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男草》烟沐信陵

9、相遇

　　大殿的门敞开着，月光洒进屋里，不用点火折也能看清殿内的情况。承君固眼看着蒋元介身体后倾，本能性的抢到了他的身边，做了“护盾”。
　　承君固感觉怀里的人在不住的颤抖，他没有发现的是，蒋元介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上面的纹理和那个“宁”字。承君固顺势想把自己的东西拿回，却不料自己的手被对方牢牢地握住。
　　“你……”有趣的是，这两个人异口同声的开了口，还说了同一个字。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蒋元介迅速站起身来，神色也恢复正常，仿佛刚才的事情从未发生一样。蒋元介还是反复看了看手中的玉佩，赞道：“君固兄这玉佩好生精致，不知从何处而来？”说着将玉佩还给承君固。
　　一瞬间，承君固觉得蒋元介看不清悲喜的脸上写满了高兴。
　　承君固小心翼翼的接过玉佩，如获至宝。正准备想开口解释的时候，突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素来为人正直，不善于隐藏自己的心绪，一下子踌躇起来。
　　春离突然觉得自己和笑眯眯站在那里的风纯一点存在的价值也没有，背过身走到承君固前面，将他护在身后，道：“是我家夫人送给少爷的。”
　　如果说刚才蒋元介的神色恢复到了承君固第一次见到蒋元介时那意气风发的模样，此时蒋元介的脸色一定面如冰霜。
　　承君固不解，因为这块玉佩，确实是他母亲送给他的。在龙山寺天佑大师那里求来的开过光的羊脂白玉，他有一块，另一块送给了太子姜宁。
　　天佑大师，承君固是见过几面的，小时候经常跟着母亲去烧香拜佛，潞安府的龙山寺香火鼎盛，年年不断。
　　承君固素来爱好听戏，在幼年的他的印象中，老和尚一定都是留着很长的白胡子，文绉绉的，不食人间烟火。
　　而天佑大师此刻站在他面前，身材高大，像是武僧，三十几岁的样子。天佑看着年幼的承君固，摸了摸他的小脑袋，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
　　转身对承母道：“贵公子将来平步青云，贵不可言。只是长大的时候会有一场无妄之灾，会影响他一生。夫人且放心，我这里有两块外邦那里游历得来的羊脂玉，随后制成玉佩，一块刻贵公子的名字，一块刻另一个人的名字，双方交换，一生携带，有备无患。”
　　承母是最信天佑大师的人，道：“小儿自当遵从，可是这另一个人又是谁？可是天机不可泄露？”
　　天佑笑道：“夫人这话就多问了，贫僧既然说贵公子平步青云，这辅佐之人将来也是要贵为天子的。”
　　天佑四方游历，天下闻名，也被元光皇帝请到宫中讲学，深得皇家的信任。就这样，那块刻着承君固的名字的羊脂玉不久后的几年也送到了刚刚出生的太子身边。
　　那时候的承君固，还没有大名，虎年出生，大家都觉着他可爱，都唤他阿虎。
　　蒋元介道：“是小弟一时失礼，君固兄莫怪。既是夫人所赠，想必承兄十分爱重。”
　　承君固道：“自然如此。”心里纳闷道，谁不敬重自己的母亲呢。
　　而南真这里，巴巴的吹着冷风站在知府门外。郭连事心想，不管真假，这些年他见过的奇葩事多了去了，可有那些不讲排场的京官，或许这钦差大人是真的。
　　等了足足半个时辰，南真都快缩成一团球了，蹲在地上抱着圣旨还有钦差大印，什么也没顾上拿就从驿馆跑了出来。
　　先出来的是师爷，认准了南真，师爷过去跟郭连事耳语，这确实是住在驿馆的那位。
　　郭连事心想，可不，这又是个奇葩。
　　虽然这么想，可是也不敢表现出来。郭连事赶忙把南真让到府里，让底下人烧好了热水喝姜汤，然后跪在了南真脚下，道：“下官准备明日再好好接待大人，为大人洗尘，不知大人这么晚就来到了寒舍，请大人恕罪。”
　　南真在京中任的是吏部侍郎的职位，大家都同朝为臣，一般只跪皇家之人，即使爵位再高，他也没有别的官员给他跪拜。
　　这样的阵仗着实吓了南真一跳。南真刚喝下去的姜汤刚到嗓子眼儿就猛烈的咳嗽了起来。一边咳嗽一边抬手示意郭连事站起来。
　　郭连事站起身来，想拍一拍南真的后背，不料南真一下子抓住了他的手。
