样皱着眉陷入回忆的侯丹泽，又看了看微笑着打量他们的唐既白，不由得心思一动。

　　不会吧……

　　《少年间》是唐既白最宝贵的心血，江月白更是承载着他自己的灵魂。电影人觉得卖不出去，没有人愿意拍，他也不在意，毕竟他也不愿意把自己的心血和灵魂交给别人。现在他已经功成名就，认识了不少朋友，也有了自己的产业，终于有能力自己把它拍出来了。

　　唐既白观察着侯丹泽的神情，温和道：“看来是看过的样子呢。”

　　当年他把自己所受的苦难和对人生的思考纷纷化为文字篆在纸上，抒发了自己的满腔愤懑与无奈，收获着无数人的赞叹或谩骂，却不知道他给两个普通的少年带来了什么样的影响。

　　这本书最畅销的时候，正在读高三的陆小邱在自习课上被里面轻描淡写却刻入人心的文字功底所吸引，又在繁重的课业和极大的精神压力下被结局虐的死去活来，眼泪宣泄过后内心却愈发沉重，最后一激动在报志愿时填了文学系。

　　而与此同时，正在读初三的侯丹泽刚跟人打了一架回班，捡起这本班里女生都嫌弃的黑暗作品翻了翻，加之身上疼痛，莫名地与书中主角有种灵魂相切的感觉，傻兮兮地想要宣扬和平拯救世界，于是走上了一条追求艺术的道路。

　　唐既白的和善让人很容易卸下防备，侯丹泽这才敢抬头直视他，细细观察着他的眼神和嘴角的弧度。而对方也丝毫不觉得受到了冒犯，反而微微抬起头任他打量。

　　影帝开口道：“小泽，想说点什么吗？”

　　说什么呢？侯丹泽没有反应过来，可情绪先于理智，脱口而出：“应程，一定要上大学啊。”

　　应程是另一个主角的名字，柔弱却不怯懦，矮小却不臣服，聪明至极却不懂掩盖锋芒，是坏孩子最想要欺负甚至征服的对象，是江月白豁出命也要保护的人，是生命流逝殆尽时还心心念念的人。

　　这是《少年间》的最后一句话，唐既白对自己作品中的每一字每一句都无比熟悉，却被侯丹泽这样一句淡漠而并未入戏的念白而红了眼眶。

　　影帝和他是多年老友，一看他的神情就明白了八九分，拍拍他的肩膀道：“你的直觉确实准。”

　　这时，白澄卉敲敲门进来通知录制要开始了。唐既白连忙平复情绪，对影帝笑了笑：“主要是你没看错人。”说罢，又对侯丹泽道：“你介意录制结束后跟我聊一聊吗？”

　　侯丹泽哪受的起他这样的客气，连忙道：“求之不得。”

　　当了许久背景板的陆小邱终于可以上班了，走出休息室后竟然莫名松了一口气。唐既白的文学功底让他很是敬佩，《少年间》也无疑给他的人生选择带来过很大的影响，但他在激动过后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由于剧情设置，今天的录制现场灯光有些昏暗，陆小邱有点夜盲的毛病，脚步停了一瞬才眯着眼往前走。旁边的侯丹泽却稳稳地拉住了他的手腕，引着他走到他所负责的位置去。被温热的手这样一拉，陆小邱立即没心情思考唐既白了，脑子里一下涌出昨晚他箍着他肩膀的臂力，不由得有些僵硬。

　　偏偏侯丹泽还凑的越来越近，嘴唇近乎贴着他的耳朵道：“录制完先别走，昨晚不是说想吃寿司吗？我们一起去。”

　　陆小邱脸热不已眼神飘忽，原先的睿智老父亲神态消失殆尽，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才道：“你，那个，不，不是要谈合同吗…… ”

　　侯丹泽轻笑，道：“那我求求你多等一会好不好？我最多和他聊半个小时，剩下的事成不成都让乔姐去谈。”

　　从情感上来讲，陆小邱有些开心；但出于理智来说，谁都知道这种做法不妥，道：“人家等你五个小时你就跟他聊一会儿，这样不好。”

　　“可是我没有求他等我啊，我在求你等我。”侯丹泽的声音压的很低，对陆小邱悄声道，“你等等我，我有话要跟你说。”

　　录制比以往都要顺利，艺人和工作人员都有足够的默契，结束后节目组还推上来了一个很大的五层杀青蛋糕，上面坐着几个糖塑小人儿，是他们第一期所饰演的角色。属于他们的《反转人生》结束了，但节目本身还剩两期没录，所以不适合大张旗鼓地搞杀青宴，只能小小庆祝一下。

　　陆小邱手里捧着盛蛋糕的小盘子一边吃着一边应付随时过来求合照的工作人员，贝欣甚至屈尊走了过来举起手机要和他自拍。

　　……真是受宠若惊，三生有幸。陆小邱将工作牌的一角举到下巴旁，冲着镜头露出标准的微笑。

　　贝欣：“你还挺会拍，还知道挡脸呢。”

