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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初霁离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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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引依靠在沙发上,酒醉后的粗重的喘息。出酒吧的时候,初雪帮他把毛衣套上了,大衣拿在手上。
初雪帮他把大衣挂到衣柜里,走过去窗口,心情起伏,一言不发地眺望外面的世界。瘦长的背影,默默无语地对着他。
“今晚就不回去了吧,等酒醒了,都天亮了。我去隔壁再开一间,你在这儿睡。”凌引见她不回答,落寞起身,忽然觉得一阵反胃,闪进洗手间关了门呕吐。
半晌才踉跄出来,脸色发白,毛衣又粘上了呕吐物污渍,走出来又抱着头倒在沙发上。
“你看你,眼睛都喝红了,软绵绵的,像条死蛇。”初雪取了毛巾蘸水帮他擦拭衣服上的呕吐物。
见他这副模样,初雪也顾不上生气。
凌引目光涣散:“妹妹,你不要这么照顾我,会产生,依赖。”这句话,初雪也曾对他说过。
“让阿姨知道了,自己辛苦养大的儿子,在外面虐待自己的身体,不知道有多难受。还好今天没有再和朱阕发生冲突,不然不知道又会是什么样。”初雪喋喋不休数落他,明知道他半句也不会听,除了数落也想不出别的话可说。
“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朱阕今天不敢乱来。”
凌引指的是李奕华这一圈旧朋友都在,朱阕不敢惹事吧!看来这个李奕华来头不小。
但是朱琳那双眼睛,哀戚、自卑、敌意种种复杂情绪加在一起的眼睛,回想起来总有点心里忐忑,尤其是凌引一把将自己揽入怀中的那一刻,朱琳的眼神像是两个黑洞,令人慎得慌。
“知道了,衣服上湿了一大片,可能会感冒,你还是去洗个澡吧。”初雪帮他把浴缸的水放满,扶他到洗手间门口。
许久都没见他出来。
她走到浴室门口敲门,叫唤:“凌引!凌引!……哥!……哥!”
才听到水声,他应了一声。
“是不是睡着了?如果很不舒服的话出来我陪你去医院。”
浴室里的水声更大了。
初雪走到在沙发边坐了一会,见他还没有出来,又走近浴室门:“哥!……”
话刚落音,浴室的门开了。
水汽迷蒙,凌引突然站在初雪面前,微湿的头发,赤足,仍旧穿上了牛仔裤,身上的浴袍慵懒地披散,整个胸膛和腹肌都裸露在外,几道伤疤触目惊心。迷离的眼神垂下来,在初雪的脸庞徘徊。
初雪忽然羞赧,脸颊发热,低下头,往后退了几步。她还没有这样近距离见过男人大面积裸露的肌肤,连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都这么清晰。
这时候,初雪的手机响了,转身去桌上的包里拿手机,郑新桐。
初雪站在桌子边上的落地台灯后接电话。凌引走向沙发。
郑新桐:初雪,怎么发了很多信息都不回复?
初雪:哦,不好意思,有点事在忙,没看微信,你知道的,我的微信提示设置了静音。
郑新桐:没事就好。
初雪:那你早点休息。
郑新桐:今天你真漂亮,晚安。
初雪:谢谢,晚安。
刚挂完电话,凌引低沉的声音就飘了过来:“谁啊,这个时候打电话给你,看你样子显然不是林薰。雄性动物?”
“你能不能说话斯文点,你舒服点了吗,要不要去医院?”
