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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折原临也的存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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盘踞着黑暗与阴险的池袋,距离那次轰动的骚乱已过了整整三个月,罪魁祸首仍下落不明,没有喜欢引发祸事为池袋带来灾难的情报贩子,这三个月以来和平到令人诡异。
不晓得是真的恢复平静了,又抑或是暴风雨前的假象。
起初民众还会热烈谈论关于当时战况的消息、猜测折原临也的生死,甚至对习以为常的池袋奇景之一——“新宿最恶”V.S“池袋最强”的消失而不习惯,但人类是适应力极强的生物,这些现象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沉淀,逐渐淡忘了折原临也不惜搭上自己也要制造的战争,三个月前发生的一切以及叫作“折原临也”的情报贩子,都成为与“无头骑士”并列的“传说”。
只不过那所谓的“传说”,是以类似黄粱一梦般的虚幻为前提,曾经真正存在…却又如今已经消逝,只留下给世人追念、还能记得以前有过这号人物的故事,不知为何,全部攸关折原临也的事迹都变成了“传说”这个遥不可及的词语,此传说非彼传说之一的无头妖精也心有感慨,如果她有头一定会一脸复杂的直摇头吧。
能证实那场恶战是货真价实存在过的,淌有大滩血迹的地砖已被翻新、作为战场之一的施工大楼建成完毕、人为砸落的钢筋也被搬离……就如同幻觉般全数消失了,而主要当事人的静雄,对此和当时发生且经历的一切深感恍惚。
临也人间蒸发了,无论怎么寻找都徒劳无功,他的蹤迹除了救助他逃过一死的同伴都无人知晓,但承受了能单枪匹马毁灭一个组织的“干架人偶”那置之死地的攻击,还被俄罗斯的美女杀手突袭深补一刀,饶是能与平和岛静雄这个拥有无穷怪力的战斗机器匹敌的折原临也,应该也凶多吉少。
折原临也很聪明,说他的头脑具有研究价值也不为过,他凭借自己过人的智慧将池袋搞的天翻地覆,和各个让人闻风丧胆的组织、人物周旋也能全身而退,甚至还有余力算计对方,他不同于某酒保服男子拥有能摧毁万物的的蛮力,可他的灵巧却是有目共睹,能一边灵活躲避带着异常气流不断袭来的“武器”,还能一边平安无事的嬉笑着释出小刀,由此可见折原临也是多么厉害的角色。
也正因如此,大家都偶尔会忘记折原临也其实只是与他们无异的“普通人”。
而身为“普通人”的他,理所当然经不起这番折腾——钢骨重击、狠狠打飞到另一栋建筑物、手臂脱臼、小刀深刺入腹,就算是传说中的无头妖精也不禁捏一把冷汗,折原临也并非像平和岛静雄刀枪不入,他是脆弱不堪容易死亡的人类,而想起这一点的众人也都心中有底了,他能苟活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说不定在三个月前被救走后就撑不住已经送命了。
明白折原临也存活几率渺小,与之结仇的大人物和帮派都在他消声匿迹后,就立即派遣大量人力搜索他,布下天罗地网誓定要揪出他的尾巴,一旦发现就杀无赦,毕竟现在是折原临也最虚弱的时机,不趁现在更待何时?若是错过机会恐怕就再难有了。
然而搜索持续了一个月都没有成果,他们只能诅咒他识相点自己离世,把见不得光的秘密都带进棺材里,虽然临也手里掌握着池袋的命脉,情报也格外灵通几乎无所不知,但他这种只会为非作歹又喜欢坑一把客户的恶质情报贩子,还是下地狱把那里弄的鸡飞狗跳,也总比回来祸害要好。
