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真》哎呦嘎嘣儿脆

15、第十五章 身量纤纤沈含真

　　苏怀齐笑得有些窘迫，“我……你大概听说过吧，我……不是在苏家长大的。我一直在跟着一个戏班子走南闯北，去过不少地方也听过不少奇闻轶事。关于这癔症的传闻，是早些年在困兽坡附近众所周知的一件事。”
　　当年困兽坡附近一直流窜着一个武功高强的土匪，专门打劫一些达官贵人。他还有个奇怪的规矩，遇到身量纤瘦的人，只劫财不伤人；但若是身材臃肿肥硕，即使交足了赎金也只能保下一条命而已，轻则全身被打得更肿一圈，重则缺胳膊断腿也是有的。
　　听到这里，沈含真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从不离身的零食兜子，有些走神。
　　苏怀齐忍俊不禁，被沈含真略带威胁地瞪了一眼，点头认输，忍住笑道：“你又不胖，你这个是……圆润！”又遭了一眼，“好好好，小含真身量纤纤，回去之后一定要多给他带好吃的补一补！”
　　沈含真一脸“算你识相”，接着佯装正经道：“你话真多！快说正事！”
　　“嗯！”
　　当所有人都以为那个土匪大概很难剿灭的时候，突然有一天他自己去投案了。可是来人并不会什么武功，官府的人认为他在替土匪顶罪，预备打他一顿板子警告。没想到一顿板子下去此人突然暴怒，一个人掀翻了整个府衙，抢了一匹马就逃跑了，后来有人说看到他正是往那个土匪窝跑了！官老爷这才相信他真的是土匪，后悔不该打他把他给惹怒了，但又想不通他好端端的为什么来投案自首？又为什么跑了？况且他来的时候步伐沉重，怎么看都看不出能有那么好的身手。
　　直到这个土匪一日绑了一位大将军的胖儿子，还砍了人家一只手，将军一怒之下带着军队直接来把山寨给剿灭了。审问的时候这人也是一阵老实一阵疯魔，活生生就跟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一样，后来有人发现“他们”好像真的就是两个人，两个连名字都不同的人，并且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当时也有人以为是鬼上身，后来刚好有一位仙门的女修士在附近，得知此事特意来查看，得出的结论是并没有什么鬼怪作祟。这位女修是个医师，回去后查阅了许多医书发现他这是一种很罕见的癔症。由于小的时候受过某种刺激，出于自我保护，将一个人潜在的不同性格分离出来并放大，这个性格以为自己是一个单独存在的人，而原本的性格也并不知道自己还存在另一面，这个人就会在两种不同的性格下来回切换而不自知。其中一种性格做的事，另一个性格是没有记忆的，在他看来就是自己缺失了某部分记忆……
　　“那就跟白清和逸合子这种状况很像了！”
　　“对，白清的记忆停留在村子覆灭的时候，我怀疑就是那个时候他受到了刺激。他也并不是因为被玄霄子打到失忆，而是因为那些年表现在外的一直都是他当时分离出的性格，他根本就没有这段记忆。”
　　沈含真脑子有些乱，努力接受了一下这些信息，理着思绪，“照你这么说，这些年最原始的‘白清’一直在沉睡，反倒是被分离出来的‘逸合子’掌控这身体这么多年？那到底……哎呦，这到底是不是一个人啊？”
　　“是也不是。不过，我也不觉得这么多年表现在外的都是逸合子。”
　　沈含真更乱了，“不是你说的，这些年都是当时分离出的性格在……你的意思是……”
　　看他样子大概已经猜到了，苏怀齐成竹在胸道：“对！他当时分离出的性格应当不仅仅只有逸合子一个，还有一个就是一直想要毁掉淳元观的那个！而且我怀疑……他可能已经知道了自己还有别的形态存在！”
　　仔细回想了一下，白清是最原始的那个性格，他信仰瘟神，不可能想要毁掉瘟神殿。
　　逸合子应当是因为白清小时候供奉瘟神，瘟神却没能救下他族人而引发出的对瘟神极不信任，这种对瘟神的怀疑和无助分离成了逸合子，因此他对瘟神十分抵触，但又不知能依靠什么，于是又产生了新的信仰，出家做了道士，开始信奉三清。逸合子作为一个道士，也不可能去烧自己祖师爷的道观。
　　所以一直在闹腾的既不是白清也不是逸合子，而是当时分离出的第三个性格。出于怨恨，怨全族最信任的瘟神对他族的灾难视而不见，恨漫天神明白白受信徒供奉却如此无能。最为偏激的这部分，分离放大成了那个想要毁掉一切道观、神像的“疯子”。
　　也正因为对瘟神的负面情绪都分离了出来，所以白清才会在即使瘟神并没能拯救他们族人的情况下依旧对他十分迷信。
