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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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燃是被一阵清脆的鸟鸣吵醒的。声音不大却连续响个不停，她一边嘟哝着：“市中心环境也太好了吧哪来的鸟叫啊……”一边探出藕段似的一截胳膊揉了揉眼睛。
为什么……感觉胳膊上凉飕飕的呢？难道自己昨晚又翻腾地把睡衣卷起来了么？
她睡眼惺忪地想，完了，睡觉不好好穿衣服，又要生病了。
陈燃在打了几个哈欠之后终于清醒了几分，对着天花板上的吊灯眨眨眼，眼前一片模糊。她叹口气，早知道近视眼这么麻烦，当初就不熬夜看小说刷剧了。
她下意识地伸手向床头摸自己的眼镜，身体一用力，却是牵出无尽的酸痛。手伸过去，摸到男人白皙的皮肤和紧实的肌肉。
触手很有弹性，还冰冰凉凉的。陈燃不禁多摸了几下。
抬眼向上看过去，撞上周晋沉静的睡颜。侧脸沐浴在清晨温和的阳光里，皮肤白得几近透明，陈燃看过去的时候，他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下一秒就会醒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什么情况！
不得不说，陈燃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完美地展现了一个医学生面对紧急情况时候应有的沉着冷静和处变不惊。
她先是在自己即将大叫出来的前一秒飞快地捂住了嘴巴，然后顾不得身体的不适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像只猫儿一样轻手轻脚地钻出被子，胡乱捡起地上的一件衣服套上，顺手关掉了吵醒她的鸟鸣声——周晋放在床头的手机闹钟，忙不迭地小跑到房间里距离床最远的一个角落，脱力般地坐在地下。
这过程中陈燃心里还想着：幸好周晋没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把手臂环在自己腰上什么的，要是那样自己还真不好跑。
坐在地上稍稍平复了过快的心跳，陈燃用手挡住眼睛，从指缝里不好意思地打量了下自己。
啧，惨不忍睹。
光想想就知道昨晚的情况有多不可控制。
陈燃耳朵烧起来，眼眶也酸胀发痛，小心翼翼地清清嗓子，一片干涩。
嘴角却不由得上扬。
看了眼自己胡乱中套上的的是昨晚的长风衣，陈燃忙不迭从外套口袋里翻出手机。
六点三十分。
好早。
她动动手指解锁，十几条消息，两通未接来电。
一通是舍友佳宁，消息也大多是她，问她怎么还不回寝室，是不是又要在实验室通宵。
陈燃怕好朋友着急，连忙回了是过去，又麻烦她帮忙今天上午的公选课请假。
另一通电话，来自夏铭辰。
看下时间，是在她离开公司不久后打的，大概是问她有没有安全回寝室吧。陈燃蹙了蹙眉，没有回拨。
放下手机，陈燃长舒一口气，蜷在角落里，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白色地毯卷曲的长毛。
眼睛盯着还在熟睡的周晋，笑意渐渐淡去，歪着脑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盯了一会，陈燃觉得自己在睡着的边缘疯狂试探，终于下定决心，蹑手蹑脚地站起来，大致收拾了地上还能穿的几件衣服，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水声响起，下一秒，床上的男人缓缓睁开眼睛，眼里一片清明。
陈燃简单地清理了下自己，她这方面经验为零，虽然跟着堂哥看过不少爱情动作片，但是那些片子里还真没有教怎么善后的。
何况她看着自己身上这些斑斑点点的痕迹，脑子里也记起一些昨天晚上的零碎片段，更是羞得草草冲完了事。
待她洗完澡穿戴整齐又打扫了下浴室出来，已经七点一刻，陈燃趴在卧室门口探头探脑，周晋还是刚刚那个姿势睡着，大概是宿醉未醒。
陈燃此刻也想得清楚了些，知道这件事是肯定要谈的，指望周晋一觉睡起来什么都不记得不现实，周晋也绝不是那种靠装傻充楞逃避责任的人。
所以，晋晋是肯定会对她负责的！
于是乐天派陈燃小姐，怀着睡了心上人的十分羞怯和对心上人即将变成恋人的十二分喜悦，蹦蹦跳跳地，出门买早点去了。
做什么都要先填饱肚子嘛。晋晋昨晚喝了那么多酒，又……做了剧烈运动……肯定饿了。
