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题作文系列》薄裘

12、盖棺定论

　　雨还在下，深色石碑在雨幕中愈发森然。
　　我丢掉伞，让自己暴露在纷纷扬扬的雨水里。
　　从前听人讲过，天上一滴水，地下一个人。
　　无穷无尽的水滴，无穷无尽的生命。

　　摸出烟磕出一根，再拉开军大衣挡住风，火机打了几次终于点燃。
　　“嗨，伙计，”我把烟放在面前的无名墓碑中，看到它很快就被濡湿，“正宗的蝴蝶，很难弄到手的，你知道，这可是战争时代。”
　　香烟在与雨水抗争，努力将一端燃得通红灼亮，象他被热情点热的眼睛。
　　“现在情况不太妙，洲际导弹都打到后方来了，错，这个时代哪有什么后方。”我又点起一根烟，这回一次性成功，与它前面的兄弟并排而列。
　　“再敬你。没错，下面的就该轮到质子弹上场了。”
　　我可以想象他听到这话时的样子，眉毛一挑，先是震惊，继而无奈，最后苦笑
　　“对，那是我的领域。以前我怎么感叹来着？学这个东西那可是终生无用武之地啊。”我将帽檐拉低些，阻挡斜哨来的雨丝，“现在终于可以一展所长，可……”我听到自己的声音沉得发哑，“要是永远没这天多好。”
　　他这时候一定有些惘然和感慨，黑色的瞳孔蓦然间晦暗，他的喉结会滚动着，吞咽着安慰的话，却终于说不出口。
　　于是我也沉默。
　　你这个人哪，骨子里分明是个理想主义者，行动上却不折不扣以国家为第一。

　　天地间只有雨声沙沙在响。

　　“半个小时后我就出发去基地，希望战争早点结束，虽然那时我肯定挂了。”我抹了把脸，微笑，“得多谢你，我们才能挺到这个时候。”
　　我好像看到他眼睛里有笑意涌起，挥手扫开我的话。
　　“别，让我说完。这话早该跟你说，可我不知你埋在这里。”我的喉咙有些痛，瞅见先头那根烟终于慢慢熄灭了生命的光，“他们，就是你同部门的战友刚找过我，跟我说了些事。其实没这个必要，我一直相信你。”
　　你不会是别人口中那个被击毙的叛国者。
　　“被击毙或者叛国，两者都不相信。”我想笑，却只能将手更深的插入大衣口袋，“结果只对了二分之一。”
　　“其他的，说出来有点那个……”我低着头，觉得自己特矫情。
　　“后代会如何评价将启动质子弹的人，估计会用被戳脊梁骨吧。可我不在乎，随便它对还是错，他们不在今时今日，永远不会明白。我选择你的那条路，选择你的信仰，是的，那条校训，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趋避之。”
　　雨中越野车摩擦地面的噪音越来越近，震碎了公墓的寂静。
　　我抬腕看看表，将那包蝴蝶放上墓碑，“要走了，整包都留给你，够意思吧。”
　　我转身走出几步，可忽然双腿好像被什么胶住一般，怎么也抬不起来，犹豫半天，到底重新面对他。
　　“对了，那个……”
　　突然间语塞，我摘下军帽挠挠头，感到心脏在嘣嘣的跳。
　　“那个，你当时要的答案，其实说出来挺没意思，你肯定知道……不过，好吧。”

　　“是的，萧，我也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