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初小记》韩欣儿

8、第 8 章

　　如今，大梦初醒
　　恍若来生
　　徒留下一颗遍布伤痕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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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这里就是所谓的宗人府，当初刚穿来此处与卞氏同住的那个小院子，这回倒像是故居重游似的。
　　大门紧闭，我仍坚信，晋炎很快就会将我接回。
　　直到，我跪在院中，收到废除我的圣旨。
　　“日前，卫贵人卫喜谋害二皇子晋衷一案，经刑部查证，现定论已成：其恃恩而骄，恃宠放旷，今革除其一切封号，打入冷宫……钦此！”
　　我发了疯似的抓住问前来宣读旨意的李公公，“不可能，晋炎在哪，我要见他！”我不相信，这么简单的一个嫁祸他会看不出来！
　　“卫贵人，您去冷宫记得多穿点衣服，冷宫风大，当心弄坏了你的身子。要我说啊，陛下当初就是被狐媚手段给迷住了，如此真相大白，你这狠心的毒妇，打入冷宫都算是便宜你了。”他用那特有的兰花指指着我道。
　　陪同的太监宫女，三两成伙的对我指指点点，羞辱性的言语耳边不停徘徊。
　　何时开始，我开始恐惧这种无所依靠的感觉。
　　晋炎，难道你之前对我的情谊都是假的？
　　我放下挣扎的双手，随着他们去了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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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边萦绕的还是晋炎昔日的甜言蜜语，以及废除的圣旨，连最简单的对峙都没有，直接给我判了重刑，是你们太天真了还是觉得我太傻了？
　　晋炎，你肯定是逼不得已才做出这个决定的，对不对？
　　打入冷宫，只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对不对？
　　你不会对我如此狠心的……
　　那我就在这里，等你，哪也不去。
　　诺大的冷宫除我之外空无一人，夜晚寒风吹起，灯影幽暗，颇有几分鬼片既视感。
　　每日送来的食物，也愈发简单，后来甚至连吃的都不送了，幸好这里有个小厨房，我靠着前人在此囤积的余粮过活。
　　一个人坚持，等待。
　　我愈来愈不清楚，这种日子，还要多久才能结束。
　　所幸某日，我在冷宫的墙角看到一个小孩，裹着简单的粗布，白嫩的皮肤勒得满是红痕。一个人生活久了，总会想要陪伴。
　　过了好些日子，都不见有人来将他抱走，父母似乎已经彻底将他遗忘了。我猜他是宫女与人私通产下的孩子，一出生就是被人唾弃的角色。
　　生来就带着不堪。
　　孩子还不到一周岁，只会嘟囔一些牙牙语。我从来没有照顾过孩子，以前亲戚家的小孩视我如同洪水猛兽，根本不敢跟我走近。
　　除了每日喂给他一点米粥填饱肚子，其他时间都只是将他放在床榻，任其自我娱乐。
　　在冷宫期间，父亲卫瓘来看过我一次，卫瓘安慰我，让我在这里静养，外面的事晋炎他能处理好，让我不要责怪晋炎，晋炎太重孝道，这回是皇太后王元姬逼他下的旨。
　　“太后？”我有点吃惊，“她不是从不管后宫之事么？而且我从没见过她，她何苦为难于我？”
　　“太后信佛，她得知你在后宫以巫蛊之术祸害他，心中自是不满，况且自你入宫后便得陛下盛宠，太后就觉得你定是妖孽转世派来毁了晋朝皇室的。她以死向陛下施压，陛下为保你一命，只好将你贬入此处。陛下怕你误会，就派老臣前来解释，待些时日，他定能把你救出。”