思及此，陈小姐红着脸又多拿了两个肉包子。
早晨七点钟的太阳明亮而温暖，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是让人忍不住微笑的那种暖。陈燃就这么微笑着飘回小区，对着她遇见的每个人打招呼，笑容活泼又灿烂。
周晋听见开门声，正在系衬衫扣子的手顿住，看向门口，是陈燃不施粉黛的脸。
素色的休闲服，是陈燃帮他打理家的时候留的备用衣服。长长的黑发被她随手扎了个双马尾垂在胸口，额前碎发随着她的动作扬起。昨晚她大概是结束了实验直接去接他的吧，没戴隐形，只戴了一副金边眼镜。大大的眼镜架在鼻子上，显得她脸更小，也更白，干干净净的，像个高中生。
周晋完全没察觉到自己咽了下口水。
陈燃看见客厅里的周晋也是一愣，随即升起笑意，自然地换了鞋往厨房走。
“大少爷醒啦，过来吃早饭吧。”
语气和平时并无二致，细听的话，比平时还要柔上几分。
周晋拧眉注视着陈燃纤细的背影，慢腾腾地扣好扣子，在餐桌旁坐下。
咸豆花配油条，精致的萝卜干小菜，陈燃埋头吃得不亦乐乎，当初愿意在周晋这留宿也是因为他家小区门口这个早点太好吃，让对甜豆花接受无能的北方姑娘陈燃热泪盈眶。
余光瞟见周晋坐着不动，陈燃把豆浆和包子推给他：“吃啊。怎么不吃，是头还疼吗，我给你冲的蜂蜜水喝了吗？”
周晋点头。
陈燃也不再管他，自顾自地吃起来。
眼看着陈燃一碗豆花下肚，周晋微不可闻地叹口气，在晨光里伸出手，帮面前埋头苦吃的姑娘别起额前的碎发。
陈燃停下了吃饭的动作。
她放下碗，抬眸看着周晋，目光平静：“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啊，我吃完了，你说吧。”
周晋用探究的眼光看着陈燃，这个在他面前就像一张白纸一样的姑娘，眸光清澈地看着他。
他知道她喜欢他，如何不知道呢，她看他的时候，那样柔软又热烈，那样羞怯又激荡，好像全世界的花都开在她的眼睛里。
那他呢？他喜欢她吗？
周晋知道情商高，精于算计，察言观色，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善于玩弄人心。
他的心动总是来得猛烈而短暂，他甚至觉得不配称之为“心动”，最多只能叫“情动”。
他换女友像换衣服那样勤，从中学就开始了。他对每个女孩子都好，都是一样程式化的好，给出的感情也总是不多不少正正好好。
他直觉这样是有问题的，直觉自己缺失了什么，但他无暇去想，也无心追问。女生说分手，那就分好了。反正在一起耗着，也是巨大的空虚。
他从不否认自己的卑鄙，这样的社会，这样的困境，不卑鄙，如何做自己想做的事？
只是他从未对别人说过谎。
做不到的承诺，给不了的未来，割断就是了，何必彼此欺骗浪费时间。这是他的信条。
除了对她。
周晋记得刚认识陈燃不久自己就把她当众骂哭了，事后学生会的朋友对他说：“你怎么对这个小丫头这么好？”
是啊，他也不只一次地问自己，一向最看重自我利益，处事圆滑长袖善舞的人，为什么，独独对她不同。
也许是因为她本身就太过不同。
他没见过哪个姑娘这么爱生病的，没见过哪个姑娘这么爱插科打诨的，没见过哪个姑娘什么东西都想去试一试玩一玩学一学的，没见过哪个姑娘像她的，是匹不服管也管不住的小野马。
傻姑娘，他想。
可她偏偏又是极认真固执的，事情做得又快又漂亮，交给她总是让人放心，学习是这样，学生工作是这样，对他，也是这样。
她就像她的名字一样，是一团火，每做一件事情，都是疯狂燃烧的，过了今天就没明天的劲头，失败了也不要紧，就算是病着，也总是笑眯眯的。
开始是她总缠着他，问问题，约自习，搞策划，打游戏；
但是后来他渐渐就觉得，是他离不开她了。
他承认他嫉妒她，嫉妒她的活力，嫉妒她的乐观，嫉妒她满溢出来的，爱人的能力。所以情不自禁地靠近她，就像极寒之地的人靠近太阳一样。
所以屡次伤害她又用谎言哄骗她，就像戒毒的人欺骗自己再吸最后一次一样。
他知道的，都是徒劳。
可他愿意去做这样徒劳无功的事。
只是眼下发生了的事情超出了他的控制，他必须止损。
然而看着她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的眼睛，他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周晋半响不说话，只是盯着陈燃看。陈燃也不说话，倔强地回看着他。
毫无预兆的，周晋伸手把她揽进怀里。
“陈燃，对不起。”
