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曦日墨岚

3、夜猎

　　“救命啊——！”
　　金弥山上，几名村民飞快的往山下跑去。
　　村民身后，摇晃着出现三个人影，肢体僵硬，目光呆滞，——这是典型的走尸，杀伤力不强，但足以让几个村民吓得心惊胆颤了。
　　“啊！”
　　几人跑着跑着，最后面的那个少年忽然脚下一绊，扑倒在地上，一老翁站住脚，冲着少年焦急地喊道:
　　“明华！快跑啊！”
　　少年似乎是歪了脚，扑腾了几下没能站起来。
　　老翁急了，要去拉他。忽地听到“咕噜咕噜”的响声，扭头一看，前面的树林里又钻出了几具走尸，缓缓地向他们走来。再望向身后，刚才甩掉的走尸也都跟了过来，将两人团团围了起来。
　　跑是跑不掉了，老翁从背筐里抓出一把斧子，挡在少年身前，眼眶微红，摆出似是要与几具走尸同归于尽架势。
　　走尸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纷纷张开双臂，扑了上去。眼看十几只枯瘦的手就要抓住两人了。
　　忽然，一道白光一闪，一柄白色飞剑袭来，将靠近两人的走尸尽数掀翻。紧接着，一名白衣少女从天而降，轻盈地接住飞来的剑，飞身钻入尸群，东削西砍，瞬间将走尸削成一地的尸块。
　　一老一少被这突如其来的事变惊得呆了。直到少女擦干剑刃上的血污，收剑入鞘，转过身来，二人这才看清了少女的面容——
　　女孩生的唇红齿白，细浓的眉毛弯在额上，眼角微微上翘，显出几分清纯活泼，大大的眼睛泛着水光，一身白衣如云飘飘，在月光的照射下格外白洁，丝毫没有因为刚清除尸群而沾染血迹，柔美之中又多了一丝不染于尘的清冷。
　　少女眨眨眼睛，轻声说道:“夜里邪祟多，请两位尽快离开吧。”
　　那名唤明华的少年脸色微红，连忙从地上爬起，向少女鞠躬一礼：
　　“明华多谢仙子救命之恩。”
　　白衣少女微微一笑，没说什么，直到两个村民走远后才低声道:
　　“……出来吧，师兄。”
　　树林里寂静无声，除了地上的尸块有的还在“咯咯”作响，似乎什么也没有。
　　少女环顾四周，忽然将视线定在三米开外的一颗老槐树上，不一会儿，那树在地上的影子便凸出一块——一名男子从树后走了出来，身着与少女相似的白衣，手执一把折扇，眉眼深邃，肤色是如玉般的白，周身似乎包裹着一层化不开的雪，神情冰冷严肃，他道：
　　“蒲英，你该回去了，师尊他很担心你。”
　　名叫蒲英的少女闻言，讪笑着挠了挠头道:“再等等呗。”
　　男子道:“鹤壁轩氏的弟子，一次最多离开铭玖门一个月，你都出来将近两个月了。”
　　蒲英急了:“就快了！师兄，我已经找到了那妖兽的踪迹了！你看为了它，我们已经在这个鬼地方守了这么久，眼看就要捉住，怎可半途而废？”
　　男子皱眉看了少女一会儿，最终还是妥协了，叹了口气道:“那我便再给你三日时间，三日之后，便来接你。”
　　蒲英喜道:“谢师兄！”

　　山脚下 ，暮江镇，一间客栈里 ，几名白衣少女围在一张桌子边上，似乎是在等什么人，频频向门口张望 。半晌，一名少女急道:“蒲英姐怎么还不回来。”
　　一名较为沉稳的少女见状，道:“岐优，你别着急。”
　　轩岐优叫道:“怎么能不急啊！墨铃，都这么晚了！”
　　轩墨铃看了她一眼，道:“不可大声喧哗。”
　　轩岐优悻悻闭上了嘴。
　　见她还是一脸的担忧，轩墨铃叹了一声，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眼神忽然越过轩岐优望向门口，面露喜色，
　　“蒲英姐！”
　　蒲英刚走进客栈，几名少女就迅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道:
　　“蒲英姐！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蒲英姐，怎么样了，没发生什么吧？”
　　“蒲英姐那么厉害，怎么会出事？就你瞎担心。”
　　“你……!”