　　“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陛下最近事务繁忙不方便过来，况且他现在需要让太后误以为他并没有沉迷于你……陛下，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救你啊！”他语重心长地跟我说道。
　　“你，不是反对我们之间的事么？怎么……还劝我莫要怪他？”
　　卫瓘支支吾吾没回答我的问题，待他离开后，我想我是该找点事情来做了，不然每日胡思乱想，会开始怀疑他对我的感情？
　　我不知道我在这里待了多久，墙壁上密密麻麻的“正”字已经很久没有新的刻痕。托卫瓘带了些书籍与我打发时间，前世即使有一点学问但也无法样样精通，对于这个朝代的历史我了解的真的不多。
　　杨艳也来找过我，毫无疑问是来向我耀武扬威，看着她头顶那沉重的装饰，我都有点心疼她纤细的脖子。我之前跟晋炎开玩笑道，就凭每日头顶那冠冕，我都会被压得喘不上气的。
　　“卫贵人，世事难料啊！是不是从没想过有这么一天？”
　　“皇后还是如此端庄优雅，只不过诬陷于我，您就不怕每晚被噩梦缠绕么？这样诬陷于我对你有什么好处，陛下喜欢的从来不是你，你又何必如此呢？”
　　“你咒我儿，何时成我陷害你了？冷宫虽比不上外表豪华，但是这里胜在幽静，也倒适合你。哦，对了，陛下刚给衷儿安排了个侍读，你说巧不巧，竟是你二哥卫恒。如果你求我，我可以安排你哥偶尔来这见见你。”
　　“不麻烦皇后娘娘了。”卫家诸人我只见过卫瓘，也只有卫瓘一人知道我非他儿，其他人皆以为我是卫瓘早年在外的私生女，他们视我如同陌路也无可厚非。
　　卫喜不过是晋炎给我安排的一个身份，一个代替魏璜的新身份。
　　相信晋炎会救我，所以我隐忍，我不在乎外界怎么看我，我只在乎你。
　　冷宫每日都是一种煎熬，凭借一个信念，我苦撑，等待我的帝王的再次眷顾。
　　却因心中有所期待，春去秋来不过转眼一瞬，那个小婴孩已经会一些简单的发音，在我的搀扶下能从房内走到冷宫门口。我唤他为阿黑，没有姓。是啊，我是该让他姓魏还是姓卫？我自己都没有了姓。
　　又是一年年关，冷宫愈发的寒冷起来。在我打探了这么久地形后，终于找到机会逃出冷宫。
　　我只想去昭阳殿看看他现在如何了，我竟快将他长相都忘了。
　　冷宫这两年，我一大男人活得真的有点像怨妇。
　　换上一套太监的服饰，碎步走在巷中，走了好多弯路后才找到了昭阳殿的位置。殿们外空无一人，我毫无阻碍的就走进了内殿，可我却不敢再推开前面最后的那扇大门了，一扇门，隔开了两个人的世界，这一刻，我恍惚听到心破碎的声音，再也缝合不了了。
　　这就是你所谓的爱么？
　　曾经信誓旦旦说爱我，如今都忘了？
　　你与各妃子翻云覆雨时，还记不记得，有个男人，为你抛下所有尊严，卑微地在冷宫等着你，苟且地活在这令人窒息的宫殿。
　　是你折断我飞翔的臂膀，将我囚禁，逼我委身于你。恩宠是你给的，鄙夷也是你给的，是你……都是你逼我的啊！
　　我，是奢望的太多了么？
　　那日，我忘了我是如何回到冷宫的，她们都说往日的宠妃彻底疯了。是，每日待在这个遍是凄凉之地，精神的折磨远比身体的重的多，谁不会疯癫？
　　泰始三年在我疯癫之中过去，晋炎没有踏入冷宫半步。
　　梦与现实，我似乎区分不清楚了，我究竟是谁？
　　你口中爱意缠绵的璜儿，真的是我？
　　而你，你又是谁呢？
　　我涂上粉脂，打扮成他曾经最喜欢看的模样，饮下桌上那杯阳光下泛着点点光芒的毒酒。
　　炎哥哥，我们就此别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