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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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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愁眠和凌逝正在一个湖心亭里。
“少主刚刚可是落下了什么东西?”凌逝颇关切地问道。
“哦,也没什么。说起来,不知南山真人伤势如何了?”
凌逝低头,下意识的拂了拂袖子,随即又作了个揖,道:“有劳少主挂念了,师父他已经好些了。前些日子师父外出,行走江湖时为歹人所伤,不过并无大碍,修养些时日便好了。”他极为坦诚。
江愁眠笑了,他没成想凌逝竟是如此坦诚,便接着说道:“那还真的是需多加提防了。能把南山真人打伤的歹人,也非等闲之辈了。”
“这是自然。我派现下正在全力搜查,定不会让其人为非作歹。有劳少主。”凌逝笑笑,又是一拱手。
“话说起来,江某倒不知凌兄之前师从何处?”
“呵,不瞒少主,我父母双亡,一直流浪为生,偶然机会碰到真人,真人便暗中传授我一些功夫,没成想竟真的把我收归门下,之前和派里师兄的比试,倒也是凌某侥幸了。”他不卑不亢道。
是这样吗?
二人各自怀揣着自己的心事,小心翼翼的彼此试探着。
另一边。
柳沉保的面前聚集着一堆幽人。
所谓幽人,便是他之前在古书上看到的借用招魂之法将垂死之人炼制成为自己所用的类似于幽灵烈鬼一类东西的非人怪物,他们此时早已失智,恰似提线木偶,被炼制者操纵,会看似漫无目的却又十分精准的打杀,此刻,这群幽人,聚集在周曲废都的中心,面对着柳沉保。
柳沉保几乎迷了心智。
他甫一走近这废都,便感到些许异样,揪心的感觉一直伴随着他,又鬼使神差的走到了这废都中心,到现在,几乎已经没有意识了,完完全全的迷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脑子里只闪过一次眼前幽人群的影子,之后,便完全飘逸出这世界。
他又在持续那个梦了。
梦里的那个女子站在他面前,他现在又变成了小小的一只,茫然无助。他往前走,往前走,看到那人慢慢的朝他走过来,他伸出手去,想抱抱她,又不敢抱。她老是在最后一刻离开他,他现在甚至害怕自己一伸出手她就走了,他便只把手悬在半空,只愿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就好了,你别走,我不动。少年阿柳想。
柳沉保咬咬嘴唇,眼里噙着泪,不敢言语。
好痛,痛,好痛。
他感觉浑身上下都被利爪拉扯撕裂了,他倒下了,躺在一堆断壁残垣之上,像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他不敢动,不动,她就不走了。
只是,好痛。阿柳好痛,好痛。
下一秒,他完全闭上了眼睛。
阿柳又坠落进另一个梦里。她被一开始脑子里闪过的那群幽人围着。阿柳看见了她的眼睛在那双茫然无助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
阿柳挣扎着站起来,他发现自己不知怎么也遍体鳞伤了。
“放开,放开她。”少年低声道,呜咽着。
“放开。”
“放开。”
“放开阿娘! ! !”少年声嘶力竭的吼道,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再不回去,阿娘就死了,死了就什么可能都没有了。
阿娘别怪阿柳,阿柳把你救下来就不动了,阿娘别走好吗?
