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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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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声命令下来,真的叫个宇宙静止。
衙役们讪讪干看着对方,随后一起向主簿望过去,主簿负手垂眼,一丝反应也不给。
侯承祖顿时站了起来,拉着姚容容道:“走,我们上去打他,他竟敢打本少爷!”
还好被他爹侯员外一只手扯住了,他爹老谋深算地说道:“我相信沈大人公正廉明,绝不会滥伤无辜。”
沈大人满眼冰冷,静静端坐在公案后头,一人对一群人。
姚容容虽然还在惊诧自己居然要挨揍了,但也不觉得侯承祖提的是个好主意,添乱,彻底的添乱,一团乱麻。
在姚容容的心里,沈翼旗可是封建制度下的长官诶,那不是随便下一个命令,底下一堆人争着抢着要去执行么,怎么他就这么可怜没人理啊。
沈大人纤长的手指在公案上渐渐握成拳,突然“砰”地砸在了桌面上,震得桌上的签筒纸片全弹了起来,他俯身望着众衙役道:“你们到底食得哪家俸禄,竟敢公然违抗本府的命令!”
衙役们顿时矮下身子低了头。
沈翼旗当然知道底下那群人是听谁的,他不过是敲山震虎,那“虎”自然也在试探他,两厢交手,都在寻找对方的底线在哪儿。
沈翼旗走下他的公案,悠悠来到衙役中间,“唰”一声就抽出了面前之人的佩刀,锋利的刀光在他脸上一闪,连菩萨都要恶上三分: “本府是吾皇亲赐的安云知府,尔等生杀大权尽在我手,若是尔等仍然抗令不从,本府不介意亲自动手血洗衙堂,安云府人口众多,想来填几个吃皇粮的总是容易的很。”
手起刀落,沈大人由上至下,一刀抵在了衙役的脖根处。
佩刀嘶鸣出来的寒意让那衙役将脖子坤得笔直,眼球暴突地盯住了脸侧的刀锋,脖子咕噜咕噜地上下吞咽着口水,额头上的汗成瀑布样地往下淌。
这下不必沈大人再说什么,其他衙役立刻四散分开,拿荆条的拿荆条,拿条凳的拿条凳,生死的威胁最有用,银子再多也不如命重要,想要往后余生每天喝花酒抱花魁,必须不能英年早逝,这知府厉害。
姚容容直直地望着沈翼旗,忍不住赞叹道:“哇,这人也太会耍帅了吧,舞刀弄枪也能这么丰神俊朗哦,果然人好看做什么都好看啊。”
还没说完就被衙役粗暴地反剪住了手臂,好久不上刑,他们连把人绑上条凳总共分几步都忘了,抓侯承祖的那伙儿看着抓姚容容的那伙儿怎么玩,抓姚容容的那伙儿还指望从他们手下取经呢,互相骂骂咧咧又互相学着,最后胡乱将人往条凳上一放,说道:“不许动啊,不动不疼一动就疼。”
本来还像泥鳅一样扭动的两人,立刻绷直身体,眼神坚毅,像放在条凳上蓄势待发的火箭。
沈翼旗将刀往那人脚下一扔,那人突然就瘫软在了地上,背上出的汗给地面都画出了一团湿痕。
沈大人不禁皱眉,这个衙门里到底有多少如此不堪用的衙役,只是刀架脖子口就能吓晕。
他心思凝重地走回上座,不小心又对到了那张傻乎乎的脸,那脸上的五官每一个都在用力绷紧,好像战场上捉到的宁死不屈的战俘,却是一个全身只会脸用劲的战俘。
沈大人结满了寒冰的眼微微有些融化,但是他立刻意识到了这点,嘴角抿起,以更冷的声音下令道:“行刑!”
众衙役应了一声“是”,便高高举起一尺三寸的生荆条。
命令之声一出,侯承祖和姚容容立刻紧闭双眼大声干嚎了起来,呜里哇啦撒泼个不休,好像已经皮开肉绽了一样,其实荆条根本连他们的汗毛都还没碰到。
侯员外慌慌张张地喊“沈大人开恩”“沈大人开恩”,史主簿看似沉静,心下也一片慌乱,他习惯将银子装上满满一口袋,沉到坠地才心底踏实,今天保不住侯员外的独苗,他这满口袋的银子免不了要轻上几分了!
有人求开恩,衙役们惯例是要偷看一下大人脸色的,若是这恩真开了,他们却将这一杖打下去,那就两头捞不着好了。
大人的脸色没什么变化,仍是铁面无私刚正不阿的模样,甚至看到衙役们停下,他还更沉上了几分,说道:“还不动手?”
衙役们看明白了,这是没戏了,“呸呸”朝着手心吐了两口唾沫,搓磨了两下举起荆条,心里说道:大人让我打我不得不打,以后报仇喊冤都找上头那位铁面冷公子吧。
姚容容听到荆条举起后打到空气的声响,一股即将挨揍的感觉蓦然涌上脑门,学生时代的挨揍回忆瞬间将她无情吞没,她全身尤其是屁股止不住地颤抖,闭住眼睛大叫道: “你会后悔的!”
侯承祖简直想给遥容鼓掌,这一招太厉害了,手上没讨到便宜,嘴上绝对不能输,他立刻上赶着掺和道:“姓沈的,你今朝打我一下,明朝我拆你窗户,今朝打我两下,明朝我搬空你全家!”
这样的威胁也不知道有几个用处,就算有心想饶他们一手,听到这种话都恨不得自己上手打,越狠越好。
衙役不敢再看沈大人的眼色,喊了声:“躺好了!”就要将高举的荆条落下。
那个原先倒在地上的衙役突地坐了起来。
“到底还打不打了!”沈大人还没毛,姚容容忍不住毛了,“你们知道这样做对我的心理负担有多大么,我一直在等另一个靴子掉下来!”
