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假凤泣虚凰 ...

  •   第十九回 青衫湿空自忆江南 丁香结不尽陌上花

      床边搁着一架金漆点翠的小围屏。

      这是前几日小戏子进宫得的赏赐。因藕官一出《相思》唱得极好,贵妃娘娘凤心大悦,特赏赐下来的。

      娘娘指明给藕官,别人也不敢私吞了去。藕官一拿到手,又转送给菂官,以免她病中无聊。

      六扇十二幅,上面绘着几出戏。围屏本是镶了琉璃的,经烛火一照,更是透光。

      菂官面色苍白,一面掏出帕子不住咳嗽,一面掩着嘴,细细打量这个精巧物事。

      两幅细绢并于一扇,《满床笏》、《一捧雪》。前者烈火烹油,后者却如瓦解冰泮般,只余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眼见他起高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寥寥数笔,却道尽大家大族兴衰。
      《春灯谜》、《折桂令》,是耶非耶?满目繁华喜乐,瞬息竟成幻影。辞则美矣,情之缠绵哀婉,令人不忍卒睹。
      《鸳鸯冢》,《邯郸记》。南柯一梦,不过如此。心灰意冷,随他去罢。

      小时候,家里很多这样的围屏。上头画楼阁人物,画英雄豪杰,各式各样的摆在炕桌上,几个姊妹和自己抢着看。也不知她们如今飘散在何方……大户人家做丫头,抑或是沦落在烟花巷?自己命好,没有受过什么折磨——唱戏再苦,如何比得上那些个脏地方?

      更何况,还有个藕官呢。

      菂官很珍惜在梨香院的时光。
      学戏唱戏,她每每总得头筹,教习夸赞不说,班主听了也点头。得了闲也从不出外游荡生事,只是呆在屋里做针线看书。
      得了赏赐,她也不像姊妹们买吃食衣裳小玩意儿,多是托二门上的小厮帮忙带两本书回来。或诗集画笺,或江南新出的话本子。

      有时姊妹们不免嘀咕,“菂官性子好是好,就是忒……无趣了些。”

      是呀,温柔到有些闷的性子。
      硬生生把自己原先的小姐性子磨得平缓柔和,温顺敦厚,遇事谦让,行事妥帖。

      二姐姐她们可想不到,幼时从不让人的小妹妹,如今却变成这副模样。

      唉,唉。

      菂官暗暗叹了口气。
      这些日子,怎么总是想起从前呢?
      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门开了。

      屋里飘来药味。她扬起笑,直起身子。

      礼倌唱道:“一拜天地——”

      满目的红,满目的喜气,戏唱到最后一折。
      皇帝恩旨,夫妇和合,好一出大团圆。
      戏台上咿咿呀呀,清雅伶人一颦一笑,欢喜悉堆于脸面,引得观者嬉笑。背地里咽下多少辛酸泪,却无人述说。

      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正是郎情妾意,今夜谐鱼水。人生四喜,大团圆已居其二。就算偶然出一个悲些的,也要速速改了,免得贵人看了心中不快。
      美人貌酬书生才,以金花紫诰报佳人巨眼,这已是惯常故事,一个套子而已。

      藕官暗自微笑。怪不得菂官不唱,果真俗气得很——《折桂令》传遍大江南北,连宫里贵人都有所耳闻。元妃还宣了她们进宫。

      词藻好,曲子也不错。唱了一遍又一遍,戏子都倦了,这些听者却如痴如醉,络绎不绝。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独绝艳,世无其二',藕官藕官,当真是翩翩然浊世佳公子也。”

      “不愧为贵妃娘娘夸赞过的。声高处如裂帛,声低处似细涓,真个珠啼玉笑……”

      “藕官的嗓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最难得她能把这遐思铺开了、说尽了,最后再细细收拢住。虽然这戏文着实委婉缠绵,她却收得爽利,不积粘。”

      “咦,怎么这小旦换了人?”

      角落里立着一个凤冠霞帔的新娘子——她叫蕊官,是贾府新采买的小戏。菂官生病倒嗓,已唱不了戏了。

      蕊官由喜婆扶着,慢慢移步上前。

      清音嫩嗓,颂出天子赐婚的喜悦。
      她恭顺地低下头去,情愿二女共侍一夫,情愿将夫婿拱手让人。

      这还是那个爱憎分明、骄慢决绝的大小姐琅嬛么?

