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美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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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雄，我们逃走吧！”
码头星星点点的灯火透过车窗倒映在及川情动的眼底，将影山泛着红晕的面颊一并揉碎其中。影山没有回答，伸出手与对方十指交扣。
逃去哪里？去多久？是否回来？这些事情无需多问。只要能和及川前辈在一起，天涯海角都好。
及川会意地轻吻了一下攥在自己手中的手，然后调转方向盘，朝背离东京的方向驶去。
后视镜中，属于大都市的繁华夜景渐行渐远。影山摇下车窗玻璃，让夜晚清冷的风打在脸颊。感觉身体轻飘飘的，仿佛在做梦，但又仿佛从未如此清醒。他单恋了十年的人，现在要和他一起浪迹天涯。哪怕只有一天、一小时、甚至一分钟，哪怕下一秒他就会因此受到惩罚，此时此刻，影山只觉得死而无憾了。
“及川前辈，可以再开快一点吗？”影山的声音淹没在了窗外呼啸的风中。
“你说什么？”
“我说，请～再~开~快~一~点~”影山扯着嗓门喊道。放纵地大喊让他觉得释然，不由地开怀大笑起来。
“臭小鬼！”不明所以的及川皱着眉捏了捏对方的鼻尖，然后如人所愿加大了油门。
影山眯起眼睛趴在窗边，感受着呼啸的风声穿透耳膜，任凭扑面的气流吹乱额前的刘海。他觉得自己仿佛在飞。
“及~川~前~辈~”影山突然回过头，用更大的嗓门对身边人喊话。
“什么？”
“我~喜~欢~你！”他笑嘻嘻地看着及川，开心得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小孩。
为什么这个臭小鬼能用这副表情说出这种话？！及川红着脸在心中吐槽，觉得自己彻底败给他了。“傻瓜，我很早以前就知道了。”及川目视前方喃喃道，唇角挂着不易察觉的微笑。
“你~说~什~么？”
“我说，你~的~发~型~好~丑！快~点~关~上~窗~户~啦！”
被训斥的人乖乖摇上玻璃，车内一瞬间恢复了宁静。及川见人有点失落，伸手帮他抚平了凌乱的头发。“我也喜欢飞雄，从很早以前就开始了。”
影山觉得自己一定是喝醉了，不然为什么一会儿想哭一会儿想笑？
深夜的高速公路上行车寥寥无几，城区万家灯火的景象让眼前的道路显得更加冷清。影山默默想着：这种时候，什么样的人才会在外漂泊？
自从成为职业选手，影山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世界各地的比赛中度过，有很多次夜行的经历。因为活得充实，影山从未觉得孤单，也从未想过去寻求某种归属感。他为排球而生，排球就是他的归宿。他一心想要追逐某人，一心想要实现某个梦想，矢志不渝。然而此刻，影山突然很希望某栋房子的某个窗户亮着一盏属于他和某人的灯。而现在的他们又将去往何方？逃往何处？
不知过了多久，待影山回过神，发现之前平坦宽阔的高速公路已经变成蜿蜒的盘山小路，月光照耀下高低起伏的山丘似曾相识。
“及川前辈，我们要去哪里？”
“回家。”
影山借着车灯的光亮看清了前方的指示牌——距离宫城县还有60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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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点钟，两人站在了及川家的老宅门口。
“我出国后家人就搬去了东京，这里已经七年没人住了。”身边人一边开门一边说。
影山当然知道。
七年来，每次休假回宫城他都会“不经意”地路过这栋房子，为的是看看里面有没有透出些许光亮。时过境迁，他已经做好了碰见出门买菜的“及川前辈和太太”的心理准备，甚至脑补过及川徹出来溜娃的画面。然而，七年来一次都不曾相见。这栋房子连同它承载的记忆，一起被人遗留在了这里。
及川牵着影山，来到了自己年少时的房间。
推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挂在书桌上方的几张被放大的合影，分别是北川第一排球队、青叶城西排球队和及川所在大学的排球队，再旁边是国中“最优秀二传手”的奖状。书桌左边靠墙放着一张单人床，旁边的墙壁上贴满了国内外排球明星的海报。靠近床头的空白处还用马克笔写着“打倒白鸟泽！”几个幼稚的字。床尾的衣柜敞开着，里面的东西已经在七年前被主人清扫一空，仅留下隔板上被叠放整齐的几件运动衣——影山认出了蓝白相间的北一队服、青城薄荷色的训练衫，还有被放在最顶层的一黑一白的护膝。影山走近书桌，看到桌面上随意扔着一个瘪了气的排球，还有几本过季的《排球月刊》杂志。摆在一旁的台历还定格在七年前的冬天，一个红笔圈起的日子旁边写着“国青选拔”四个字。
