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那些年》墨迹姑娘

1、卷一 少年篇 （一）万里来游还望远，三年多难更凭危

　　读过历史的人都知道，说起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中国社会，大致可以用八个字来概括：军阀混战，时局动荡。齐鲁大地和中国其他地方一样，深受大小军阀的肆虐和蹂|躏。山东地处北方的京津和南方的沪宁之间，纵贯南北的津浦铁路穿境而过，同时又有青岛和烟台等优良海港，海陆交通极为便利，无论是“北伐”还是“南征”，山东都是必争之地，一幕幕规模不等的军阀混战丑剧在这里上演。
　　直皖战争爆发前，山东由当时三大军阀之一的皖系军阀占领。1920年7月，以吴佩孚、曹锟为首的直系军阀，为争夺北洋政府中央统治权，向时任北洋政府国务总理兼陆军总长、实际操控北洋政府中央政权的皖系军阀段祺瑞发动了直皖战争。结果是皖系被直、奉联盟军击败，段祺瑞下野，北洋政府改为由直、奉两系军阀共同控制，山东的控制权也由皖系军阀落入直系军阀手中。
　　直系取代皖系，本质上是英、美帝国主义在华势力的扩张和日本帝国主义在华势力的受挫，这让向来野心大过理智的日本人怎么甘心？于是日本迅速扶植奉系，并促使奉、皖两系重新联合，对抗直系，继而有了后来直奉之间的两次大战。第一次直奉战争，直系获胜；第二次奉系获胜，直系惨败，从此直系势力一蹶不振，北洋政府落入奉系军阀手中。而山东的政权三易其主，最终成了奉系军阀头目张宗昌的管辖之地。没错，就是那个喜欢把土话和脏话写进打油诗，人称“三不知将军”的张将军（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姨太太、不知道自己多少条枪、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钱），这里暂且选他的诗作一首来举例。
　　《游泰山》
　　远看泰山黑糊糊，上头细来下头粗。
　　如把泰山倒过来，下头细来上头粗。
　　这位张将军虽然作诗的本领到底如何有目共睹，军阀该有的政治手腕却不含糊。他独掌山东军政大权后，利用当地的富庶，大力扩张自己的武装力量，很快达十万余人马。同时，他残酷镇压工农运动，如镇压青岛日本纱厂工人大罢工，造成了震惊全国的青岛惨案。
　　1925年，山东大部分地区又遇荒年，匪患横行，饥殍遍地，大批难民人北上逃荒（也就是后来所说的“闯关东”，此类大规模移民自十九世纪初就开始有了）。当时爷爷的父母也迫于生计，举家前往东北，据说是去投奔爷爷的姨奶奶一家。
　　民国十八年，公元1929年10月6日，爷爷出生于东北黑龙江省尚志县（现在已为尚志市），他的父亲为他取名“怀德”。《论语里仁》有云：君子怀德，小人怀土。意思是君子为了道德仁义可以志在四方，而不把自己仅仅局限在故土之上，修养不够的人却只顾留恋乡土而不知推行道义。从名字取的用心程度上，可以看出爷爷的父亲对他寄予厚望。
　　在地广人稀的东北，爷爷的父母一家主要是以务农为生，东北得天独厚的黑土地加上山东人吃苦耐劳的品性，一家人终于不用挨饿。温饱解决后，家里逐渐开始添丁，由来时的三口人，在有了爷爷和爷爷的弟弟妹妹后，变成了一家六口。
　　1931年，在沈阳爆发了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抗日战争正式打响。次年，东北全境沦陷，日军从此开始了对东北人民长达十四年的残暴|政治统治和疯狂经济掠夺。处于日本殖民统治下的东北，民不聊生，流寇四起。不少闯关东者生活穷困潦倒，落草为寇后烧杀抢夺无恶不作，在东北当地把这些人称为“红胡子”（据说早年东北土匪一般都用土枪，平时枪口处堵一木塞，木塞上系着红缨。当要射击时，土匪便将木塞取出衔在口中，远远望去就像长了一绺红色的胡子， “红胡子”因此而来；也有一说是盗匪为掩人耳目，使用染红的中国传统京剧之髯口作为伪装）。根据史料记载，东北的红胡子起源于清咸丰年间。到解放前红胡子被消灭，其存在的时间将近一个世纪。乱世之中，多数红胡子走的是强盗行径，也有少数效仿梁山好汉取侠义之盗的。不过，随着时局的变化，红胡子也一度成为各方势力利用的对象。
　　1934年初春，爷爷父亲的两匹马被“红胡子”抢走，没有了耕作运输的牲口，日子难以为继，全家人决定返回山东老家。由于走的比较仓促，返回时一家人分了三拨，由爷爷的母亲带着爷爷的弟弟和妹妹和大姑一家，一起去一面坡（一面坡镇位于今黑龙江省尚志市政府所在地东南20公里处，以镇内大直街中部有一段长约50米的漫坡而得名）火车站；而爷爷由一起来东北的同村老乡王西恒用扁担挑着，去火车站与爷爷的母亲他们汇合；爷爷的父亲则负责变卖在东北的家产和善后事宜。
　　出发那天，天刚蒙蒙亮他们就动身启程了。王西恒挑着爷爷，走在去火车站的路上。乡间小路本就人烟稀少，这个时间更是万籁俱寂，万一遇上“红胡子”那就不好办了。如此一想，王西恒心里直打鼓。
　　墨菲定律说，你越是担心某种情况发生，那么它就越有可能发生。在穿过一片树林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五六个黑影，而且向爷爷他们这边越走越近。能这么早走在这孤乡僻壤路上的人，必定是“红胡子”无疑。王西恒见势不妙，未等来人近前，扔下扁担撒腿就跑。
　　当时只有六岁的爷爷亲眼目睹了这些，坐在竹筐里吓得瑟瑟发抖。眼见跑是跑不掉了，他瑟缩着从筐子里爬出来，悄悄躲到了附近的一棵大树后面。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爷爷只希望天色够暗，自己身形够小，“红胡子”们不会发现他。

作者有话说

　　记实文，文字内容全部来源于口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