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卡尼亚》星觞

24、第二十三章

　　还没等路伊反应过来，迦耶便有了下一步动作。
　　什么……啊。
　　路伊的嘴逐渐张成几乎可以塞下去一个鸡蛋的大小。
　　只见面前的少女双手紧扣，合在自己胸前。海蓝色的长发遮挡住了她的面容，却化不开她的虔诚。
　　接着，从墙壁里，地板里，青苔里，家具里，甚至空气里，飘浮出一滴一滴晶莹的水珠。它们如舞动的精灵，无声无息，螺旋着汇集在少女的身边，闪烁着无数的星光。
　　这一刻，整个屋子，仿佛落到了宇宙的无限空间里。
　　浅浅的蓝光，荡漾着。
　　“这……”
　　“这些，只是普通的水而已，但是……”
　　迦耶温柔的伸出手，轻轻一点，水滴立即化成了各种各样的模样。有些是生长中的草木，其上的纹路清晰可见。有些则是飞舞的蝴蝶，盘旋的雨燕，灵活的鱼儿，每一个瞬间，都是生命的跳跃。
　　“对我来说，这就是整个世界。”
　　“吉诺告诉你了吧，我们雨氏的人，从出生起就注定要背负永生永世都不得离开这片沙漠的命运。”迦耶温柔的看向呆呆的路伊。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我们虽然身在这里，但是，心却早已看遍整个世界。”
　　“就，只是透过水而已。”迦耶抬手一挥，四周的水滴便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汇集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水球。
　　水滴离开的瞬间，路伊顿时感觉到周围的空气都干燥了不少。
　　“但是，这种事……”路伊欲言又止。
　　“我给你看这些，其实只想告诉你，万物都有它存在的规律。雨氏，虽然一直被暗中称为是被诅咒的家族，但是，就是因为这个诅咒，我们才被众人敬仰。虽然不能离开这里，但是我们却比一般人更了解这个世界。”
　　“只不过，在你们看来，我们需要付出的代价重一些而已。”
　　“不是吗？”
　　迦耶笑了一下，路伊看着她如玉般的脸庞，忍不住问道：“真的不后悔吗？”
　　“你也看到了吧，这座城里的人在你失败后是怎么对你的。”
　　“不后悔。因为，我不是为了他们。”迦耶顿了顿，又展开笑颜，“我，是为了重要的人。”
　　“你也懂吧，想要为人做些什么，想要保护人的这种心情。就算是付出我的生命，又算什么呢。”迦耶捂着自己的心口，缓缓闭上了眼睛。
　　“是啊……我懂。”
　　路伊的心一痛，原来，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有件事情，我想拜托你。”
　　“什么？”不知是不是路伊自己的错觉，他总觉得这个时候的迦耶格外的严肃。
　　“在我离开后，一定要照顾好吉诺，不要让他出任何事情。”说这话的时候，迦耶一双蔚蓝色的眼眸突然变得暗淡。
　　“你什么意思？”路伊连忙问道。
　　离开，什么离开？！
　　“我，活不长了。”迦耶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吞咽下嘴角的苦涩，叙述着残酷的事实。
　　“怎么回事？！什么活不长，不是说你的身体只要不再祭祀就可以了吗？！”迦耶的话就像一把锤子给了路伊重重的一击。
　　“不，其实……我有些事情一直瞒着你们。”迦耶苦笑了一下，“不错，如果我还是个正常人的话，的确就像你说的那样。”
　　“还是个正常人？什么意思？你是说……”路伊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的寿命，其实早应该在三年前就结束了，能支持到现在，是因为我吃了一些可以延缓死亡的药物。”迦耶伸出了自己的手腕，路伊此刻震惊的看到，一条细细的红线隐约浮现在少女的皮肤之下。
　　“说是延缓寿命，这个世界，哪有这么好的事。说是解药，还不如说是毒药。”迦耶的笑声有些自嘲的悲哀，“或许再过不久，我的身体就会开始腐败。”
　　“迦耶你……”
　　“你不用说些什么。”迦耶看了一眼身旁满是焦急与担忧的少年，笑了笑，“我的身体情况我自然是最清楚。”
　　“我真的，已经撑不住了。”
　　“所以，刚刚你说的那些……”路伊有些哽咽。
　　“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这副样子。如果，这件事一旦让吉诺那个笨蛋知道的话，他一定会用尽所有的办法来救我。我不想，让他做那种无用功。”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我离开这里。”迦耶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决绝，“我会去城主府，这样，你们就解放了。”
