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雪覆白头》文寄微

7、第三回 顽石仙门遇伐檀 人间草木何为泣

　　书接上回。

　　顽石向西往劫寻缘，西二十里外果有一处仙门楼宇隐在云雾之间。它上前询问守门童子何人在此收石料，称自己有一好石相献。

　　童子引他入了宗门，却只让他独自等着，许久未见回还。顽石初入人世，亦是十分好奇，便私自走动开来。它路过一处曲水折径的小院，听闻砍伐之声，不禁迈步向声音源头。待他走近，才发现有人拎着一柄斧子，在砍伐一株巨大的青檀。

　　“草木有情，何故伤其？”顽石不忍，出声问。

　　那人转过头，一张白净年轻的面孔，却答非所问：“你来了。”

　　“你在等我？”顽石十分奇怪。

　　那青年说：“谁来，我等的就是谁。你叫什么？”

　　“师父赐我名为非情。”

　　“这么说，我该叫走兽了。缘何有名无姓？”青年笑了起来。

　　顽石对年轻人莫名其妙的话摸不着头脑，只能懵懵懂懂道：“生来有身无世。”

　　“既如此，你又该叫缘何，有名无姓。”青年调侃完，也未放下手中的斧子，问：“你说我伐檀伤草木之情，尔非草木，怎知草木之情？”

　　“我能听见草木之泣。”

　　“你不是飞禽么？飞禽栖身于木，衔草为屋，莫非也能情通草木，伤屋而哭，木倒而啼？”

　　“这，实在是误会…”顽石涨红了脸，没来得及解释却被青年打断：“我既为人，操使斧斤，竭力而伐，也该哭斧斤磨损之痛，力逼血肉之苦？何故草泣而金石不鸣，木哭而我不为悲？”

　　顽石面对青年的咄咄之语，一时难以对应。青年目露狡黠，指了指自己：“你倒是说说，我现在是乐是悲？”

　　顽石愣住，一时竟陷入青年的目光中，思考起眼前这古怪之人的心情。青年说：“你瞧，若是想让谁的思考跟着自己走，只需要这样给他两个选择便足矣。”

　　说罢，青年带上斧子便走了。

　　顽石带着迷惑，在空无一人的庭院呆了会儿，也往回踱去。童子恰在此时回来，说未寻到宗主，天色已晚，请他暂且歇在此地。

　　适时稀奇的相遇让顽石一直挂念在心，便问童子这门派，可有一名为走兽之人，童子摇了摇头，只说不知。顽石只得压下心头的困烦，进入厢房歇息。

　　第四回

　　第二日

　　周瑾停住了笔，墨顺着羊毫滴落在纸上。

　　温昙此时离他很近，看着他刚写下的文字，嗤笑着刚说完了一句“周瑾，你怎么尽会在书中塞无用的趣味”。周瑾忽然转头，就那样长久地凝视着他。

　　“做什么？”温昙说，“你不继续写了？墨，晕在纸上…”

　　周瑾像是突然回神，立马把笔搁了，目光仍旧带着些迟滞，盯住“青檀”二字。

　　温昙说话的语调很好听，能够引诱人仔细听了他的话，却不知他所云，只知道去咂摸那点韵尾与咬字的轻重。

　　“怎么，灵感枯竭了？”温昙毫不留情地嘲弄着，周瑾却只是心不在焉的嗯嗯两声。这让温昙有些许恼火。周瑾却心里也烦躁起来：难道天才如温昙，连厌胜之术也能无师自通？否则怎么叫他总被迷惑住。

　　“今日邪星在旁，我文昌运被夺了。”周瑾挥了挥手，温昙恰好也抬步欲走，周瑾见此却顺势往回一扯他的袖子：“等等，你说好要为我作评。”

　　温昙扯了扯嘴角：“我何时说要为你这破书写评。”

　　周瑾闹起来，强行把笔塞给温昙。拉扯之间不慎画了一笔在温昙袖子上，温昙嘴角那带着点不幸意味的笑容更锐利了，抓住笔往纸上写下龙飞凤舞的两字：“没品”。

　　周瑾：“…也好。”至少，字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