　　“……”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听蒲英姐说。”
　　等她们停了下来蒲英才道:“没什么事，就是碰到了师兄，聊了一会儿。”
　　听到这句话后，原本吵吵嚷嚷的少女们瞬间安静了下来。
　　沉默中，轩墨铃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宗主也来了？”
　　蒲英似乎对她们的反应习以为常，没有丝毫在意，自顾自的坐了下来，摇头道:“没有，他只是说再给我们三日时间来捉那只妖兽，三日后就必须要回去了。”
　　轩岐优听闻宗主没来，顿时松了口气，忍不住嚷道:
　　“三日！这怎么可能?！”
　　轩墨铃也皱了眉：
　　“是啊，蒲英姐，那妖兽不弱，而且善于藏匿，一个多月了，那么多世家子弟都无功而返，纵然我们寻到了它的踪迹，但也很有可能一无所获啊。”
　　蒲英笑了笑，道：“没事，我已经找到它了。”
　　少女们大惊：“啊？真的吗？蒲英姐！”
　　蒲英拿起桌子上的茶杯，一口饮尽，道:“不过先不着急。我们为此已奔波了数日，先好好休息一下，恢复体力和灵力，后天再去抓……天色已晚，都回去休息吧。”
　　少女们显然对她十分信服，很快便散了。
　　等其他人都回到自己的房间后，蒲英独自在桌旁思考了一会儿，便也默默地回去了。
　　推开屋门后，蒲英愣了一下——只见一名少女怀抱一把琵琶坐在床边。
　　蒲英顿了一下，走进屋，轻轻将门合上，道：“烟婉，这么晚了，还不睡啊？”
　　这名名唤烟婉的少女，是鹤壁轩氏的一名外姓门生，姓蓝，平时不大爱说话，在门内也没有什么朋友，下山夜猎时，旁人也不爱叫上她，在整个鹤壁轩氏中，也就蒲英待她较好。
　　蓝烟婉没有吱声，只是用手指不停地抠着琵琶柄。
　　蒲英见状，叹了口气：
　　“唉，以后想跟我住一间就直说，咱们带的银两不多，别浪费。”
　　蓝烟婉点了点头，将琵琶收好，钻到床里头的被子里，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只露出脑袋，瞅着蒲英。
　　见她这般，蒲英忍不住笑了出来，走过去躺下。
　　“好了，快睡吧。”
　　说着一挥手，将烛灯熄灭。
　　……

　　金弥山上，蒲英一行人缓缓地向山上走去。
　　为了不浪费灵力，少女们放弃了御剑，步行上山，轩岐优吐着舌头道：“还没到啊，蒲英姐。”
　　走在众人前面的蒲英道：“快了。”
　　轩岐优闻言，噘着嘴，小声嘟囔道：“你都这么说了好几遍了。”
　　走在她旁边的轩墨铃笑怼她道：“你都这么问了一路了。”
　　蒲英微微一笑，道：“要是真那么好找，前几天来的世家子弟便也不至于都无功而返了。”
　　轩岐优忙道：“那蒲英姐，你是怎么找到的？”
　　蒲英闻言，嘴角扬起一个弧度，
　　“暂时保密。”
　　“……”
　　走了一阵，几人来到一处断崖边。
　　只见那山边如同被斧子削过一般，直上直下，十分险峻，往下望去，是滚腾的云海，如入仙境，远处是若隐若现的山峰，在云海里星罗棋布。而蒲英就站在悬崖边上，往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这回，不仅是轩岐优，连轩墨铃都不禁问道：“蒲英姐，那妖兽究竟在哪啊？”
　　蒲英抬起头四处打量了一下，忽然坏笑起来，抬手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左手轻轻地探向悬崖上方。
　　众人心中齐齐惊疑：怎么的，您想试试，这空气会不会阻挡您跳崖的脚步吗？
　　忽然，蒲英摸索的左手一顿，嘴里喃喃道：“就是这儿。”
　　紧接着，众人眼前空无一物的山崖上方，自蒲英手触碰的位置起迅速向两边扩散，渐渐露出了它本来的面目——一座黑漆漆的山洞赫然眼前。
　　刹那间，所有人心中雪亮。
　　蒲英收了手，道：“这妖兽是一只三目血蝠，头上的第三目可以制造幻觉，也很有可能是它的弱点。”
　　轩岐优问道：“那之前的人，也有不少带了灵犬的，为什么也找不到呢？”
　　蒲英道：“它布置的幻阵位置十分巧妙，在靠近悬崖，却又不在悬崖边上的位置，只有飞在高空的灵鹰才能辨别，而在仙门百家中，只有赤峰方氏善养灵鹰，只可惜，前几天来的没有一个是方家人，所以咯。”
　　轩墨铃道：“蒲英姐，那你究竟是怎么找到的？”
　　蒲英耸了耸肩，道：“运气好呗，它可聪明着呢，之前为了躲着人好久没出洞，那日刚出来便被我发现了。”
　　“……”
　　众人一阵无语。唯有轩岐优兴奋地道：“蒲英姐，那你这运气简直是太好了!”