过于现代化的表述方式让众人一时有点听不懂,那个倒在地上的衙役却突然“嘿嘿”笑了。
主簿踢了他一脚:“王阿毛,到一边去。”
王阿毛的眼珠斗在一处,脑袋像个拨浪鼓一样东摇一下,西摇一下,“嘿嘿”笑个不停。
竟然被吓傻了。
他本来脑子就有点迟钝,这下彻底成了个愣子。
沈大人心里突然烦躁了起来,说道:“带他下去,每月照发补给,让他好好养着吧。”
大家都在笑王阿毛变成了个愣子,只有姚容容撅起头看着沈翼旗道:“这事又不怪你,谁知道他这样就傻了啊。”
沈翼旗气急败坏地拍桌:“大胆!我是知府,铁面无情!”
“哼哼,”姚容容对着他远远地假笑,低头自言自语道,“铁面无情你还心里不舒服干嘛。”
堂上的衙役分配正好,有人按住姚容容两人,有人负责上刑,能去拖王阿毛的只有负责打人的两人了,大人既然都下令了,那他们先去拖走王阿毛应该没有问题,两人便一起去了。
一人一边刚拖到衙门口,王阿毛突然愣头愣脑地撇开了他们,转头一阵风一样地冲到了姚容容身边,也不知在笑还是在闹,他做作地捏着手指抵在下巴处说道: “是个很美丽的小姐呢。”
谁不喜欢听夸奖,哪怕是个愣子,姚容容趴在条凳上,美滋滋地转头对他说道:“谢谢,我也觉得是。”
“拦住他!”坐在上首的知府大人突然脸上变色,来不及将手中的案牍放下,立刻从公案后面冲了出来,公案带着公文倒了一地。
姚容容原本还在笑着的脸,因为剧痛一下子扭曲,嘴里忍不住爆了一句粗:“我靠!”
众人面对这样的情况无不手忙脚乱,侯承祖从条凳上站起来,衙役们把住王阿毛的手,姚容容从条凳上像条狼狈的野狗一样爬下来,却仍然没躲开追着她暴打的王阿毛。
不依不饶,力气无穷大,身上挂着一堆人还能追着姚容容狠打了四五下,最后一下打在了过来救她的沈大人身上。
王阿毛的嘴里恶狠狠地喊着:“不如我美,不如我美!”喊一下,打一下,谁知道这个王阿毛竟然是个有暴力倾向的愣子,而且是个嫉妒漂亮女孩儿的愣子。
姚容容痛到脸色惨白,眼冒金星,她听到王阿毛被制住的声音,她听到侯承祖在旁叽哇乱喊,她听到她爹焦急地冲进来,她知道她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托着,鼻尖闻到的是干净的苍木气息,她痛到意识模糊,似乎是被铃儿装在背上抬走了。
铃儿力气果然大,背上她喘都不带多喘的,可是她却痛得喘个不停。
她半边脸贴在铃儿瘦骨郎当的后背上,抬眼跃过自己的肩窝,看向身后。
猝不及防撞入一双深如古潭的双眼,她的心尖猛地一跳,立刻转回眼睛假寐。
自言自语道:“哼!还好你知道要表现担心,若是你脸上平静无波,我的小本本可又要记你一笔了。”
嘴上耍完狠,她蜷起剧痛的身体,枕着自己漏了拍的心跳,渐渐睡去了。
姚容容是被一阵美食的香气闹醒的。
一睁眼,面前的小圆桌又摆满了一大桌,真是“耶!”
可是身上好疼啊,没有哪一处不疼,又疼又痒,真是天杀的,原来吃杖刑是这样的。
姚容容咬着牙揭开了被子,拖起半边被打到的屁股,只将没打到的那边支撑重量,顽强地从床上立了起来。
接着两只脚先后着地,一脚拐,一脚点,一拐一点点到了小圆桌旁边,将屁股半坐在椅子上,前倾着够桌子正中的大鸡腿,啃完鸡腿啃鸭腿,啃完鸭腿啃鹅腿,啃完鹅腿啃猪腿……
怎么全是腿!
刚刚进门的铃儿听到姚容容的哀嚎,高兴道:“因为吃哪儿补哪儿,小姐的背上到腿上全是伤,没有人吃猪背鸡背的,只能给你补腿啦。”
姚容容吃到绝望,噎到翻白眼,还含泪告诉自己,有的吃总比没得吃好。
铃儿看着她吞掉一条腿,脸上就喜上三分,好像真的把这一桌全腿宴吃完就好了一样。
好久没开这么多荤的姚容容自强不息,顽强地在一炷香之内将满桌的腿啃光了!
鼓掌!
她满意地打着饱嗝,呵呵呵地满场笑。
铃儿后背的汗毛惊恐地一凛,一步躲到了墙边,语速飞快道:“小姐,我去给你拿药来擦。”说完就逃也似地逃离了她身边。
“有这么吓人么,没见识的小丫头,”姚容容不满地嘀咕,低头卷开裤腿看自己腿上的伤,一看,“靠,这么粗啊!”
又粗又长!
这东西在沈大人身上还好,在她身上怎么和谐!
不看还好,一看就觉得疼到不行,哪儿哪儿都疼,都是因为那个混蛋,如果不是他要弄什么杖刑,那个愣子又怎么可能拿到工具。
她气呼呼地想,哼,之前关她坐牢房,现在又害她被打,不把你按在地上摩擦,枉她姚容容穿来做美女。
她突然斗志昂扬,一瘸一拐地站了起来,边哼唧边拖着脚步来到了书桌旁。
她凌空屁股嘴唇用力,炸着笔尖,郑重写下“擒夫三十六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