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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不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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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似当真有要紧的事,再三道谢后收拾好包袱连夜去了城中,走时季如清还拉着锦宜说了好一会,眼中的愧疚隔着夜色都能看清,倒让锦宜后知后觉自己此次偷跑下山是有些过分了。
送走季如清姐弟,这院里的气氛便忽然冷了许多,黑爷迈着与之不符的轻快步子关上了大门,对着锦宜也没任何避讳的直起了身子,看的白无常在一旁咋舌眼转了半个弯便懂了些许,直接扔下了那具尸身飘了起来。
尖细的笑声在渐暗的院里已有了地府的气息,白无常落在几人身后斜眼看着一左一右的两位姑娘,不知该遗憾没了小娘娘还是欣喜见识了灵姑娘这位妙人。
一路走回园中都没人再开口,锦宜刚与同门分别有些低落的垂头想事,茫然不知心中为何如此憋闷,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在周身盘旋,像只蛰伏已久的毒蛇露出了阴冷眼睛。
许是想的入迷,没注意身边忽然飘出来的白无常,那张惨白的脸乍见之下犹如恶鬼般让锦宜猛然一惊,尖叫着往身边的灵朝雨怀里躲。
这突如其来的叫声也把白无常吓的脸更白了,缓过神才知自己惊骇到了这位传闻的小娘娘,只好看脸色的慢慢又飘去了后面与黑爷一路走。
“这,锦姑娘不是已经知晓咱们是何人了吗?”白无常看着前面一片慌乱的景象,缩到角落里问黑爷。
看惯了白无常那张白脸的黑爷虽也摸不清门路,可总算比他吓到姑娘好一些顿时翻了翻眼,“哼,你这副尊容,哪个姑娘见你不骇的慌。”
白无常闻言却想到什么,嘻嘻的笑个不停,“嘻嘻,好玩,刚巧那位灵姑娘便胆大的很,当真是位妙人。”
黑爷不懂他打的什么算盘,眯了眼去瞅正僵直了身子看着锦宜的灵朝雨,只见她呆了片刻指尖抚掉了锦宜的一滴泪,看了又看便把手指伸在望千面前。
“这就是眼泪?”她看着和水无异的眼泪在指尖留下温度,想起望千之前与她说过凡人是会流泪的。
不甘寂寞的睢乐在一旁趁乱拉下了她手,应和道,“自然,看来锦姑娘吓的不轻,还是先回去缓缓吧。”
灵朝雨犹豫的收回手,偏头见身旁的锦宜还未定神,眼角犹有泪痕的紧攥着她的长袖,虽有些不自在却也听从睢乐的话牵着锦宜向屋中走去,只是快到乔湖边又忽然想起什么的顿住了脚。
“...灵姑娘还有事吗?”锦宜见她回头看了身后的几人,这才发觉刚才的白脸已经不在了。
不过一会锦宜也算平静了下来,模模糊糊的感觉到身侧人的些许僵硬,回想起刚才自己的慌张不动声色的松开了手。
还是从未与人这样亲近过的灵朝雨自然是察觉到那长袖忽然轻松许多,可她却不知何时起一直藏着那种极细微的不适,仿佛日渐愈合的伤口一天比一天痒到心底,难以触碰。
她站在原地兀自静思,在又忍不住挠起的手上的伤口时看见正要往隔壁院走去的望千,刹那间便想起了这不适的缘由。
原来是席间被捂住的话他还未回答,但不等她再问锦宜就知晓了她心中所想。
“灵姑娘在想今晚宿在何处吗?”毕竟是未出阁的女子,锦宜说不出同睡这种话却也明白灵朝雨在迟疑什么。
可半晌直到那身影从花圃经过,没入了长桥尽头,她也没再出声。
倒是锦宜在见到随在一侧的宸沅才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
她莫名叹了一声,微微仰首看到了今夜的虹月,半遮的盈纱已从入府的上弦月渐渐圆满,这几日未见,再见时每个人都不似之前那样简单。
虽说今晚的酒席众人都给师兄师姐演了出好戏,可其实锦宜再见望千和灵朝雨时还是有种不易察觉的慌乱。
她忘不了那晚在齐府的大火中亲眼见到的景象。
也终于理解了成连人异样的相貌和口中的遮掩。
身为元宗派弟子,自小修习在师尊身边,乱世中也见到过许多闻所未闻的事,锦宜不知是自己眼界浅薄还是得幸至此,初次偷跑下山便能结识到这等大人物,偏偏还没骨气的有些胆怯。
不过,灵姑娘倒还是一如既往的神秘。
......