　　陆小邱：“哈哈哈哈谁叫我脸大呢。”其实是想表明工作人员的身份和她保持距离，以免未来有一天被卷进这人的花边新闻或黑粉论坛里。

　　人红是非多，所以放过他这样的普通小市民吧。

　　至于侯丹泽那边，影帝很是看好他，在现场彩带飞舞闹成一团的时候还拉着他嘱咐些什么，很语重心长的样子，画风和现场的土味bgm极不相符。

　　被语重心长教导的人似乎也没有任何主动找别人求合照的意思，对别人的要求善良地来者不拒但绝没有一丝踏入别人领地的想法，说白了就是有点冷漠。陆小邱冷眼看着，又吃了一口蛋糕，不是很理解他的同事们在激动些什么，MC确实杀青了，可节目并没有结束，他们明天还是要上班的呀。

　　但这么想想，他心里又有点不舒服。那两期针对剧组宣传的节目会在后天一次性录完，大概要耗上十几个小时，他不仅要去当别人的跟随导演，还铁定是要熬夜加班的。

　　公费旅游的节目虽然已经在筹备当中，但真正录制恐怕要到两个多月之后才行。也就是说，这两个月内他都没有和侯丹泽再见面的正当理由。

　　总不能天天跋山涉水找他吃夜宵吧？真的会胖死。

　　唐既白一直在休息室里等着，不知道在过去的五个多小时里做了什么，总之他们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没有一丝倦意，依然保持儒雅干净的样子。

　　侯丹泽让两个助理先下班了，乔家瑞不需要跟组，所以现在还在赶来电视台的路上。他和唐既白一起坐在沙发上，打算聊一聊将《少年间》影视化的事。

　　抿了口茶，唐既白突然看了一眼正在化妆台旁边收拾东西的陆小邱。早上给白澄卉拍完照后他可是拎着前几天出差的行李和相机一起来台里的，顺便就借着这里的插座充电。

　　陆小邱很快明白了唐既白的意思，连忙把刚拆下来的镜头胡乱塞进包里，道：“我回避一下。”

　　“不用。”侯丹泽站起身按住了他把镜头蹭出指纹的手，顺手拿了瓶矿泉水放到他手边，对唐既白道：“我说好了要请陆哥吃饭的，让他在这等我就行。我的事没有什么要避着他的。”

　　唐既白很明显有些不高兴，面容依旧温和，但看向陆小邱的眼神里充满了“你怎么这么没眼色”的意味。

　　虽说职业无贵贱，但工作人员在这等大佬面前总有些低人一等的感觉，陆小邱连忙道：“不用了，我有坐班工位的，等你们谈好了我再过来。”

　　侯丹泽却一手搭上了他的肩，对唐既白道：“陆哥懂得多，还是在场我更放心一点。前辈应该没意见吧？要是一定要人回避的话那就只能改日去您家拜访了。”

　　他的话很是不客气的传达了两个意思：一，我知道你会坑我，需要有人把关；二，我不稀罕这个剧本，你爱谈不谈。

　　……不知道是真的红了膨胀了还是被许褚生的事气到目空一切放飞自我了。陆小邱暗戳戳地想，一贯在他面前装乖的人这会儿威胁起人来还跟侯意华挺像。

　　得到唐既白“在场许可”的陆小邱并不会真的像侯丹泽说的那么狂，他戴上了耳机，就坐在化妆台前开着电脑给白澄卉修图，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是耳机里并没有开声音，他可以听到他们的聊天内容；化妆台是有镜子的，他看电脑的时候偶然一抬眼就能看到唐既白仿佛找到自己丢失的三魂七魄一样热切的眼神。

　　侯丹泽所说的半个小时当然远远不够，好在陆小邱早就预想过情况，根本没把这个承诺当回事儿，一点都不生气不着急，心平气和地给漂亮小姑娘修毕业照。

　　由于专业门类的原因，白澄卉穿的是粉色领子的学士服，跟背后那群灰扑扑的理科男生一比堪称天仙下凡。当年他们也是粉领，男生穿着效果一般，但文科女孩也和现在的白澄卉一样在校园里出尽了风头。

　　这么嫩的粉色，平常大片穿着会显得土，但是配在学士服上，再加上花红柳绿的背景，真的是无比漂亮。毕业后时隔两年，陆小邱再次感叹，青春真好。

　　美的事物谁不喜欢？陆小邱修好两张后发给白澄卉让她看效果，得到她一串“啊啊啊这也太好看了吧！”的回复后跟她开玩笑要她赶紧出道。

　　侯丹泽翻着剧本，远远地扫了一眼陆小邱那边，他正好弯下腰去捡读卡器的盖子，电脑屏幕上正好是白澄卉和闺蜜一起坐在双杠上嬉笑的照片，青春靓丽，人比花娇。

　　他突然有些烦躁，轻轻低头看了看手表，用这样的肢体动作暗示唐既白结束交谈。可对方似乎并没有领会到他的意思，依旧自顾自地说着，却完全不说到点上，废话连篇，无趣至极。

　　唐既白是一个成功的作家，成功的编剧，成功的商人，有缜密的逻辑和极高的情商，绝对不可能连“说重点”这种简单的事都不会做。

　　陆小邱也偷偷听着，照片很多，他肯定是修不完的。侯丹泽暗示多次未果，直接沉了面色让乔家瑞不要在外面等了，直接进来替人。

　　不长不短的两个小时，当年被《少年间》影响了人生轨迹的两个少年不约而同地对曾经无比崇拜的、才华横溢的原作者的好感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