“我以为我再也不会回来了。”及川倚在门边淡淡地说。
为什么不会回来，影山比谁都明白。
那个曾经把人生都赌在排球上的少年，却狼狈地被上帝从排球的世界踢了出去。好不容易从绝望的深渊爬出来，找到了新的容身之处，开始了新的人生，所以不愿再回头。因为只要一回头，就又会被遗憾和痛苦煎熬着，失去走下去的勇气。
七年前的那个冬天，影山收到了及川的简讯——「请你好好努力，把我的那一份也打出来。」
从那天起，影山觉得自己的一部分已经和及川一起被埋在了绝望的谷底，而自己的另一部分，承载着两个少年共同的梦想，义无反顾地走到了今天。
“小岩曾经说，我在变成老爷爷之前大概都不会幸福。但现在的我，就算成了老爷爷，也不会觉得幸福了。”及川将双手插入口袋，露出了一个自嘲的苦笑。“比起什么运动医学专家，果然还是更想成为排球选手。”
影山心中一阵刺痛，走过去将人拥入怀中。
“我在美国的七年一次都没有碰过排球，因为决心要和‘过去’划清界限。但是，还是克制不住想要看飞雄的比赛。看到你在赛场上活跃，好像另一个自己仍然活在那个世界。飞雄你能懂吗？”
“我懂。”影山轻拍着靠在自己肩上的头，像是在安抚受伤的小兽。卸下了坚硬的外壳，影山第一次看到了这个男人脆弱的一面。“我一直在为我们两个人打球。我一直想要活成及川前辈的样子。”
及川破涕为笑，捧起影山的脑袋仔细端详起来。“飞雄长得这么凶，怎么看也不像及川大人的样子吧？”
影山没有理会及川的玩笑，凝视着这张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脸。那个曾经隔网相对的意气风发的少年，一颦一笑都牵动着自己的心。而现在，尽管时过境迁，尽管有太多人事夹杂在他们之间，那双栗色的眸子中仍然闪烁着似曾相识的光，仍然让影山沉迷。
如果自己也属于及川前辈想要划清界限的“过去”，那么在这个被“过去”包围着的地方，是不是可以任性一次？即便两条直线在相交之后只会更加疏离，如果能够抓住短暂的交汇，也已不枉此生。
影山这么想着，闭上双眼，与及川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凌晨3点的美梦↓↓↓）
草草冲洗完后，精疲力竭的两人在窄小的单人床上相拥而眠。过去的10个小时像是已经用尽了两人一生的气力。
“及川前辈。”睡意朦胧中影山喃喃说。
“嗯？”
“现在可以再回来这个世界吗？”
回复他的是一个意义不明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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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阳光透过窗帘照在床头，影山伸手追随着光束的走向，最终停留在枕边人熟睡的侧脸。他隔着空气描摹着对方柔美的面部线条，指尖在每一个让自己沉迷的部位逗留。
被遗忘在外套的手机叮了一声。影山蹑手蹑脚地下床取出手机，看到了月岛在line上的两条讯息：
「比赛回来了吗？春假打算什么时候回宫城？」
「我在广岛参加学术会议，今晚回东京。可以的话等我一起回老家吧。菅原前辈说要大家一起聚聚。」
广岛？影山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由美前辈也去了广岛吗？」
「对啊，我们同科室的都来了。怎么了？」
影山没有回复，把手机塞回口袋，然后重新蜷缩进及川的怀中。
原来这趟任性的逃跑是有期限的。
影山并没有失望或难过，反而觉得释然。他不想伤害由美，更不想让及川陷入艰难的抉择。有那样的人替自己爱着他，影山觉得很欣慰。
自己和及川徹，是两个被命运捉弄的人。尽管是在错误的时间点，他们也终于拥有了彼此。影山已经找到了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现在已经没有遗憾了。他和及川前辈只剩下半天时间。等到午夜的钟声敲响，两个人都应该回归属于自己的世界。而这里发生的事，连同房间里的回忆，就一起被埋藏在“过去”吧。
影山吻了吻睡梦中人的额头。对方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卷翘的睫毛轻轻颤抖了一下，然后缓缓睁开了焦糖色的眸子。
“及川前辈，可以陪我去个地方吗？”
TBC.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美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