      改结局后,琅嬛气绝复生,书生点了状元,被招为驸马。
      御前书生陈情,说已有糟糠之妻。皇帝道是无妨,仍将爱女下嫁。
      书生既得公主,又逢贤妻,好不快活。

      可……菂官曾说过,琅嬛倔强自尽,只为书生负约。

      凤箫声动,绿绮弦颤,《春日游》已近尾声。
      藕官回身甩袖。
      跪拜天子,朝堂谢恩。

      拜了那么多次天地,最怅然的并非情思渐冷,而是身边的人不是她。

      一片喝彩声中,却无人注意到小生的脸上,满是黯然。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一曲终了,人也该散了。

      藕官的戏已经完了,重重思绪从欢喜乐音转到身边含羞垂首的蕊官。凤冠两侧,应时令地簪着桂花方胜,喜服上绣着蟹爪菊……

      此时,已是深秋呵。

      春与秋,她们结识于杏花如雪的初春。
      姑苏陌头杨柳色,相携踏青,绣履遗香。少女撷下一枝粉白杏,比在鬓边,笑道:“藕官,我与花儿孰美?”
      杏花既香且艳,却及不上眼前少女半分。那时她正亭亭立于花下,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凝睇一笑,好似秋波潋滟,婉转而多情,却又带着几许纯真。双颊晕红,就像那上上等的胭脂花,娇艳而自然。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盛放在灼灼蘩蘩的仲夏,她们的名字是夏天。
      宵同梦,晓同妆,镜里花容并蒂芳。深闺步步相随唱,也是夫妻样。

      热烈,又无望的爱。
      蔷薇花架下千百遍,簪子一笔一划,是煎熬,是欢愉,是守口如瓶,是悲喜交集。
      百转千回,无人可诉,相思苦矣。
      芳官的缄默不言,龄官的凝眉不语……
      止于唇齿,掩于岁月。

      一夜雨声凉到梦,万荷叶上送秋来。
      夏天结束了。多少不可言说之事,无疾而终。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干枯时秋恨已成。地上踏着飒飒的枫叶,是被霜打的痕迹。
      菂官偶感风寒,一病不起。
      秋天到了,花事尽。果真应了这句谶言吗?

      屋里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藕官拿着一只折扇,低头给小炉子扇火。

      几个姊妹结伴来探望菂官。
      葵官隔着窗望了一眼,悄悄扯一把芳官,“怎么就病得这么急?”

      芳官没有说话。

      豆官插口道:“是着凉了吧?风寒而已,我看也不大着紧,静养养就好了。”

      芳官瞪她一眼,“胡说八道!你听谁说的不大着紧?嗓子都废了,不大着紧!”

      豆官委屈得很,“我听夏婆子说的——她可是菂官的干娘。当时跟我说的时候也是轻描淡写的,随便告诉一句就完了。”

      芳官闻言,眉毛就竖起来。

      葵官因道:“要我说,也是菂官平日里心思太重,什么话非得在脑子里过几遍才肯出口。她不病,还有谁病来?遇事只与藕官讲,也不大告诉我们。如今病成这样儿,还是听你说才晓得,难道是不把我们当姐妹了不成!”
      话到最后,她已是忿然作色。

      茄官是唱老旦的,原比她们更疏一层,年纪稍长,见事也更分明。
      她此时说了句公道话,“唉,这也不能怨菂官。几个姑娘搬进园里,咱们唱戏且不说,还要近前伏侍着,藕官又怕咱们出份子钱,又怕耽搁了正经事。本来就没有多少钱,还要交干娘一份……”

      芳官忙道:“这不是怕咱们不方便嘛。”
      思及前事,她不免长长叹了口气,“心思重倒是真的。谁似菂官那样傻?竟将那戏文当了真,一味地痴心痴意……”
      与藕官假凤虚凰,真个做起夫妻来。
      她咽下这句话,没有说出口。

      葵官听了若有所思,“各有各的难处,不好说只是菂官的缘故。”

      “可不正是这个理儿。”

      说话间,茄官撩了帘子,她们轻手轻脚地进了屋。

      屋里,藕官将一只缺了口子的莲纹青瓷碗搁在桌上,滗出乌漆漆的药汁。她眼下发青,脸色很不好看。

      她差不多有一个月没睡好了。

      茄官走近前,低声问:“熬药呢?”
      其他人站在旁边看着。

      藕官没有说话。

      茄官顺手接过扇子,“今儿怎么样?这是第几遍药了?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藕官一句句答了,又道了声多谢。

      茄官嗔道:“这是什么话?咱们姐妹一场,你还跟我虚客气起来。”

      藕官笑了一下,笑得很勉强。
      她轻声说:“也就只有你们过来了……就因为蕊官那事,夏婆子觉得菂官不中用,越发上了脸了,难听话层出不穷——菂官就受不了这个气!这一病,也唱不得戏了,况且又新进了个小旦,算是补她的缺……我常常想,日后怎么办呢?”