　　南真的手冰凉的可以，郭连事心想，这又是干什么？
　　接下来的话吓了郭连事一跳。南真道：“郭知府，有人要杀我。”
　　郭连事急忙屏退左右，就剩下师爷一人，郭连事道：“谁？”
　　南真回头看了师爷一眼，道：“劳烦师爷，速速派人去驿馆检查一番，那贼人估计没有得手，已经身退了。”
　　师爷急忙派人前去查看，喝道：“风参领呢？知府大人找他。”
　　这时的风纯已经到了院门口，正要去见郭连事，听师爷喊他，赶忙道：“属下这就回来了。”
　　等到风纯进了郭连事的房间，南真看了风纯身后的人一眼，眼睛变得清亮起来，高兴之情溢于言表：“君固哥，我还正要找你！”
　　承君固也是惊讶至极，道：“心无，你怎么在这里？”
　　南真摆了摆手，笑道：“说来话长。”说着看了看承君固身后一脸蒙逼的钱德艺，站起身道：“博川候。”
　　钱德艺可还没睡醒呢，硬是被赶鸭子上架闹到马车上到了这里。钱德艺也记不清这是谁，含糊的拱了拱手，就跟拜年似的。
　　春离看他这个样子，忍不住想笑。钱德艺可是开心极了：“春离姑娘笑了，是因为我吗？”
　　郭连事这下明白了，今天晚上是大牌亮相啊，前些日子说的博川候，左将军，这下可全都来了。
　　风纯脚力也快，就在大家叙旧的时候，风纯已经打了个来回了。
　　“怎么样，风参领？”郭连事问道。
　　“床上放的枕头，全部被利刃斩断。有人要害钦差大人。”风纯道。
　　“心无，什么人害你？”承君固问道。
　　“刚刚郕王的三王子见了我，想利诱我帮他继承王位，我拒绝了，估计起了杀心。”南真道。“除此以外，我想不到还有什么人敢这样下手。”
　　郭连事心想好家伙，要是钦差死在我地盘上，我和我家那几房妻妾估计没几天活头了。
　　好歹他也是见过世面的人，郭连事道：“钦差大人，下官自当护您周全。”
　　承君固见到南真也是挺开心的，刚才和蒋元介的不快似乎一扫而过，不过他心里一直有一个疑问，为什么蒋元介听到他母亲送给自己玉佩的时候那么不开心？
　　二人许久不见，似乎交情甚笃，同塌而眠。承君固的梦里，全是蒋元介那张不开心的脸。
　　而南真做了一个很差的梦，几年前的雪夜，他第一次落榜，孤身走向桥头，准备自杀，就在他纵身一跳的时候，他猛地醒了过来。
　　这么多年，他学会了惜命。
　　刚刚坐起来，就看到了承君固穿戴好，在不远处的桌子上泼墨写字。
　　南真起身的动静丝毫没有影响到承君固。南真也没有去打扰他，南真知道，承君固写字的时候，全神贯注，这是他们多年相处的默契。
　　屋外的侍女听到有人起来，赶忙过去侍候，南真让她下去，表示自己一个人可以。洗漱完毕之后，承君固也把字写完。
　　南真走上前，见承君固写了很多。
　　第一幅字，南真读到：“温润而泽，有似于智；锐而不害，有似于仁；抑而不挠，有似于义；有瑕于内必见于外，有似于信；垂之如坠，有似于礼。”
　　第二幅字， “君子无故，玉不去身。”
　　南真知道，此时的承君固，表面看起来很镇静，实际上心里乱的很。
　　谁让他这么不开心？让他不开心的人都去死好了。一直以来，只要让承君固不开心的人，南真都要设计去让他家破人亡。
　　他没武力，却可以攻心。
　　正在南真这么想的时候，知府外有人敲起了鸣冤鼓。
　　郭连事也是一惊，因为这鸣冤鼓，自他在金陵任知府十年以来，百姓安居乐业，从来没有敲过。
　　但是朝廷有规矩，只要有百姓击鸣冤鼓，地方父母官必须亲自升堂，不管什么理由。
　　南真见知府有事，自己身上带的公事也没有完结，毕竟还没有找到郕王世子的下落。正准备起身之时，郭连事派人过来道：“南大人，左将军，这次升堂的案件似乎有些重要，郭知府请二位前去旁听。”钱德艺可能睡得太过，病倒在了府里，因此不能旁听。
　　等南真和承君固到堂前的时候，一个身穿绸缎的男子跪倒在堂下，痛哭流涕，道：“知府大人，我妻儿全家十三口，全部让人在昨晚灭口了！”
　　师爷站起身道：“知府大人，昨晚确实在城内着了一所宅子，起初因为是自然起火，属下立刻派人前去扑灭，只是没有想到，一家人全部被人毒死在家中。这位官人外出做生意正好归来，不想妻儿全部横死。”
　　是什么事情让人这般恨他们家人？承君固倒吸一口凉气。

　　一个大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