“你听不到我问你话吗?”凌引突然坐起来,气势汹汹:“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嗯,听得到。”
“你有男朋友了?我听凌颐说你还和我妈介绍的那个人一起吃饭,是吗?叫刘思涵吧,人不怎么样,名字倒是顺口。”
“不是,……是。”
“没什么想法的人就不要老是见面了,男人和女人之间哪有什么纯粹的友谊。”
“不是谁都和你一样。今晚那个芭比娃娃说自己是你女友大军中的一员,男人是不是都喜欢这样放得开的女人,难怪……”
“暂停!别人说什么你就信啊,你认都不认识。这个世上,有很多女人,只要男人请她吃个饭带她出去兜个风说几句赞美的情话,就以为自己是大美人,以为自己被人迷上了。再如果刚好这个男人还不错的话,就会和别人说他们交往过,用来增加自己的魅力值,你不懂吗?真正的喜欢,哪有那么容易说出口?你又不是千金小姐,怎么社会这一课,完全是白卷?”凌引激动得仿佛酒全醒了,说话连贯,情绪饱满。
初雪当然懂,从这一场初雪开始,郑新桐,就是她心里秘而不宣的真正喜欢。
“你想结婚了?”凌引点了根烟,:“你傻傻地站在台灯后面干嘛,过来坐啊。”
“我就是接个电话,大惊小怪。”初雪走过去,凌引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让她挨着他坐下。
初雪像没有看懂似的,坐在沙发边边上,与他隔着一小段位置。
凌引靠着沙发摊开双臂,四肢发达,一只手快延伸至初雪的肩:“公司里追你的人多吗?”
“我们公司里女性的比例大。你问这个干嘛,我真谈恋爱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有那么一天,会带到你们面前的。”
真会有那么一天吗,能放下郑新桐吗?和某个人手挽手走到大家面前,被人祝福。郑新桐方才那句“你今天很漂亮”又令自己有片刻的心驰神往。
她的微微走神,都落在凌引的眼里。她或许,恋爱了?
凌引拿了支矿泉水,一口气喝了大半瓶,又进洗浴室呕吐。
他出来后虚弱地说:“我难受得要死了。”
“我陪你去医院。”她不由分说过来拖拽他的手。
他推了她一下,初雪摔倒在床上。
凌引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不用去医院,你在这里陪我就行。你若是丢下我不管,我真的会在这里腐烂。你睡吧,我去沙发上睡。”他转身自己去柜子里拿了一张薄被和枕头,横躺在沙发上。
莫名的,他们总是有这种相依为命的时候。
“哥,带我来这种灯红酒绿的地方,我玩不开。即使别人误会,我也演不好你的女伴的角色。”初雪也蜷缩进被子里。
“他们都有伴,唯独我没有。你长得漂亮,带出去有面子,这就够了。”凌引闷声回答。
这一晚,有两个人发自内心地夸她漂亮,郑新桐和表哥。
初雪和凌引各自在被子里说自己想说的话,一问一答。
初雪,你以后帮我洗内裤!
不要,我只洗碗。
初雪,你能学会撒娇吗?
你给我多少演出费?
初雪,我会努力赚钱养你和凌颐。
我能养我自己。
哥!再找个女朋友吧。
不要,我有妹妹就够了,女人很烦。
哥,有多少个女人喜欢过你?
口算有点难度。
哥,你真正爱过几个女人?
妈妈和妹妹。
哥,有时候我觉得晚上睡觉的时候有人开门,房间里还有脚步声。
那你要起来保护我,我胆小!
第二天,初雪睡醒以后,上午十一点了。凌引已经洗漱过了,脏了的衣服送去干洗了,就这样裸着上身套上了他的羊绒大衣,仍然揽着薄被躺在沙发上,没有退房要走的意思。
厚重的窗帘低垂得密不透缝。
初雪洗漱完,走到他身边。他微闭双目,浓密的一圈睫毛垂下来,弯弯的一道弧线。她摸摸他的额头查探他的体温,看他是否生病了。
凌引冷不丁从被子下抽出一只手,手掌覆盖在初雪的手上,用指腹轻轻摩挲。
初雪微微一怔,想抽出手,又被他握紧,手指交叉。
“我没有生病,好好的。我带你去满足一下味蕾,我们去吃羊肉火锅。”凌引的声音,宿醉后的嘶哑。这时,他才睁开眼睛,视线聚焦在初雪圆润的下巴位置,再往上,到她秀气挺立的鼻尖。
见她没有回应,他又追了一声:“怎么……有人约你了?”
