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经文》飞天海苔biu

2、初见

　　清晨就开始下雨，初秋的雨总是来得很早。
　　黎韵煮了碗担担面，用红油浇上，倒了杯热豆浆，坐在餐桌边仔细用完早餐后把晒好的衣服取下来，换上一整套校服，碗泡进洗碗池，取下垃圾袋扔在草丛的垃圾桶里，最后翻了一会儿信箱，没有翻到父母的信。
　　于是黎韵把信箱扣好，准备锁门。
　　她在几乎要关上门时愣了愣，手指没来由地一阵发凉。
　　“这不是小韵吗？”同一层的老妇人提着菜篮出门。
　　“奶奶好。”黎韵转头打招呼。
　　“怎么啦这是？”
　　“没什么，觉得屋子里好像有人在看我。”
　　老妇人惊得几乎跳起来：“是什么？小偷？要不要报警？我去把我儿子叫过来？”
　　“没有人，刚才我都查过一遍了。”
　　“怎么做这么危险的事？要有可怎么办？！”老妇人板着脸把黎韵训了一通，长吁一口气，又笑着摸了摸黎韵的额顶，“哎哟我的孩子，别再说这么吓人的话了，是错觉吧，你看，你不是这几年来都一个人住的吗？”
　　“嗯。”黎韵低下头，好让老妇人摸得更方便些。
　　等老妇人放下手，黎韵才锁门，锁好后走下楼梯。
　　“我走了，奶奶再见。”
　　老妇人笑着摆手。

　　黎韵撑着把小伞，目不斜视地从三三两两挤在大伞里的同龄人中间穿过，布鞋被雨水打得有些湿透，不知道谁在背后挤了一把，黎韵没能站稳，左脚绊右脚摔在地上，裙子浸了水，膝盖被碎石硌出了血。
　　她周围的人停了下来，在伞下窃窃私语，黎韵倒是毫不在意，擦了擦血痕和污水，撑着地面打算再站起来。
　　“那个……”有人向她伸出了手，“黎韵？是黎韵同学吧，我扶你起来？被淋湿的话会感冒的。”
　　那是个肩头垂着麻花辫，戴着眼镜的女孩，黎韵认识她，叫甄筝，同班同学，一直坐在黎韵后桌。
　　“不用了。”黎韵想了想，没把手递过去，她自己站起来，用随身的纸擦干净了裙子和腿。
　　甄筝在一旁收手也不是，伸手也不是。
　　黎韵重新撑好伞，郑重地面向她，几乎要鞠躬下去，“谢谢。”
　　“不，不用。”甄筝有些不好意思，“不用这样的啦……”
　　“那我走了，麻烦你了。”

　　甄筝目送黎韵走远，她走得特别稳，如果不是裙子上的水渍，根本看不出刚摔过的样子。
　　“你认识？”她伙伴拍了拍她的肩。
　　“同学。”
　　“很有傲骨哦，嘁，高冷范，她一直都这样？”
　　“不要在背后议论别人吧，她就要……”甄筝垂下眼。
　　“就要？”
　　“就要走了。”

　　黎韵敲了三下办公室的门，推门而入，站在班主任许芜菁桌前。
　　“老师。”
　　许芜菁放下手里的资料，抬眼看着黎韵。
　　“觉得难过吗？”她问道。
　　黎韵嗯了一声。
　　“可你殴打同学，用凳子腿把他脑袋都敲出血了，他家里人来闹，你不应该动手的。”许芜菁把休学通知递给她，“老师说过只要你肯告诉老师，老师就会教训他们。”
　　黎韵对上她的目光，“我不想。”
　　“……对不起。”
　　“老师为什么要道歉？”
　　“因为黎韵明明是个好孩子，说起来，很少见到你笑呢，也不太和人说话。”
　　黎韵低下头，手指在通知单上磨蹭，“我不知道笑什么，也不知道和别人说什么。”
　　许芜菁看了她很久，最后叹了口气，“去上课吧，把东西收拾好，三个月内不要再来了。”
　　“麻烦老师了。”黎韵点点头，转身离开。

　　李欧阳一直等在教室外，她拿到的资料写的是这所高中的二年级八班。
　　李欧阳靠着栏杆，完全没有站相可言，她反复把玩纸条，全不顾及比她小四五岁的孩子们探头打量她的目光。
　　“黎韵……黎韵……”李欧阳很想点根烟。
　　没多久走廊尽头办公室的门打开了，纤细的，穿着棉布裙，扎着低马尾的女孩从那儿走出来，慢慢走向李欧阳所在的位置。
　　那张脸就和资料上的证件照一模一样，有着明显的婴儿肥，皮肤白净，眼睛很大却眉眼淡薄，长发在光下会有隐约的闷青色。
　　李欧阳没有叫住她，只是看着她越过自己时顿了顿，目光在自己脸上流连了片刻，最后迈着步子拐进教室里。

　　在黎韵的角度看来，李欧阳莫名其妙得很，她明显和这个地方格格不入，歪歪斜斜地傍着栏杆，她那身印有骷髅头的T恤和豹纹哈伦裤让她看起来有点浮夸。
　　可是她真的很美，五官精致得像昂贵的雕塑，又总带着促狭的笑意，阳光投在她左耳的十字架耳坠上，又折射到她的脸颊，光影浮动。
　　那种慵懒的娇媚有如一只波斯猫，让黎韵忍不住去关注，即使黎韵有懒得主动跟陌生人对视的习惯。

　　不过也只是看了一会儿，一会儿后黎韵和她擦肩而过。

　　黎韵一如既往地听课，看书，听课，看书，每个嘈杂的课间都做着自己的事，在本子上涂画或者翻阅小说，没有人会走过来和她聊天。
　　直到放学。
　　等人散得差不多时黎韵才准备离开，刚走出门就看到了骷髅头T恤的女人等在门口。
　　“嗨。”李欧阳率先开口，她咧嘴笑笑，露出小巧的虎牙。
　　“你好？”黎韵不明所以。
　　“吃这个吗？”李欧阳拿着一盒pokey，黎韵这才注意到她两只手都戴着黑色的手套。
　　李欧阳抽出一根，当着黎韵的面咬了口，咀嚼完吞咽下去，再用手折去有咬痕的部分，递到黎韵面前。
　　“很好吃。”
　　“不用了，谢谢。”
　　“吃吧，我可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这么问的，”李欧阳依然是笑，“我想和你交个朋友，我很喜欢你，拒绝的话不是很打击我吗，我会很伤心，觉得自己是不是被讨厌了，不配向你搭讪。”
　　黎韵呆了呆，觉得自己像个不近人情的恶人。
　　“啊——”李欧阳把pokey贴在她嘴唇上。
　　黎韵便“啊——”了，咬掉一截裹巧克力的饼干条。
　　“等等，你不会像我想的那样……其实根本就不是不近人情吧？”李欧阳显然没料到自己能成功，咽了口唾沫。
　　然后她出其不意地，极快地在黎韵脸上捏了一把，又极快地收回手，等黎韵指着她的鼻子大骂。
　　可是黎韵没有那么做，她捂着被捏红的脸，不解地看着李欧阳，像个刚被欺负完的孩子。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李欧阳笑起来，眉眼弯弯，她三下两下吃光了那根只剩一大半的pokey。
　　“这样就可以了吧。”李欧阳退了两步，“我还有要紧事做，晚上见，师妹。”
　　“师妹？”黎韵愕然，可她刚想问清楚，李欧阳已经揣着口袋跑远了。
　　“晚上见？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