      日后该怎么办?
      众人皆沉默了。

      芳官忽道:“那小旦蕊官,究竟怎么回事?”

      都说芳官是个讲朋友义气的,炮仗脾气一点就着,这话果然没错。
      虽然她言语中没动声色,眉目早已凝起一团怒火。乌黑眼眸冷冷的,直盯着龄官,要她给个说法来——几个姐妹都晓得,负责采买小戏的蔷二爷,素闻与龄官相好。

      龄官低着头,半日没言语。

      芳官笑道:“好,好!悄没声儿就从外头带回来个新的,还说是补菂官的缺。这是要把人家往绝路上逼?”她顿了一顿,压低声音怒道,“菂官明公正道还没咽气呢!”

      “不过就是几句话的事,劳烦蔷二爷暂且缓缓,延一延时间也不行么!枉咱们姐妹多年,龄官,你这点小忙也不肯帮?”

      这是明晃晃的胡搅蛮缠!
      龄官气得脸都白了,指着芳官,“你……”

      众人忙打圆场,给芳官使眼色,“好了好了,你朝龄官撒什么气呢?”

      “留神别吵醒了菂官。”

      “芳官这话说得过了,主子的吩咐,与龄官何干……”

      众人做好做歹,总算把两个人拉开。

      藕官疲惫道:“罢罢,龄官也自有她的难处。蔷二爷是主子,怎能体会得底下人的心?再者,话又说回来了,一个萝卜一个坑,菂官……”她哽咽着,眼泪大滴大滴落下,“菂官日后再唱不得戏。大夫说,她、她怕是熬不过今年了……”
      一句话没说完,她就捂嘴大哭起来,却还顾忌着旁边屋里睡熟的菂官,不敢放声。

      “什么!”

      四下皆惊。

      藕官别过脸去,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半晌,豆官才抽抽搭搭地说:“怎么就……这病了才多久啊!”

      忽闻噩耗,惊痛到了极处,反而说不出来话来,众人呆立在原地。藕官自顾自哭了一会儿,抹一把脸,眼睛虽然红红的,神色却很镇定。她把药汤倒进铫子里,重新点起了火,打扇添水——方才说话的功夫,药早凉了。
      她凝视着铫子下小小的跳动的火苗,凝视着乌漆漆的药汁,渐渐咕噜咕噜滚起泡儿来……

      众人想了一想,纷纷解囊,身上有多少银子就掏多少。龄官还想着去找人借一些。

      藕官没有拒绝。她沉默着收了碎银子,却不要龄官去借,“你能找谁去?蔷二爷?债谁来还?龄官,有句话我以前不信,如今却信了。情深不寿,慧极必伤,你与菂官是一样的。愁思郁结,又不肯保养……与蔷二爷那边,能断,还是断了的好。我知道你求过他了,我那日见着了。芳官不知道,她乱发脾气……主仆之间犹如天堑,你不知道这其中差别,何况又分了个男女。”

      “动了情,乱了意,一步步身不由己,合该自己伤心。”

      芳官忽地插口道:“你看菂官,她就是前车之鉴。”

      这句话大有深意。别人不知根底,只以为她是指心思郁结之类,没有放在心上。

      藕官却突然慌了,掩饰道:“是呀是呀,左不过是这么回事……时辰不早了,明儿镇国公家眷过寿,老太太点了你们几个过去应个景儿,还有的忙呢,快回去罢。”

      芳官深深地看了藕官一眼。

      藕官只作不知。她忙前忙后地服侍菂官起来吃药,又服侍菂官睡下,洗碗、擦干,碗碟摆得整整齐齐,还推开窗棂透风。有人忙道,“你开窗子做什么?这么冷的天,快关上,关上!”
      藕官只是摇头,平静地说:“屋里气味大,菂官爱洁,醒来定然会嫌的。”

      该掌灯了。烛火晃晃,把人影子拉得好长,好长,冷清清的屋里更显寂寥……藕官又做起了针线。她原本是不会的,而今生计所迫,不得已为之罢了。

      众人相顾无言,亦不能帮上什么忙,又陪坐了一会儿,才各各散去。

      芳官独留了下来。
      藕官不理不睬,悉心埋头做事。

      她气得笑起来,索性说:“藏着掖着,能到几时呢?藕官,我竟不知你是个鹌鹑性子。”

      藕官瞥她一眼,“那……把话都挑明了,一丝不肯遮掩的,也是你芳官的性子?果真敞亮。”

      芳官道:“别打哑谜了。我平生最憎曲曲弯弯的事,你也不是不知道。菂官究竟怎么病的,你心里一清二楚。这样磨折、煎熬,谁能受得住?”