“没有。”
“那把今天的时间空出来,交给我。光是每天上班下班,无法真正认识一座城市,心里没有把这座城市装进去,你工作上也放不开。”
凌引甩开她的手,坐起来,由于外套下什么也没穿,胸口露出昨晚那个芭比娃娃喜欢的性感。
初雪说:“你这样春光乍泄,我也不敢和你走在一起。”
“我车上有备用衣服。”他起身去桌上拿手机、包、房卡。
退了房,他在车上穿好衣服,初雪才坐进去。
凌引总是能找到一些隐藏在繁华深处的装修风格独特味道很正的饭店。
初雪并不太喜欢火锅,觉得湿答答的,吃起来很不方便。而且火锅在面前热气蒸腾,气味沾染在头发和衣服上,总觉得油腻。
只要了一个锅底,凌引说一个锅里吃有气氛。
好在凌引一直忙着两个人的用餐进程,初雪完全不用费心思,连需要纸巾他都留意到了,立刻就递到了她手边上。
人说餐桌礼仪像一个照妖镜,能照出一个人的教养,火锅一定是最能体现这一点的餐桌,要在一个锅里捞食,还要烫菜捞菜,是比较复杂的过程。
凌引,满分!
和昨夜灯红酒绿中的那个凌引,又不一样。此时,他就是一个贴心的兄长。
“以前吃火锅,都是林薰帮我烫菜捞菜。”初雪会心一笑,脸颊因饱腹而白里透红。
“以后这事就交给我,幸福吧!你要多吃一点,太瘦。”凌引又帮她烫好了蔬菜,小心翼翼放进她面前的碗里。
“你不是讨厌女人在饭桌上食欲旺盛吗?”
凌引眯着眼睛不经意地来了一句:“那是说我的女人,你是我的女人吗?”
初雪甜甜地说:“我是你的亲人,怪不得很多女人留恋你,原来私下里服务这么周到。”
“不要以你的思维对我的私生活抽丝剥茧,进行想象和猜测,得用心感受。你别不信,这样的服务就只有我妈和你能享受到。”
“这么说我有点忐忑,吃了这顿,会不会让我帮你去打人什么的……。”
“你是不是吃多了!我不需要女保镖……”
话没说完,初雪的手机响。刘思涵。
刘思涵:初雪,在干嘛呀?
初雪:正在吃饭,有事吗?
刘思涵:这么迟才吃饭呀,今晚有空吗?好久没见了,一起出来坐坐?
初雪:今晚……
凌引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初雪:不好意思,今晚没有空,改天好吗?
刘思涵:好,那不耽误你吃饭,我明天再联系你,拜拜。
初雪:好,拜拜。
凌引换了一副盛气凌人的面孔,五官的线条都硬朗起来:“谁?”
“刘思涵。”
“怎么又是他,昨晚也是他吧,所以我说女人对待不相干的人要懂得拒绝。”
“他不是不相干的人。”
“那是什么人?”
“朋友。”
“可信度为零。”
“为什么不信我?”
“我和别人说你是我表妹,都没有人信。你们是通过相亲认识的,频频联系,你现在解释说是朋友,你觉得呢?”
“好吧,你觉得是什么关系都可以啊,他未婚,我未嫁,都没有伴的人,我犯法了还是犯错了?”
凌引此刻像一只盛怒的兽。初雪也不明白他无缘无故的质问,生气的缘由在哪。
好巧不巧,初雪的电话又来,这次是凌颐。
短短聊了几句,挂了。
凌引低着头猛吃青菜,看不到他的表情。
接着林薰又打来电话,聊了几句。
凌引冷冷嘲讽:“不是说喜欢独处吗,就一天时间,挂念你的人真多。女人的谎话,张嘴就来。”
“哥,你在生气什么呢?你希望我无人问津形单影只?还是你觉得我和刘思涵之间是不负责任的暧昧关系而不是朋友?你也犯了以你的思维对我的私生活推测和猜想的错!”初雪饮了满满一杯清水,才清润了嗓子和他好好说话。
“好,你赢了。”凌引放弃与她争辩。
从火锅店出来,沿路开车到城郊。
一排排湿漉漉的灰绿色的矮树,路面像一块斑驳的镜子。两个人安静地并肩同行,瘦高笔挺的一双人影。
初雪在想象石桥镇此时被大雪覆盖的枞树林,爸爸妈妈的栖息地,美,又孤清的地方……然后又被幼年一家人生活的情景逐渐填满了脑子。
手机,再一次魔幻般地响了。
