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玉奴》一野清风

38、第三十八章

　　一闲下来，蓝玉又提起剪头发的事情，玉奴被她闹的没办法，选了个没有风的日子，在院子里按着她的比划，将头发剪到齐肩长。小丫头们觉得稀奇，纷纷来看。白芷说道：
　　“这一剪倒也干净利落，虽然看着有些的不习惯，但人却越发的娇俏可爱了。我听人说外面女学生里也时兴这样的发型，玉奴姐姐，你也给我剪了吧……”
　　蓝玉听了，也帮忙央求，玉奴笑着说：“你就跟着闹吧……”也给剪了。小丫头们见白芷也跟着剪了短发，笑成了一团，有些胆大的也向玉奴央求。玉奴见已开了势头，来者不拒，又给剪了三四个去。
　　剪了头发后，蓝玉又央求玉奴做那新式的旗袍。玉奴说道：“做倒是可以做，等明年开春天气暖和了再做吧。现在即便做了也不能穿，不暖和，外面又要穿个几件，也不方便。”
　　蓝玉听了才作罢。
　　灶王节一过，悠园各处又装点起来。年二十八时，东院的墨琴来接蓝玉，一见蓝玉短发的样子，吃了一惊，笑着对玉奴说：“你也真是大胆……”
　　蓝玉说道：“是我自己要剪的，与她有什么关系？”
　　墨琴听了朝玉奴眨了下眼睛，不再说话。临走时才小声对玉奴说道：“你仔细些，少不得太太要来问你。”
　　送走两人后，玉奴回到屋里，想墨琴在太太跟前呆了许多年，她的话总没有错的，便捧起一本书，在屋里坐着等着。等了大半天也没见人来，想来可能是蓝玉搪塞了过去。便放下书往院子里透气，冬日的傍晚，寒气上来，刚出门玉奴就打了个寒颤。看到院子中有个三十岁不到却丫头打扮的人正抡着大扫帚在扫地，地上干干净净地一片叶子也没有，也不知道她在扫些什么。看了一会，又觉得身影有几分熟悉，等那人扫了个囫囵转过身子时，才看出竟是紫姗。玉奴几乎被她吓了一跳，她瘦了很多，脸色又黑又黄又干，头发蓬松着，穿着粗使婆子的衣裳，多了几分老相。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紫姗听到玉奴的声音，停了下来看着玉奴，也不答话，看了一会又抡起扫帚扫起地来。忽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噗通一声跪到了石板地上，对玉奴说道：“玉奴，我愿意扫地，以后再也不出现在你跟前……你别撵我走……”
　　一定是白芷，玉奴想起自己那日的交待，心里又是气又是笑，忙拉起紫姗，说道：“你身子养的如何了？有没有落下什么病根？”
　　“养得挺好……刚出了月子，那老太婆就把我赶了出来……”
　　玉奴想那婆子性情乖戾，与紫姗不对付倒也正常，能照顾她这一个月已经不易。安抚了几句，回到屋里遣了个小丫头把白芷叫了来。白芷捧着瓜子进了屋，笑嘻嘻地朝院子努了个嘴，说道：“怎么样？不懒吧？现在可听话了。”
　　玉奴捧了汤婆子抱在怀里取暖，笑着说道：“我把她交给你，是让你把她打发出园子去的，可不是让你把她留下扫地的。”
　　“我何尝不想把她打发出去的，每次一说，她就哭得像个泪人似的，千求万求的，我一心软，就留下了。再说，她自己也愿意去扫地，你看她扫得多好，院子里一片叶子也没有。现在可听话了，让她往东，她不敢向西。我说让她避着你，她就不敢往你跟前冒头。”
　　“如果不是凑巧，今个还撞不见她呢，是不是？”
　　“可不是，这人真是奇怪，先前张牙舞爪地恨不得吃人，你还记得上次她要溅咱们一身血的事吗？”
　　玉奴瞥了白芷一眼，说道：“你上次说什么来着？往后她是咬了你一口，那时你可别到我面前喊疼……”
　　白芷不以为意，笑着说道：“现在她服服帖帖的，最为温顺了，不信你瞧着……”说着搬了个矮脚凳坐到廊檐下，抓了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吐。紫姗见状放下大扫帚，拿了小扫帚与箕斗在旁边扫，一点气性也没有了。玉奴见了深以为奇，却也心中不忍，把白芷叫了进来。