这处别院依山傍水,内里也是雅致非常,夜晚凉风初起吹散白日的喧嚣,院里处处都浮着浅淡如梦的清澈水意,亭中的小榻上还留着一只团扇,熏紫的流苏花样精巧看的出主人的爱惜。
望千只看了一眼,转过身时浅眸一片淡薄,对着池中斑驳的月色低语,“你便是当日把她带到这来的?”
身侧人轻哼一声,把手中的棋子咚的一声投进池中,“怎么?不愿意?你可知这园子后来都是我在打理,不带她来这难道要捆到地府去?”
话毕又是一枚黑子在水面上漂了几下,慢慢沉入了满是棋子的池塘。
便是看也看的出,地府帝君在这园里无聊了上百年,望千从他手中抓过一把棋子,摩挲了一会也没投出去。
宸沅斜眼看他,笑的讽刺,“那容姑娘说见你们半夜避着她去齐府,还以为你们与什么青玄派是一伙,胆大包天的跟上去却瞧见了你的真身,我见你都没什么隐瞒,我便也告诉了她,我是谁。”
“容?”望千对他话里的嘲讽恍若未闻,倒是听出了些别的,“原来是容锦宜,本以为她只是寻常元宗弟子,不想却还是皇家的人。”
“哼,岂止。大宇五公主,养在瑄贵妃身边的嫡公主,此次来寻她的人怕是在益阳都住满了。”想到这几日的折腾就让宸沅手痒,可一看到又将满的池子不禁有些厌了。
他甩了手,把剩下的棋子都扔了进去,叮叮咚咚的溅起了水花,如墨的池水一圈圈荡着却在转瞬间暴起冲向望千。
苍穹之上青黄的月辉映着山间绿意,亭中的银眸里惊不起丝毫波澜的看着一旁的宸沅,那池水在离他分毫之间忽然停住,冰冻一般消散在面前。
“你果真没渡回灵力。”宸沅收了手,嘴角掩不住的可笑,颇有意味的打量着身旁的人,“你竟像个凡人一样过了这些天。”
只听起来就那么可笑。
贵为神裔的天狐像人一样步步踏在地上,呼吸着凡间浊气看着朝升夕落,如蝼蚁一般任人宰割。
要不是亲眼所见,宸沅会觉得即使到陨灭之日他也不敢想象这些场景。
连一向荒唐的人都觉得荒唐,望千看出了他眼底的惊疑,便是自己听着也觉得天方夜谭,可回想一路这样一步步走着,似乎也没空隙让他觉出众多不适。
自他睁开眼便与四百年前那种冷寂日子紧扣在一起,本以为能有片刻的喘息也被突如其来的灵朝雨搅乱了一切。
神魔,狐族,太陵,灵力,哪一个都让他厌烦。
这样看来,偶尔做个一无所有的凡人也没那么糟。
望千心思豁然,许久没觉得这样神清气闲,便也不在意宸沅复杂的眼神,只沉声道,“你就这样掳走皇族公主,是作何打算?”
这几个字听起来尤为古怪,可在世人眼里却是事实,宸沅见他转了话头,冷哼一声,“哼,这烫手山芋我可巴不得赶紧丢出去,不过今晚你也瞧见了那两位元宗弟子,倒是忙的敢把人丢给我。”
话说到这,宸沅虽还是那副浪荡样子可如星的暗眸忽然冷了许多,“你可知他们在忙些什么?”
望千侧目,不知怎么与元宗派有了关系。
“你是撒手睡了四百年,养好精神身边又添美人,”提起这些宸沅就笑的怪气,有意无意的瞥着身后空落落的小榻,“也就我还记着你进洞前与我说的话。”
两人默然相视,都多少想起了那一战的毁天灭地。
那时神魔之战打的两败俱伤,不知怎的神族请动了望千愿意用太陵对付魔族,可他也因此重伤,亏得阿妺用命强行替他断了与太陵的关系才保下一命,可太陵也就此消失在六界得各方人马日日搜寻。
别人不知,宸沅与望千数百年之交,对太陵这种邪物最清楚不过,所以当得知太陵如今在天下尊为神物时,连他也要仰天笑上三声。
“当初我见你快要死了还非得寻那邪物,我大发慈悲答应帮你找一找,哪想还真找到了些有用的。”宸沅说着就想倚着亭柱还未斜身就站稳了脚,想起黑爷许久没清理过这别院,就连那几间屋子也是临时打扫出来的。
也不是什么难猜的事,望千心中有数自不是白睡这些年,他把手中的棋子掂出声像是握了兵马在手,“你是说元宗派也在找?”
“如今元宗已算不上什么,何况他们已经找了四百年。”干说了许久,宸沅渐渐站不住,还未折腾出声响手中就被塞了一把棋子。
身侧的人背手而立,已慢慢走出了亭子,拉长的身影淡然传出话来,“无聊便继续投吧,有酒时我们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