心跳了一下,郑新桐,以前他们俩都不通电话,现在两天之内,打了三个电话来。刚听了他开头的寒暄,此时又有电话拨进来,初雪看了一下,是姐姐初霁。
初霁一般没有什么事从来都不主动打电话给初雪,节假日和生日都没有一声问候,都是初雪记得联系姐姐。
初雪跟郑新桐说明了一下,结束了与他的通话,回拨姐姐的号码。
这么风景静谧的地方,电话里姐姐的哭泣来得措手不及,像极了那时突然接到爸爸的噩耗那般撕心裂肺。
“难道是姐夫,没了?”只要挨上生离死别的事,初雪就脸色煞白。
心紧缩悬在空中,准备迎接暴风骤雨。
初霁哭了半晌,才平静下来把事情叙述完。不是人命的事,而是她的婚姻没了,她今天离婚了。
姐夫不但生意赔个底朝天,把爸爸的餐厅都搭进去了。原来他在外面早就有个小家,而且还有私生子。那次初霁大庭广众之下跪求他不要走,就是怀疑他有这些破事,总是不归家。这也让初雪瞬间联想到沈阿姨,经历同样的事,沈阿姨选择了睁只眼闭只眼,安静地维持自己的家庭生活,没有做过一次有损体面的争吵。
但初霁能容忍老公负债累累,能十年如一日地尊敬对她颐指气使的婆婆,却不能对婚姻的背叛视而不见,毅然决定离婚,火速撤离这修罗场。
姐夫焦头烂额,两头顾不上,有人自愿退出,当然刚好解了燃眉之急。现在也不能称呼姐夫,而是叫余枚,叫“那个男人”。
名字真是取得好,余枚,莫名地透着娘气,谐音“愚昧”!偏偏走到最后,还有女人孩子跟随。
就这样,初霁带着年幼无知的孩子,打包了自己简单的衣服首饰和孩子的所有用品,离开了那个耗费了她青春与爱情的地方。当初嫁进门时婚礼也办得简单,最后也不过是同样简单地走。
结了次婚,像旅行一般。
初雪没有心酸落泪,至少,姐姐解脱了。是啊,秦家的女儿,感情都有洁癖,要么深情,要么冷漠。
初霁等到这一切都成定局了才告知初雪,咬着牙一路走到现在,不知道吞了多少血泪,从她偶然冒出来的一句“想给他吃老鼠药”,就可以窥知这段苦大仇深的婚姻真相。年幼丧母,虽然懦弱,但也没有忘记倔强。
走的时候,家里的钥匙留给了初霁,现已经带着孩子住进去了。爸爸打造的家,才是这世上最安心的窝。
初雪挂了电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初霁转钱,给她做生活费。然后给上司发了请假三天的信息,得到允许后,立刻买了第二天早上回琉城的高铁票。
凌引本来像闷闷的雕塑一样立在初雪一旁,直到看到初雪面色凝重,才无聊地踢着路上的积雪,尔后猜测是初霁姐姐打的电话,向她求证:“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她今天离婚了,带着孩子回来我爸的房子里住了,挺好的。”初雪故作轻松。
这个女人,永远在波折面前,掩饰内心。
“我陪你回去。”
“不了,谢谢你的好意,她现在心情不好,应该正是很难堪的模样。”
“好吧,那我现在送你回去,收拾整理一下。”
“嗯。”
婚姻是什么,有多少人的婚姻是按照婚礼当天接收的祝福那样白头到老情深似海的?
回去的路上,初雪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郑新桐的那个“合适的人”,一直都是一个为婚姻而标配的存在,在这一人生重要环节里按部就班,又是怎么憧憬未来呢。
听凌颐说,邱瑾明没了郑新桐,就会活不下去。所以即使郑新桐也有曾过秘密约会的女人,她从来都不说什么,一如既往守在自己的位置上,痴心守候,也从来没有出现可以令郑新桐奋不顾身放弃她的女人。
这世上,对待男人的背叛与多情,有人宁愿做寡妇,而有人的心大得能容下一座后宫。
此刻,初雪也希望遇到一个自己的邱瑾明,没了她就活不下去的男人,只有这样的人,才承载得下她倨傲孤清的灵魂,承载得起她一波三折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