　　想通了很多细节，沈含真目光幽幽扫向躺在床上熟睡的人，恍然道：“难怪！在饭桌上白清头痛其实根本不是什么失忆的后遗症，而是别的性格取代了他！”
　　苏怀齐点点头，继续分析，“而且我认为出来的那个就是那第三个性格。在他出来之后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意外的情绪，所以我们开始都还以为他是白清，只是因为难受所以话变少了。直到他离开前看玄霄子那一眼，才让我觉出他已经不是白清了，并且好像已经知道其他性格的存在。
　　白清是不记得玄霄子打过他的，只觉得因为他才导致自己失忆，所以他之前每次看玄霄子的眼神都带着一种埋怨。而对于第三性格来说，两次打晕他坏他好事的都是玄霄子，他又是个极偏激的性格，因此他看玄霄子的那一眼带着藏不住的恨意。”
　　沈含真有些惊讶的再次看向床上的人，“他出来的时候开始就在假装难受，借以掩藏自己已经取代了白清，这么说来他一定知道白清他们的存在，并且不想让人发现他的存在……”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睡觉只是因为他怕我问话！因为他根本没有白清的记忆！难道说……他到现在都是在装睡？”
　　有沈含真之前设下的隔音阵在，他们说的话床上躺着的人是不会听到的，但此时此刻，两人看向他的时候都有些背后发凉。
　　片刻后，二人达成一致，如果他们猜想的一切都成立，那么第三人格既然已经知道白清和逸合子的存在，不妨开诚布公的谈一谈，这些年发生在白清身上的事不会有人比他更清楚了。
　　沈含真点开了之前布下的黑色石子中的其中一枚，其余石子瞬间化为灰烬。看了看还在床上躺着的人，犹豫了一番，不知该怎么开口，于是跑到苏怀齐身后推了推他，“你去说！”
　　两个人都不是很愿意和陌生人打交道，尤其还是一个脾气不怎么好动辄就烧房子的人……
　　苏怀齐感受着后背上一直试探着推他的小手，第一次被依赖，感觉还有点微妙。和这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欣喜比起来，那点不情愿好像也不算什么。
　　虽然还有些抵触，但在沈含真期待的目光下，苏怀齐轻叹一声，还是开了口，“不知道这位先生怎么称呼？我们来聊聊可好？”
　　床上躺着的“白清”显然不是那么配合，好像在睡梦中被打扰到一样拉高了被子，翻个身继续睡。
　　苏怀齐声音不大，但是叫醒一个才睡下不久的人足够了，这人继续装睡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据我所知这种癔症有一种治疗方法是消除独立出来的性格，先生若是不能好好配合，那我们也只能采取这种方法了。”
　　话毕，原本躺在床上安静装睡的“白清”犹豫着坐了起来，垂着头低声道：“你们都知道了？”声音听不出波澜。
　　就在二人盘算从哪里谈起的时候，猝不及防，“白清”突然伸手掐住了苏怀齐的脖子，并不像是挟持而是用了十成力气想要直接将人掐死。
　　沈含真反应迅速，几乎就在他刚抓到苏怀齐那一瞬间悯晴剑已经出鞘抵住了“白清”的脖子，但此时的“白清”就像个暴戾的疯子，对这种威胁不管不顾，像是料定为了白清和逸合子，沈含真不会真的对他下杀手。
　　眼见威胁不管用，沈含真转用剑柄狠敲“白清”肩膀，一瞬间的脱力苏怀齐便抓住机会反手一扭膝盖一压顺势擒住了“白清”。
　　“白清”挣扎着瞪像压制着自己的苏怀齐，明明就是同一个人同一副面孔，眼睛里却像是多了一把淬毒的匕首，阴狠凶残。
　　下一刻，“白清”突然停止挣扎，垂下头片刻一脸茫然的环顾四周，“小道长？压着我干嘛？快放开我！”
　　沈含真探究地仔细看了看“白清”的脸，再看没有丝毫松懈的苏怀齐，不知问谁：“这是……又换回白清了？”
　　苏怀齐笑着摇摇头，“我是市井里长大的，江湖骗子见得多了，这么巧在这个时候转换，我是不信的！”
　　“我真的是白清！小道长！你扭得我手好疼！快松手吧！”
　　苏怀齐不为所动，倒是沈含真灵机一动，“白清在吃饭的时候说了你们村口有一排石狮子，你能说出来有几头吗？”
　　“白清”松了口气似得笑着道：“我们村口根本就没有石狮子！”
　　沈含真也松了一口气，却听“白清”突然惨叫了一声，原来苏怀齐压着他的力气又重了几分，“小含真，如果他真的是白清，那他现在说的不该是‘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吗？这家伙阴险狡诈得很，可不能被他给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