　　“怎么样？”白芷得意地说道。
　　“不怎么样，你还是找个理由把她打发出去吧……”
　　“好玉奴……”白芷拽着玉奴的胳膊打转悠，“我的好姐姐，过了年怎么样？我答应她过了年再让她出去……”
　　离过年也没有几天了，玉奴又被她转的没法，答应下来，说道：“这可是你说的。”
　　“我说的……过了年我再不把她打发出去，就让你扣我的月银。”
　　玉奴却说道：“不光扣你的月银，还要把我先前接济你的都给追回来。”
　　蓝玉去了东院后，南院闲散下来。除了当值的，都各自找自己的乐子去了。玉奴无事可做时，拿了先前看过的书又翻了一遍。除夕当晚，按照往年的旧例，与院中的执事丫头们一起吃年夜饭，绮因新上来没多久，头一次坐这样的场合，有些拘谨，玉奴拉着她坐在自己的身边。饭吃到一半，遥遥听到戏鼓声，别人还好，白芷耐不住起来，笑着向玉奴说道：“玉奴姐姐，吃了饭，咱们也去东院看一会子戏吧。听东院的人说，这回是北边来的戏班子，唱什么霸王……”
　　玉奴说道：“这么冷的天在那枯坐着……没有什么趣味，你找别人去吧。”
　　白芷听了去邀乔木，两个人唧唧咕咕一阵子，把绿掌与红珠等其余几个人也邀上了。绮因没主意，见玉奴不去，也说着不去。
　　快要散席时，一个小丫头匆匆走来，在玉奴耳边耳语几句。玉奴听了，把小丫头打发了下去，说道：“你们几个既然要去听戏，就赶紧去，省的晚了错过了好戏。”
　　几个人一听不管肚子饱没饱，闹哄哄地要往外走，白芷走了两步又回过来向玉奴说道：“让那管钥的婆子们晚些下钥……我们少不得要听个半夜。”
　　玉奴笑着说：“你放心去吧，即便是上了锁，你也有嘴，也能叫门。”
　　几个人一散，玉奴急忙往正房里走，推开门就看见了蓝玉，红扑扑的小脸正笑着看着自己，玉奴心里又惊又喜，问道：“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那边难道没吃年夜饭？”说着攥住蓝玉的手，一摸冰凉透骨，“你怎么回来的？”
　　“我自个坐了车来的……他们都知道我回来了”蓝玉笑着说。
　　玉奴吩咐了小丫头去烧洗澡水，又让烧地龙的婆子加了火，回来问蓝玉道：“太太也不管你，就让你这样回来了？”
　　“她心里高兴着呢。”蓝玉说道，“我姑妈也去吃年夜饭了，还带着我表哥，她得了这个机会能不说些什么？我爹一听不敢说我妈，就板着脸训斥我……还让我向姑妈道歉……”
　　“钱太太是蓝总督请来的？”玉奴搓手蓝玉的手，笑着问道：“都说了什么，惹得你爹这么不高兴？”
　　“倒也没有什么，”蓝玉说着坐了下来，笑着看着玉奴一阵，“说我一天天的大了，心思也多了起来，再也不像以前那么贴心……这话说的也奇怪，我何时跟她贴心过了？先前她总是把我当个傻子来看待……还说我是个好孩子，就是底下的人……说来说去就说我是被人挑唆的……”
　　玉奴笑了起来，“这是在说我呢。”
　　“我妈就说你是南院里最让人放心的一个，我姑妈就再也不说这个了。”
　　“那蓝总督怎么就不高兴了呢？”玉奴问。
　　“还不是因为我姑妈说起他们往年的旧事，说什么自己经年时带着我爹生活有多苦，虽说是姐姐，却更像个妈……我爹就气了……当着我妈的面嘱咐张总管还按先前的银子给，又让我向我姑妈道歉，以后再也不准提不准姑妈入园子的事情。”
　　玉奴安抚道：“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想和她断，也没有这么容易的。来就来吧，倒也没有什么。”
　　“最让我生气的是我那不成器的表哥，竟然向我爹……要你……还说什么你是他买来的，原本就是借给我用的，现在该还回去了。”蓝玉说着脸上浮上一层怒色。
　　玉奴听了被吓一跳，慌忙问道：“你爹没答应吧？”
　　“答应？他差点被我爹给打了出去。现在你名义上是我的丫鬟，又是南院的掌事，我爹又不是不分四六的人，怎么会答应？末了我姑妈也把他骂了一顿，这事才算完……”蓝玉笑着摇摇头 ，“这人又蠢又笨，心里还做着春秋大梦呢……我本来想趁这个机会把你的卖身契要回来，想想又没好开口，就直接回来了。”