酒味，烟味，淡淡的薄荷漱口水和那经久不散的油墨味道，陈燃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眼前一片模糊，陈燃想起自己拎着早餐蹦蹦跳跳地走到小区门口，看见衣服穿得乱七八糟的周晋急急忙忙地走进小区的药店，然后拿着几盒事后药出来。
她想起自己不那么轻快的步伐，想起自己呆愣在原地的身影，想起微微有些凉了的早餐，想起，心里有什么东西破裂了的感觉。
她想起周晋何曾有过这样狼狈不堪的时候。他在她面前，永远是云淡风轻，游刃有余。
原来她让他狼狈。
她在楼下站了一会，才抬脚往楼上走去。
陈燃靠在周晋怀里眨眨眼，觉得泪意消退了不少。她并不是爱哭的人，因为哭没什么用。
她吸吸鼻子，慢慢从周晋怀里退开。
既然你觉得为难，那就我来说好了，反正我在你这一向也没什么形象。她想，抬头露出一个标准的陈燃式的笑容。
眼眶和鼻头还红红的，马尾辫也一前一后没什么生气地耷拉着，笑容却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我刚才去买早餐的时候忘记买药了，你这……有吗？”这句话，是笑着说出来的。
周晋何尝不明白她的意思，她这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吗？他心里突然涌起不明不白的怒气，他需要她放低身段，给他找台阶下？
拧起眉，还没说话，面前的小姑娘就站起来，自顾自地走到放药的柜子前。
周晋最讲究规矩和秩序，哪怕是刚买回来的东西也不会随便乱放。
下意识站起来去拦，没拦住。
他没有任何一个时刻比现在更痛恨自己的强迫症了。
柜子第一层明晃晃地躺着两盒毓婷。
自己果然没看错啊……陈燃自嘲地笑了笑，伸手去拿。手腕在半空中被抓住，周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面前。
“我不想以这种方式解决这件事情。”他的眉头还是紧紧拧着，眼睛里透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陈燃忽然就晃了神，和她相处的这一年多，周晋真的开心吗？
“这种方式……是什么方式？”她轻声问。
“让你伤心的方式。”没有任何犹豫，他又说道：“陈燃，我从来不想让你伤心。”
原本低着头的小姑娘又好看地笑起来：“周晋，我喜欢你很久了，你知道吧。”
“……嗯。”周晋没想到她问这个，艰难地回答。
“果然啊，我就知道什么也瞒不过你。其实我本来还挺高兴的，不过看你这反应也知道你肯定不喜欢我了，哈哈……”完了，又想哭怎么办，陈燃深吸一口气，拼命抑制泪水。
“也没什么啦，就当我表白被拒绝了呗。被拒绝了还能睡到喜欢的人，我也不吃亏……”话音到后面，已经带出几分哽咽。
“别说了。”周晋把她的手攥得更紧。
“嗯嗯，也没什么好说的，多大的事儿嘛。”陈燃又笑了。
“那……你吃吧，宿醉不吃早饭对身体不好。”这个时候了，她还记挂着他没吃早饭的事。她这么说，让周晋心里愈发不是滋味起来。
“我就先回学校了，今天上午还有公选课呢，我再不回去怕是要挂。”陈燃用了几分力道，轻柔而坚决地挣开了周晋的手。
周晋只觉得手里一空，心里仿佛有什么地方也空落下去。
他应该做点什么的，比如上去把委委屈屈的小姑娘抱在怀里，用那些信手拈来的暧昧词句哄着她，不说喜欢，不谈责任，只是单纯地让她开心。
或许，再亲亲她。
他还依稀记得，昨夜亲她时候的美好触感。
香香软软的，慌乱之下还轻轻地咬他，好像一只小奶猫。
可是他不能，他不想再骗他，自己给不了她想要的未来。
这一出神间，陈燃已经拎起柜子里的药要走。
周晋赶忙追上去，小心翼翼地说：“你身体……大概还不舒服吧。我送你。”
饶是陈燃乍一听到这话也有些脸红，不好意思地垂下头，声音小得如同蚊子讷讷：“不……不用了。学校这么近，而且我现在，也想一个人待会儿。”
殊不知这幅景象落在男人眼里，女孩子细长的脖颈弯着，黑发垂下来掩住白净的小脸，却盖不住那一层薄红，好看得让人想起春天的杜鹃花。
周晋又是一阵愣怔。
陈燃觉出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说了声再见就转身要走，却在临出门的时候回身看着周晋说：“以后，还是朋友吧。”
“当然。”周晋忙不迭地回答。
“那就好，我走啦。”陈燃没再回头，慢慢地走出了周晋的视线。
周晋在自家门口站了良久，揉揉发胀的太阳穴，听见屋里手机响，才转身回去。
作者有话说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