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经文》飞天海苔biu

25、端倪

　　李欧阳捧着冰咖啡，坐在袁冉家的高脚凳上，黎韵靠着墙，窸窸窣窣地咬着吸管喝一盒盒装水果茶。
　　袁冉侧过脸，僵硬地挪动脚步，给李欧阳只剩一小半咖啡的瓷杯再添满。他不知道该往哪看，他只是个读计算机专业的，生活三点一线，难得跟女孩打次交道，连黎韵这样清秀白皙的都让他拘束，何况对着李欧阳。
　　李欧阳倒是笑了笑：“咖啡煮得好细致，袁先生真的很有生活情调诶。”
　　袁冉手腕一抖，脸皮不由发烫，他深呼吸，尽力保持声线平稳，开口道：“谢谢，我求助的事……”
　　“那就进入正题，昨天之后你有再次确认过传输的文件吗？”
　　“这是生死攸关的大事，我确认过很多遍了。传过去的那份文档我让他给我反复看过，确实是我传的，我还不信，拿自己的来看。可我这份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变了样子，都用的是我的名字，原来根本不是这样的。”
　　“而且剧情也有改动，虚构的公司改成了我上班的公司，虚构的小区改成了我的小区，经过的路线全都改成了我平时的路线！我试过换辆车搭乘，结果光想想上面的字就全变了，本来是说我会在76路车上见鬼，一转眼成了我想的59路，我要走路，就成人行道上见鬼，砸烂手机也没用。”袁冉深吸一口气，“按小说结局，我明天就会死，被推倒跌在车床边，锯成五段。”
　　李欧阳撑着脸，抿了口咖啡，这男人此时还能忍住不哭，不崩溃，也算难得。
　　“现在是八点二十七，接下去的剧情是什么？”李欧阳问。
　　“我躲在家，时时感觉到被冰冷的东西触碰。其实我五分钟前就已经感觉到了，躲不掉的，不管把这部手机和文档怎么样，一切都还会按上面的走……”
　　“我来后文档有变化吗？”李欧阳还要再问，黎韵却轻轻叫了她一声。
　　李欧阳转过头，黎韵正抬眼看着她，眼睛里黑沉沉的，她无声地开口，又闭上。
　　李欧阳心神领会，凑过去，几乎与她脸贴脸。
　　“我看到那东西了，这次没有实体，和往次不太一样，一团黑乎乎的，罩在他身上。”
　　“是吗？进门的时候我是觉得不舒服，不过和以前比倒算是轻的。”
　　黎韵垂下眼，李欧阳看她似乎没有要再说话的意思，便挪了挪，打算重新坐正，但她刚只挪开点儿，黎韵就用力抓住她的手臂一拉，又把她拉回脸贴脸的距离。
　　“我看到了。”黎韵低声说，又补充道，“不是指它们。”
　　“是幻觉吗？”
　　“对。我看见一扇门开在他背后，门后黑乎乎一片，然后有巨大的眼睛在黑暗里睁开，像是……巨人在透过缝隙窥视。”黎韵说，“柳弥一直没事，我们仍然分不清这些是过去还是未来，但是这次奇怪，既不像过去，也不像未来。”
　　李欧阳愣了，她睁大眼睛，片刻后不自主地低头啃咬豆蔻色的指甲，眉头纠得像打了结。
　　袁冉等了许久，终于忍不住抖着手说：“你们有话不用背着我说的，是不是我没得活了？救不了了？”
　　李欧阳回过神，迅速按住黎韵的手，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没什么，有点棘手而已，怕吓到你才说悄悄话的，只是这次的脏东西，长得有点新奇。”
　　袁冉浑身一颤。
　　“你别怕，是有把握的，你要冷静才对活下来有益。”
　　“好。文档又变了，你们还要看吗？”袁冉点头，举起手机走过去。
　　如果不是亲眼看着，其实李欧阳还有点不能想象，但现在屏幕里的字就在她们眼皮下扭曲，仿佛墨在清水里被搅开，接而又重新分散固定成一个一个的白底黑字。上边写道，袁冉请来的两位帮手——两位女孩，均惨死在他家中，一个尸首分离，一个的头颅被放在汤锅里煲煮。
　　袁冉的冷汗一层层从额上渗出，脸色惨白。
　　李欧阳低下头，轻轻笑了两声，她忽然抬手握住手机屏幕，血红的光在她手臂上炸开。屏幕里的文档出现乱码，黑和白跳动不止，每个字都诡异地扭曲着，糊成一团。
　　袁冉身上的黑雾受了惊，猛地直探过来，对峙在与黎韵隔着不过一拳的距离。它知道她能看见它，那团黑色里睁开两只糊着血的眼睛，与她四目相对。
　　黎韵看着它，无所谓地歪了歪头。

