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经文》飞天海苔biu

18、开眼

　　黎韵觉得不对头。她觉得自己隐约抓住了些东西，却抓不住重点。
　　黎韵望着车窗发呆，直到从一个十字路口疾驰而过时，她睁大了眼。黑夜忽然变成白昼，交汇的马路中央一个男人把尖利的匕首刺进穿红裙和红色高跟鞋的女人胸口，女人尖声呼救。
　　黎韵一眨眼，又什么都没了，天黑得不见星月，十字路口上空荡荡，别说人影，鬼影也没一个。
　　刚才似乎只是场幻觉，碎片一般短暂。
　　黎韵攥紧拳头，掌心里都是汗。

　　副驾驶位上的林小小发现了她的异样，转过来扯她袖子：“阿韵，怎么啦？”
　　林小小也许实在是担心，挪动身子往她的方向凑，可那张软乎乎的脸越靠近黎韵，就越扭曲，只剩一拳的距离时血染湿了林小小左半边脸，她笑着，笑容让人想起捕食的白鲨，血流到她的牙齿里，显得更诡异更凶狠。
　　黎韵一晃神，一切又恢复原样，林小小只挪了些许位置，愕然地看着她。其实想也知道，怎么可能轻易在副驾驶位上做出那么大的动作来。车停进停车线里，李欧阳诧异地转过头，黎韵这才发觉，林小小的手刚才被自己用力打开了，落在车椅旁，手背泛着红肿。
　　林小小见她没事，缩进座椅里，只露出两只眼睛瞅着她，像只警觉的，愤怒又委屈的小动物。
　　“阿韵？”李欧阳伸手探黎韵额头。
　　黎韵对上林小小的目光，张张嘴，又闭上了，她低下头：“没事，我休息一下。”

　　李欧阳关上门，反锁。
　　“师父上楼了，车上那时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黎韵正坐在床边换睡衣，听到她问话抬起头。
　　李欧阳坐到她身边：“你确实是想说什么的，阿韵，可碍于某些原因又不开口了，是不想当着师父的面说吗？”
　　“……我手痛，师父正好碰到了伤，所以……”
　　“别撒谎，你瞒不了我。”
　　“我现在还不想说。”黎韵垂下脑袋，“等我弄清楚了，就会说的。”
　　“是因为顾及我们？”
　　黎韵避而不答，李欧阳总是这样，光盯着人的眼睛，就能把人心里的东西猜个八九不离十。她确实顾及李欧阳，在要把对林小小的幻视说出口的瞬间，她忽然又想起那张照片，想起李欧阳一碰即碎的神情和失了神的眼睛，她想只要说出来，李欧阳一定会再变成那个样子。
　　黎韵不愿意，尽管她自己都不太明白是为什么。
　　她爬进被子里。
　　李欧阳看着她自顾自地把自己盖起来，忽然笑了：“阿韵，我刚认识你的时候，觉得你这个人没人情味儿，既不关心别人的喜怒哀乐，也把自己的喜怒哀乐藏起来，与世隔绝似的，可现在好像不大一样了。”
　　“哪不一样？”黎韵钻出来。
　　“你会顾及我的感受了，不是吗。”
　　“但其实我没有变。”
　　“那就是对我变了。”李欧阳也钻进被子里，笑嘻嘻地用冰冷的手去贴黎韵的颈，“只对我而已。”

　　李欧阳睡得很熟。
　　黎韵伸长手，从床头柜拿过李欧阳的手机，她摁亮屏幕，输入密码，找到联系人的界面，最后翻出邱岭的号码。
　　黎韵把号码存进自己的手机，点击发送短信，在短信编辑里敲下一行字。
　　邱姐好，我是黎韵。

　　十分钟后黎韵就收到了回复。有屁快放。
　　凶得很。
　　黎韵便问，我有问题想请教您，可以吗？麻烦您了，非常感谢。
　　邱岭回，你他妈倒是说。
　　于是黎韵把晚上的事总结成了好几段发送过去，其中夹杂着无数疏离的敬语。
　　邱岭替她研究了半天，最后得出五六个可能性，她说她的能力只能帮到这里，还得去问问带自己的人。
　　你等着，问完了我告诉你。邱岭说。
　　黎韵一等就是整整两个小时，这两个小时里她不断地掀开手机盖，关上，掀开，再关上，重复一遍又一遍。
　　凌晨四点整时，她终于等到了邱岭的回复。

　　清晨五点左右。

　　黎韵发送的最后一条短信是烦请邱岭不要告诉李欧阳和林小小她问过这些事，而她收到的最后一条短信则是“要精确确定的话，还需要更多的例子”。
　　她久久地看着那行字，然后返回收件箱，逐条删除邱岭的短信。

　　李欧阳睁眼便对上黎韵的目光，她坐在床边的矮凳上，垂眼看着自己，清晨的光描摹在她的轮廓上。
　　“早。”李欧阳把垂在脸颊的发丝拨到耳后，“起那么早。”
　　黎韵点头。她的眼周有隐约的黑青色，精神也明显有些不振，不像起得早，反倒像整晚没睡。
　　李欧阳舔了舔嘴唇，她盯着黎韵，黎韵却只跟她大眼瞪小眼，脸上不悲不喜，不惊不惧，许久后李欧阳叹了口气。
　　“算了，你想说的时候再说吧。”
　　黎韵一愣，愣完还是点头，她轻声问：“欧阳，今晚你能陪我出门吗？”

　　“阿韵？”李欧阳用力拍在黎韵肩上，“黎韵？！”
　　黎韵猛然回神，她指着巷角的方向：“刚刚我看到……”
　　她忽然住了嘴，摇摇头，不再说了。
　　刚刚她确实看到巷角的平房里刺出巨大的石锥，串着几个人拔地而起，就跟串烧烤串似的。
　　“我去问点东西。”黎韵说，然后径直走到那间平房前。
　　李欧阳就在原地等候，远远望着黎韵向平房边围在一块下棋的人们鞠躬，与他们攀谈，最后她摸出手机，好像是打了不少字，这才回到李欧阳身旁。
　　李欧阳照旧去牵她的手，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黎韵任由李欧阳领着，她四处张望，偶尔手机提示音响起，就低下头回复消息。
　　天色将黑时，黎韵停下来，于是牵着她的李欧阳也不得不停下来，回头看向她。
　　“欧阳，”黎韵说，“我有事要告诉你。”

　　黎韵只留下了一条短信，其他的她清理得一干二净，她暂时不会告诉李欧阳车上的事，她要自己查，而在没查到之前，她希望李欧阳，黎韵，林小小，是挨在一起，没有空隙的三个人。
　　这是黎韵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活法，她不会让没有确定的事把这活法打了折扣。
　　黎韵举起手机，屏幕上是邱岭发来的短信。
　　【你看到的或许是过去，是某人很想被他人看到的过去，是残留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