那一个月的池袋笼罩于紧张当中,空气中都若有似无的飘散着烟/硝味……或许说真正和平的只有之后的那两个月吧,掩藏于地底不敢见光的各色势力都冒出头来,导致警察机关特别忙碌,这一个月人心惶惶,很少人会注意到公物毁损率诡异的下降。
说到公物,就不得不提这方面的破坏狂——“平和岛静雄”,池袋最常见的不只他与折原临也的追逐战、各占一派的势力,还有令警察焦头烂额、人民恐慌的公物飞舞或损毁的乱象,因为他总是“就地取材”,将手边的事物当作凶器使用,修缮一职的工作多亏他在池袋分外热门。
但公物损坏的下降并不代表静雄身边的人没有察觉,也许是暴怒主因的人现在行蹤不明的缘故,他没有理由把路边那些无辜的自动贩卖机、垃圾桶、路标……美其名曰“见面礼”招呼过去,他变得冷静许多,“池袋最强”、“干架傀儡”的称号也不再显赫,有即将步上同临也成为传说的后尘趋向,可他周遭的人倒宁可他照常发泄,他如今的沉着实在让人担忧。
平和岛静雄,认识他的人都清楚他极为易怒的脾气,所以一直为此深感无奈,如果稳重点不发挥暴力,他也是个相当不错的好人,但一旦真的变得沉稳,他们又不免忧心静雄是不是出了事,虽然他们基本上都猜出原因一定与临也有关,毕竟能点燃静雄这颗炸/弹的导火/索,除了他亲爱的弟弟出事,也只可能是那个人了。
尽管猜想没有得到证实,也跟真相八/九不离十了,静雄之所以终于学会镇定的原因,临也可谓功不可没,不过就如先前所提,对于三个月前的骚动和临也的隐没,平和岛静雄整个人是完完全全不在线上的。
在别人浩大的追杀临也并臆断其生死时,他在怀疑自己是否确实经历过那场纷乱。
太不真实了。
再也没见过那飘逸的毛领外套,临也受害者联盟的会员数也停留不增,连空气中只有他能闻察的跳蚤臭味都在慢慢减弱。
仿佛少了什么般,原本理所应当的存在被抹消,让他无所适从,此时他才发现自己其实将临也的出现列入了日常的一部份。
明明是他一直以来所期盼的和平,却丝毫高兴不起来。
有时候走在街上,他会听见临也用他所讨厌的称呼呼唤他,但每次回过头去都只有规律的人潮,没有那个一脸玩味的人朝他招手;有时候捕捉到全身黑调、穿有毛绒大衣的人,他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有相同特征的临也,可追上去叫住对方后,映入眼帘的却是截然不同的面貌。
「这是正常现象,你在追念折原君。」新罗这么答道。
利用空档吸了一口烟,尼古丁的味道让他暂时产生了实感,也使他比以往更加依赖。
是“真的”。
三个月前的战争、临也的神隐,全部都是“真的”。
但他却仍恍若如梦。
临也的存在正逐渐被人遗忘,他留下的痕迹也在一点一点逝去,但他很清楚临也是真实存在过的,就算记忆中那个满怀恶意的人正变得朦胧,仿佛终有一日会模糊到看不分明,被虚无所侵蚀、融解,然后彻底化为黑暗。
也许是因为“池袋最强”的传闻不如以前强盛,那些欠债的人都因而放肆不少,即便看见他也不再维持唯唯诺诺的惧怕,以为“干架傀儡”总算金盆洗手而不怕死的尽力对他挑衅,可当他抬起手,他们眼中与某人相似的嘲弄都立刻消失无蹤,取而代之的是原本窝囊的本性。
「最近欠债的人都愈加嚣张了…不过幸好有静雄你在,否则光靠我一个人一定应付不来。」工作告一段落后,田中汤姆如往常走在前头和他闲聊。「说到这里,静雄你也越来越沉的住气了,拆门掀瓦的行为都少了很多。」
「啊…是吗。」
「顿时有种“你成长了”的感觉呢,虽说这句话出自我口中有点奇怪。」
「不会,汤姆先生过奖了。」