　　蒲英扬扬眉道：“那是。”
　　随即表情严肃下来，道：“我们不知道这妖兽有多强，但是从这换阵的布置来看应该不止低阶，有了初步人的意识，所以大家一定要小心一些，万万不可轻敌。”
　　众人连连应是。
　　几人步入山洞，这山洞口小腹大，内部黑黢黢的十分空旷。众人走了约半炷香的时间，想象中的妖兽迟迟没有出现，几名少女都不禁有些心浮气躁了。
　　蒲英扶住一侧石壁，想检查一下是否还有幻境。
　　忽然，一个东西从顶部掉落了下来，正落在蒲英面前，砸在地上激起一面尘土。
　　蒲英目光一凝，迅速后撤了几米，示警道：
　　“小心!”
　　只见那东西甫一落地，便张开双翼，口中露出森然的獠牙，紧紧的盯着几名不速之客。
　　蒲英拔出剑来横在面前喊道：“它的叫声可以攻击人的神魂，都将耳朵堵上!”
　　那只带翅膀的三眼耗子扑腾着飞了起来，两翼扇动带出的气流足以把普通人掀飞出去。一张嘴，一道“音箭”便自其口出，直奔蒲英而来。蒲英连忙提剑格挡，同时将灵力汇入双耳，以抵挡“音箭”爆开后发出的声波。
　　“呯——！”的一声，音箭被剑劈断，阵阵声波扩散开来，触及石壁又反弹回来，空旷的山洞大大加强了声波的威力。
　　即使已经做了准备，蒲英还是被那声波震得手脚发麻，头晕目眩。
　　轩岐优慌乱之下挥出一排符咒。
　　蒲英见状，道：“不行的，符咒对它无用!别去看它额上的第三目!快跑，先跑出去再说!”
　　就这样，几人风风火火地跑出山洞，很快，那只妖兽也追了出来，发出一声声长啸。
　　轩墨铃捂着耳朵大叫道：“蒲英姐，这该怎么打啊!”
　　蒲英喊道：“烟婉!”
　　一阵清灵的乐声响起，蓝烟婉手持琵琶熟练地弹奏起来，声音不是很大，但足以让几人听清。
　　蒲英大叫：“都去听着琵琶声!”
　　她这么一喊，所有人都不禁去听了，渐渐发现，刚才胸口中的恶心之感消退了，于是纷纷拔剑上去与血蝠缠斗，那妖兽可不是善茬，很快便将围上来的人尽数掀了出去。
　　蒲英被掀得狠狠撞在一颗树上，登时吐出一口血，半跪在地，看着那三目血蝠步步逼近，心中道：“还挺厉害嘛。”
　　单手捏了个剑诀，蒲英的佩剑月芳飞了起来，轻盈的掠向那妖兽。
　　趁着月芳将那妖兽拖住，蒲英连忙撑起身，去扶离自己最近的烟婉。
　　可是剑诀的效用有限，蒲英的修为又不够浑厚，月芳很快便不敌妖兽，被打落在一边，而那妖兽没了月芳的纠缠，尖啸着冲着二人扑了过来。
　　“可恶!”
　　蒲英猛一抬头，美目圆瞪，眼中划过一道红光。那妖兽一愣，借着这个空当，蒲英一把将蓝烟婉带到身后，召回月芳，提剑暴起，自上而下，将剩下的灵力全部运往手中的剑，狠狠地刺向三目血蝠额上的第三目，心道：
　　“这一剑要是没刺中，今日便要交待在这里了”。孤注一掷!
　　想到这里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些，呼啸着破风而去。
　　“……噗!”
　　几滴温热的血溅在了蒲英脸上，她双手握紧剑柄，剑身埋没在血蝠的第三目中，贯穿了其整个头颅。
　　妖兽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猛一甩头，便将站都站不稳的蒲英甩飞了出去，月芳也脱手了，可能是想临死前拉个垫背的，三目血蝠甩开蒲英后，抬头冲着蒲英张口就是一道‘音箭’。
　　灵力耗尽手无寸铁的蒲英心中想：“这下可真的是玩完了!”
　　突然，一阵诡异的风拂过，竟生生将那道音箭刮偏了轨道，朝着一颗树飞去，“轰！”的一声，树应声而断。
　　蒲英半瘫在地上，惊讶的睁大眼睛。
　　只见一白衣人从天而降，手执一折扇，稳稳地挡在蒲英面前。背对蒲英，一头黑发随风飘动，如有仙人下凡。
　　看见这背影，蒲英心中的委屈立刻波涛汹涌起来，冲其细声细气地叫道：
　　“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