那声怒吼,伴随着数个幽人的倒下也消散了,四下一片寂静。少年挣扎着站起来,颤颤巍巍,阿娘还好,阿娘没事就好,然后,他的阿娘第一次朝他走过来,伸出手,摸摸他的脸。
“阿娘……”少年说完这最后一句话,不舍却又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世界空了。
时间停了。
少年阿柳再一次昏迷过去,睡在阿娘在的梦里,不愿意醒来。
柳沉保被人发现的时候,浑身是血,遍体伤痕,衣衫破烂,他跪在周曲那片废墟中央,垂着头,身旁是一堆死透了的幽人。
幽人现,天下乱。
世人为之震惊。
失传了几百年的招魂之术,重现天日了么
那日周曲废都上的少年,亦开始,成为说书人的故事。
柳沉保躺了五天了。
发烧,说胡话,始终紧闭的眼睛。
江愁眠照看了他五天了。
那日他和凌逝从亭子里出来,便自己回到了驿馆,回去才知道,那日柳沉保并没有从茶楼回来,去了哪里
江愁眠回到茶楼,说书人言,下午,众人听见一声响彻天扉的嘶吼,是从废都传来的。传言前朝国灭后,前周亡灵阴魂不散,无人敢靠近废都一步。众人心下正怕着,江愁眠闻言便去了废都。
一看,他家阿柳,正半跪在那堆瓦砾中央,身旁是一堆这么东西。
他家阿柳,遍体鳞伤。
“还不醒吗?”江少主懊恼着喃喃自语。
“都怪我,怎么就让你一个人走了呢。”
四野里的传言已经起来了。
那日柳沉保为何一人现身于周曲废都那突然出现的幽人,是从何而来柳沉保为何能一人杀死数众幽人他和前朝什么关系
已经有生事者,把柳沉保也一并纳入了怀疑的对象。
他就是有问题!众人坚信着。
各大门派已经要关押柳沉保了。幽人现,天下乱。他们要把所有可能掌握招魂之术的人,所有可能和前朝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人,扼杀在摇篮里。
大周史载,开国之主周俾,曾为清渊真人首徒,习得招魂之术,于其师练功暴毙而亡后,借此法迅速崛起,成一方霸主,终至之后一统天下,始建大周。后周俾自废功力,毁此法,以求周氏江山稳固。后人多有自行探索修习者,多走火入魔,或不得其法暴毙而亡。
现下,他们担心的,是前朝是否仍有掌握此法之人当日那太子周庸尸身不翼而飞一事,又一次在众人心中布下挥之不去的阴影。
前朝后人,是否真的掌握这妖法!!
无论如何,这柳沉保,一定有问题。众人坚信。
现下,二人正在柳居山上。
各家主首领已经来要过人了。
柳居真人很是护徒,柳沉保是他门下的徒弟,怎么也轮不到旁家来管教约束。柳居真人把一众人赶下了山。这一来,柳居一派,成了众矢之的。
各家派来的人守在山下,未曾离开。
柳居真人推门进来,看了看徒弟,又看了眼江愁眠,道:“江家小子,下山去吧。”
江愁眠不应答。
“我徒自有我这老头子护着,你不一样。江家主还等着你,你还有一片大好前程,莫掺这一趟水了。”柳居真人捻了捻胡子。
“没有阿柳和真人,哪里来的今日的我?”江愁眠正色道,却透出虚弱。
当年的江愁眠,和今日的阿柳,又有什么区别呢?
江家二公子,母为府上丫鬟,生则丧母,加之江家夫人和江家大公子江枫的挤兑,不受众人待见,江晚亦当自己没有这么个儿子。那年,分明就是江枫下的毒,他在府上管家所助下离家上山,来到柳居真人处,遇见阿柳。
他知道下山后要面对的是什么,那群人不会放过他。他们把他派到最危险的周曲城当先锋,让他探路送死,他手持渔火剑,硬生生地闯出一条路来,成为一个神话,成为江家二少主。这么多年了,他用不知道死了多少回的命,换来这么一个众人怕的称谓。
他知道,现在的阿柳处境有多糟。
就像当日的江愁眠。
当日,阿柳给他的生活增了一抹亮色,他甚至想,如果自己是个万丈瞩目的人物,带阿柳下山,有何不可呢?
可他不能,他下山,是去送死。
可他没死,他活着,好好活着,又见到了他的阿柳,他怎么能在这种时候放下阿柳不管呢?
什么功名,什么利禄,他从来不在乎的。
他在乎的哪里是这些啊。
“师父,若信得过我,就让我留下。”
少年正色道。
柳居真人笑了,“好。那就留下。”
去他的功名利禄,去他的腥风血雨。
我知道,你是怎样的人。
“再去查,南山派。”
“另外,给我查,是谁先提出来的捉拿阿柳,我倒要看看,这阵风,到底是怎么刮过来的。”江愁眠吩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