　　“这件事，本来就是因我而起，也应该来由我结束。”
　　“你疯了！我们好不容易把你救出来，你现在说又要去自投罗网！”
　　“这是唯一的办法。而且，比起让你们知道我是这么死的，还不如……”
　　迦耶没有说完的话，路伊自然懂得。但是，他还是无法理解，为何命运如此的捉弄人，这样的话，他们不还是相当于什么都没做吗。
　　“拜托你了，路伊，这是我唯一的请求。你能做得到吧。帮我保守这个秘密。”迦耶抿了抿嘴，看着纠结的少年。
　　“我……”路伊张开口，却不知到底如何回答。
　　“就当我求你了。”
　　迦耶的话几乎不给路伊留任何思考的余地，终于，在漫长的几分钟的注视下，路伊终于艰难的说出了一句。
　　“好，我答应你。”
　　“谢谢你。”得到了路伊的答案，迦耶就像个吃了糖的小孩子，松了一口气，笑颜如花。
　　可是，两人却都知道，这笑的背后，隐藏的是多少的悲哀。
　　吉诺敲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的是这样的一幕。
　　“怎么了？”细腻的心思，让他直觉感到路伊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没什么。”倒是迦耶，还一副原来的样子，而且，看起来好像心情更好了一点，“烨呢？”
　　“他在外面。”
　　“我去看看他。”迦耶说了一句。
　　“你的身体没事了？”吉诺疑惑的在两人之间看来看去，语气里仍旧是藏不住的担忧。
　　“嗯，好多了。”迦耶笑笑，操控起那一直被冷落在一旁的水球，直接砸了个吉诺措不及防。
　　“……”
　　看来是真没事了。
　　湿漉漉的头发紧贴着吉诺的脸庞，细碎的发梢还滴答滴答的往下淌着水。吉诺的眼里闪过一抹无可奈何，可嘴角却噙着一抹笑意。
　　看着迦耶一步步离去的背影，他心里想到，终于变得正常了。
　　“路伊，刚刚你们在屋里到底都说了什么。”吉诺下意识也把路伊方才的不对劲抛在了脑后。
　　“没什么。”
　　“……”
　　“诺哥你还是先清理下你自己吧。”路伊扫了一眼吉诺全身上下，说道。
　　“……”
　　路伊这话落罢，吉诺的表情几乎瞬间一僵，消失在了原地。不用多说，路伊自然猜到他是去换衣服了。
　　【真的没打算告诉他？】
　　“嗯。”路伊的声音有些闷闷的，“我答应过的。”
　　【你以为这件事能瞒多久，早知道现在，你当初就该离开。】月冷冷哼了一声。
　　【你有想过一旦事情暴露的后果吗。】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总之现在也只能这样了。”路伊头疼的叹了口气。
　　【自作自受。】
　　【不过，这件事先放放，你还有别的事要做。趁着现在这机会，你该熟悉下天赋的使用了，不要以为每次我都能来救场。】
　　月的话让路伊一顿，“这不是你的天赋吗，我也能用？”
　　【自然。】月有些不耐烦。
　　“教我使用的方法吧，月。”路伊激动的说道。
　　【呵，丑话说在前头，过程可是很辛苦的。】
　　“放心吧，不管都多难，我一定会坚持下来，我再也不想依靠月你了。”
　　【是吗……呵，最好是这样。】
　　不知道为何，虽然还是那副冷淡的模样，路伊此刻竟觉得，月的语气居然带有一种名为欣慰的情绪。
　　“尽管来吧。”
　　——————
　　三天后——
　　“我想出去转转。”迦耶突然说了一句。
　　“好，都依你。”吉诺脸上划过一丝歉意，他太了解迦耶了，曾那么喜欢阳光，可现在却要被迫在这个阴暗的地方呆这么长时间。
　　委屈她了。
　　“可是，外面的军队不是还公告通缉我们吗？”迦烨的情绪依然在这几天的调节下好了不少，虽然声音仍软糯，但至少不再哭哭啼啼了。
　　“没事，有我在。”
　　虽然现在外面的局势的确像迦烨说的那样，但是，吉诺并不认为在他的保护下，迦耶会有什么危险。
　　“迦烨，路伊就拜托你了。”迦耶看了一眼床上的少年。此刻的他双眸紧闭，一副对房间里的谈话完全置之不理的模样，就好像入定的石雕。
　　“我知道了姐姐。”
　　“也不知道这小子到底在干什么。”吉诺的眼神有些哀怨。上次他换完衣服过后，回来就发现路伊这个样子了，而这都过了几天了，这小子还是一动不动。要不是看着他还有呼吸，吉诺估计都以为这小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