　　“你们不做法事吗？”她俩该吃吃，该喝喝，袁冉看得心惊胆战。
　　“袁先生是灵异小说看多了，你放心等就行。”李欧阳咽了口咖啡。
　　“等什么？”
　　黎韵看向他，说：“等我的死期。”

　　李欧阳瞥了眼颈上的怀表，还有五分钟就是九点整。而刚才她在屏幕上看见，自己正是九点整尸首分离。
　　“我记得阿韵你之前每次都会为我准备一大堆东西的，生怕我一个人不行。”李欧阳问，“怎么这次不准备了？不会不把我放心上了吧？”
　　黎韵诧异：“每次你开口，我才会去准备，你提了，就是要我帮忙，你不提，就是都在掌握里。原来不是？”
　　“你太难开化了，我放弃了。”李欧阳叹气，不再理会还在不知所以然的状态里的黎韵，她扯下了双手的手套，远远朝沙发上垂头丧气的袁冉招手，“袁先生，请过来一下。”

　　秒针打出滴答一声脆响。九点整。

　　李欧阳一手握住袁冉，一手握住黎韵，血经文沿着两人的手臂迅速攀绕向上，然后她把袁冉使劲一推，推到墙边。
　　黎韵耳尖，听到了精细铁制品落在瓷砖地上的轻响，她循声望去，发觉风扇盖子的螺丝钉无故脱落，固定扇叶的螺丝钉也脱落了。盖子砸在地上后，旋转着的扇叶从里头飞出，带着破空声着直朝李欧阳来，根本躲不及。
　　黎韵忽然知道所谓的尸首分离是怎么来的了。
　　李欧阳猛地蹲下，那一瞬间黎韵把一直攥在手心的东西扔了出去，那是块玉佛，佛心流淌着一点朱红。玉佛即将与扇叶相撞时，扇叶竟停下了，失了力落在地上，玉佛也跟着落下，碎出一地玉屑。
　　李欧阳立刻跟着撒出九颗小碎石，碎石上都刻了血经文。石头如被看不见的手拨弄似的分别滚向八卦九宫的位置，红光大作，经文从每颗石子往外蔓延，不过几秒就互相纠连着裹住了整间屋子，血红的蝴蝶凭空从每颗石头里飞出。
　　血经文细密得像一张结实的网，它缩小，覆盖下来，仿佛血盆大口吞噬了袁冉，黎韵看见那东西在血经文织就的网里嘶吼，接着融化，被嗞溜嗞溜地吞进血经文里，最后干干净净，一缕残魂也没留下。
　　碎石同时碎裂，蝴蝶涌过来，落在李欧阳双臂，密密麻麻，诡异却艳丽，在蝴蝶们停止扇动翅膀的那一刻，它们消失了，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像被无形的手抹去了似的。
　　“阿韵，还能看见吗？”李欧阳问。
　　“看不见了。”
　　于是李欧阳低头重新戴上手套，忽然，铁制品跌落的脆响又一次响起，在没有杂声的客厅里像刀扎进耳膜。
　　又是螺丝，几粒螺丝像雨滴般坠落。
　　李欧阳睁大双眼。
　　“柜子！”袁冉嘶哑地大吼。
　　巨大的挂柜朝着李欧阳砸下。

　　一股力道撞在李欧阳身上，李欧阳被扑开，黎韵抱着她滚出老远，最后保持着压在她身上的姿势，侧过脸盯着地上的柜子，她微微屈起脊背，姿势仿佛只在保护珍贵吃食的鸟儿。
　　李欧阳迅速爬起来。
　　袁冉愣愣地望着黎韵。他刚才是有想要冲上去救人，可这个才十八九岁的女孩反应远比他快，她安静地站着，却从没松懈过戒备，出事的瞬间她就已经像被刺激到的虎豹般绷紧起了全身的肌肉。
　　黎韵也站起来，环顾四周：“确实没有了，不会有错。”
　　李欧阳皱眉，盯着自己手上的血经文：“怎么会……？”
　　“也不是不会，它可能在对风扇动手时就已经弄松挂柜了。”
　　“这我懂，我不是指这个。”李欧阳摇头，“它的一些手段，是我之前从没有见过的，这不应该。”
　　“好奇怪啊。”李欧阳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