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题作文系列》薄裘

5、重逢

　　香烟从他指间刨出，在空中划出道漂亮的弧线。
　　我在这端扬臂接过，挥手之间将打火机丢回去。
　　一来一去，不过瞬间，默契有如当年。

　　他拉起风衣领口挡住簌簌夜风，啪的一声点上烟，再匆匆抢过几步凑上来，低头把一闪一闪的烟头对上我唇上衔着的烟。
　　他鼻息轻而平稳，不知不觉已温暖我的眼睛。
　　我抽两口烟，抬头，看到我们之间回旋浮荡的白雾，以及白雾后，那已非少年的容颜，想笑着侃几句，却忽然觉得伪饰的面具太过冷与硬，眉头不禁皱了半天。
　　到底是他先打破这强撑的宁静。
　　“好久不见。”
　　声音也是一如既往的，低沉，仿佛午夜拨动的大提琴。
　　“是啊，好久不见。”
　　他眼睛里汪着笑，“这些年还好吧？”目光落在我肩章上，轻轻嘘口气，“始终军装最适合你。”
　　“装什么蒜？”我大笑，一脚踢过去，“你还不是军装笔挺这么多年？”
　　我们距离太远，这一脚走空，只扬起些清雪。
　　他看着纷扬的雪片，摸着下巴笑起来，“是，所以我从来不后悔。”
　　“我从来不后悔当年没跟你走。”
　　心脏咚的跳了一下，随即没了声。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口，酸的涩的苦的甜的。
　　我相信，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东西有这样的滋味。
　　眼前一切忽然模糊晃荡，我不曾移开自己的视线，似这般将要看他千万年。
　　我在黑夜里慢慢微笑。
　　“我知道。每个人都有选择前行道路的权利。”
　　他想耸肩，肩膀刚刚抬起却僵在半空，仿佛所有重担都压在上面。
　　“如果不是这个年代……”他只吐出半句，忽然低下头，用手捂住眼睛。
　　“如果不是这个年代，我们根本无法相遇。”我笑着回答，再也看不清楚这夜晚的世界，只有漫天的碎影。
　　可是我是军人啊。
　　“那么，你决定了？这次还是要独自前进？不跟我走么？”
　　可是我是军人啊。
　　“是的。”他吸掉最后一口烟，丢下烟蒂用脚碾碎，露出少年时的笑脸，纯粹不带一点杂质，“向以前一样，各自前进。”
　　我一敲帽檐，手高高挥出，“那么，再见。”
　　“再见。”

　　走下六楼，针峰式耳机里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队长，请问是否按原计划进行？”
　　我停下脚步，一瞬间窒息。
　　“是的。”
　　“定时炸弹已经进入三十秒计数，请马上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