　　“那你这一回来，你爹岂不是又要气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两个婆子抬了洗澡水进来，玉奴打开隔间的门，让她们送进去，倒进浴盆里。屋里顿时蒸腾起一股热气，玉奴推着蓝玉进去，说道：“那你最后有没有向你姑妈道歉呢？”
　　“你猜……”蓝玉狡黠一笑。
　　玉奴脱掉蓝玉的衣服，试了水温让蓝玉进了浴盆，笑着说道：“我猜你……没有，敢情是又装成了痴呆样？”
　　蓝玉躺进浴盆里，惬意地闭着眼睛，整个人舒展开来。屋里热气腾腾，玉奴脱了衣服，只剩下件里衣，“现在不冷了吧？”
　　“不冷了……你也进来一起洗吧……”蓝玉笑着看着玉奴。
　　玉奴刚要脱下衣服，又想起外门没有关，披了件衣服走出去关上门，又上了闩。回来捥好长发，才脱净衣服踏进浴盆里，坐到了蓝玉的对面。蓝玉看了一阵，移身到玉奴的怀里。原本只预备下蓝玉一个人洗澡，水加的有些满，玉奴一进来水漫到了浴盆的沿上，玉奴怕蓝玉闹，笑着说道：“你可别乱动，否则今晚咱两要睡在河上了。”
　　蓝玉只是笑，一双手在水里早已附到了玉奴身上，“怪不得我表哥总是对你念念不忘……”
　　“你又要胡说八道了是不是？”说着，玉奴佯装去拧蓝玉的耳朵。蓝玉笑着躲开，躺在了玉奴的怀里。玉奴环腰抱住，一双手在蓝玉身上摩梭一阵，覆到了她的胸前，笑着在蓝玉耳旁轻声问道：“现在还会疼吗？”
　　蓝玉点点头，“不摸时还好，一摸就痛……”顿了一会，又说道：“你像我这么大时也疼吗？”
　　玉奴沉吟一会，说道：“也还疼呢着，我从十三四岁时开始疼的，刚和你好的那一会也还疼呢，后来……”玉奴脸色发烫，“后来就不疼了，你现在还小……等长开了也不疼了。”
　　“你又嫌我小……”蓝玉说着转过身来，看着玉奴，“恐怕长开了也不会长你这么好。”
　　玉奴却想起了蓝太太的身姿，看着蓝玉娇态的模样笑着说道：“蓝太太的身段那样好，你也不会差哪儿去……”
　　蓝玉听了一愣，笑着堵去玉奴的嘴，“好呀，敢情你还想着我妈……”
　　玉奴假意打了自己一个嘴巴，“我错了，我并不是想她，我是在说你……以后再也不提了，饶了我这一回吧。”
　　蓝玉闹了一阵才作罢，玉奴转而问道：“你妈多大了？看着可真年轻，三十岁不到的样子，可你都十六了，总觉得她应该也不小了……”
　　“她今年三十四了吧，十七和我爹在一起的，十八生的我……”
　　“你爹呢？”玉奴又问。
　　“我爹五十多了……今年五十三了吧……”蓝玉答道。
　　“那你爹岂不是比你妈……”玉奴心里算了一阵，惊呼道：“大了快二十岁？我一直以为不过大个十来岁呢……你妈那样的人家，当时是怎么准的？”
　　蓝玉冷笑道：“管他们怎么准的，和我有什么干系，左右不过是一段孽缘……”
　　玉奴见蓝玉不高兴，便也不提了。水渐渐凉了，两个人擦干身子，蓝玉进了纱帐子后，玉奴叫了婆子将浴盆抬了出去，回来见蓝玉已睡着了，轻摇着说道：“今个除夕，你不守岁？”
　　蓝玉梦里呓语一声，玉奴却没听懂，便也脱衣睡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梦里听到轰隆一声响，玉奴被惊地醒了过来，心口突突地直跳，看了一眼蓝玉，见她睡的正香。听了一阵才知是炮竹声，新的一年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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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好像咱们也快要过春节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