      藕官道:“你什么意思?”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千不该万不该,你为何要去唱那出戏?”

      一腔愤懑冲口而出,芳官却无端想起那日看到的一幕。

      满目的红,满目的喜气,角落里立着一个凤冠霞帔的新娘子。她娇艳的脸上露出笑,慢慢走上前,小生扶住她。二人交拜,烛影摇红,映照出新嫁娘眉眼含春,俏脸生晕。从此夫妇和合,花好月圆……

      纵然齐眉举案,到底意难平?
      不,不,没人在意新郎心中究竟如何。
      世人眼中,只看到一般样的温柔体贴,一般样的相敬如宾,一般样的才子佳人大团圆。
      二人虽同床异梦,到底把这出戏唱了个圆满。

      所有的不得已,都是找借口罢了。
      对龄官那番话,不过是芳官的指桑骂槐。

      抱憾终生又怎样?被人耻笑又何妨?照样活得恣意张扬,优伶韶华只在戏台上绽放。
      没了戏,没了引以为荣的嗓音,没了安身立命的本事,没了与藕官并肩而立的身份,无有归途,不知来处。以菂官的傲气,她只有死。

      “心里既不情愿,何不把事做绝一点?一味犹犹豫豫,不合时宜。”芳官轻轻地说,“藕官,你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

      藕官竟笑了,笑得不可抑制,眼泪都出来了。“芳姑娘,你莫忘了,我们是什么身份?”

      贵人脚底的泥。
      她叫你唱,你就得唱。

      她轻快地笑道:“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你说对了。我天生冷心冷情,不讲道义。”

      芳官望着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直到藕官几乎以为她已经不再开口时,芳官忽然道:“她这一生最大的过错,就是爱你。”

      丢下这句话,芳官拂袖而去。镜台上宝光璨璨。青瓷盘里,搁着素银填百宝插梳,并两只金玲珑草虫儿。

      梳背上描的是松竹梅岁寒三友。

      夜里,菂官忽然醒了。
      白日里的纷争、姐妹们过来时的动静、众人的絮絮言谈,连藕官给自己掖被子的悉悉索索,她都听得一清二楚。她努力想睁开眼睛,可是昏沉沉的,棉被好似有千斤重,身子忽而发冷,忽而像被架在火上烤,真难受啊……

      菂官扭头望向身旁的人,睡梦中的藕官依然紧紧蹙着眉。她贪婪地凝视着,直到窗外生出漫天繁星。透过窗缝,微风吹进来,星光吹进来。

      然后,她慢慢支起身子,唇轻柔地印在藕官的脸颊,眉心,嘴角……

      这是不是一场梦?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虽然我已经快要沉醉于这场豆蔻年华,温柔的梦里,我宁愿一辈子也不要醒来,我……

      菂官想着,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可梦终究是要醒的呀。

      她的病愈发重了。

      姐妹们低泣声里,菂官模模糊糊去辨认藕官的身影,找到了之后,满足地叹了口气。她轻轻地哼起一支江南小调,眼神渐渐迷蒙起来……
      小时候,叔祖母过寿辰,家里请了好多好多人。戏台子上真是热闹啊,孙行者翻筋斗儿,鲁和尚倒拔垂杨柳,眼花缭乱,闹得人头疼。却见有一班小戏撑着兰舟,踏着凌波徐徐而来。

      “妾本钱塘江上住,花落花开,不管流年度。燕子衔将春色去,纱窗几阵黄梅雨。”
      “斜插犀梳云半吐,檀板轻敲,唱彻黄金缕。望断行云无觅处,梦回明月生南浦。”

      这曲子又轻灵,又缥缈,像是从梦里透着水音儿隐隐传过来的,把那些闹腾的戏都压下去了,叔祖母还夸赞过好听,她记得分明。这么些年了,她想不起父母姓氏,唯独忆起了这个。

      临安城。

      她定定神,笑叹道:“原来,还是葬不到故土去,我只不信。”

      藕官哭得满腮是泪。闻听此言,她呜咽着就要往外冲,“我去跟班主说,咱们回去,回去!”

      她摇摇头,握住藕官的手,吃力地要求:“我要你,为我画眉,贴花,簪……发。”

      一个夫婿一生仅此一次,大婚后为新婚妻子做的事。

      藕官含泪看着她,点点头,为她轻轻插上一根并蒂莲簪子。然后强笑着说:“菂官,你真美。”

      她枯瘦的脸上泛起微笑,眉目间恍惚还看得出过去的清丽。

      青荷盖绿水,芙蓉披红鲜。
      下有并根藕,上有并头莲。

      她靠在自己身上,渐渐没了声息。

  • 作者有话要说:  每日一曲,本章配的是《imagine me without you》。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