小心翼翼的觑着跟在后头且心不在焉的后辈,汤姆已经对他观察了长达三个月,谁叫他的部下这么反常呢?尽管脾气收敛了,他也不敢把一直闷在心里的疑惑问出口,若是惹得静雄久违的发飙那可就糟糕了。
毕竟他的疑问可是正中地雷。
回想起彼时折原临也凭借自己敏捷的身手上窜下跳,自己无法阻止已冒青筋开启干架模式的后辈,汤姆不知为何感到了怀念。
是因为那时的静雄活力满满,笑容也比如今灿烂吗?…不过那所谓灿烂的笑容有多半都是狰狞。
「呃,静雄你等一下有空吗?我请你吃顿寿司吧,当作这几个月来的犒劳。」这是他为数不多能安抚静雄的方式之一。
「这个……」
收回远望的视线,静雄罕见的犹豫了,过去他都以不可以辜负汤姆先生的好意而一口答应,除非真的有事才会婉拒,但现在他实在没心情大啖寿司,虽然黑眼圈被墨镜遮挡,用不着担心暴露,可这三个月发生在池袋的变化让他食欲不振,如果答应了却没有动筷,反而会被瞧出端倪,他不想让汤姆先生担心。
「…抱歉,我待会有事。」结果他还是拒绝了。
「没关系,那就下次吧,明天见啊。」
「好的,明天见…」
不知不觉又到了黄昏时分,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渲染成美丽的红橙,所有的人事物都覆上一层薄薄的金色面纱,朦胧而迷人,可静雄的目光始终黏着于地面。
『你在追念折原君。』
他当然明白自己是在借由这些似曾相似的事物,追寻属于临也的影子,身处于失去了临也的“日常”,仿佛一切都褪色了。
他对那个丧失理智仅剩杀戮的夜晚没有过多印象,他只记得自己发狂了,而且不同平时发狂的程度,他有史以来如此对那家伙恨之入骨,恨到想撕扯掉他脸上虚假的微笑,像是要见到他千疮百孔、血流成河才能善罢甘休。
『那时失控的你已经失去人性,成为了单纯的“怪物”——只懂得“破坏”,沉浸于“虐杀”、“狩猎的快感”当中。』
就如新罗所言,当时的他满脑子都被“杀了临也”的冲动所控制,让他都不得不怀疑那是否真的是自己,又是否切实想将临也置于死地,他不断的扪心自问、不断的追寻,即便没见到那经常现身于池袋的犬猿之仲,他也无数次的说服自己只不过是运气不好没碰上罢了。
临也还活着,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他是如此深信着。
所以听到折原临也已经死于自己之手时,不在状况的他终究回归正常彻底发飙了。
——临也还“活着”,那家伙还“活着”!!
为了证实这一点,他疯狂的寻找那抹漆黑的身影,临也居住的大楼、他所存在的新宿,但他的办公室只剩一片狼藉,显然是之前捷足先登的人留下的杰作,那只死跳蚤该不会被抓走了吧?不对、以那家伙的身手怎么可能会被抓住!
他不停奔走,犹如自己是一台不会劳累的机器,他想去临也常出现的地方找找,但他想破头也想不出来那只喜欢蹦蹦跳跳的跳蚤会经常出没哪里,此刻的他才发现自己明明和临也认识了九年,却对于后者毫不了解,他所理解的折原临也是性格顽劣、总在黑暗徘徊的恶人,每个人都有“善”的一面,纵然是恶,背后也总有不得已的理由,但临也是完全的相反,他将“恶”演绎的淋漓尽致,甚至还乐在其中。
「…这么说也是没办法的呢,毕竟一般人都不会想对讨厌的人多有了解吧。」新罗如此云云。
对临也的理解只有片面——而且还是最糟糕那面的静雄,他只能跑遍所有曾和临也相遇的地方,可都一无所获,不晓得临也被救到何处,那家伙的伤痕累累是唯一的线索,既然受伤了一定会去医院医治吧!于是静雄又急冲冲的找上新罗,不过后者似是对他的光临早有预料。
「折原君不在这里哦,不妨去其他医院看看如何。」看见第N次拆门闯入的友人,新罗难得没有哀嚎或痛心,他仅是淡笑着说道。
尽管新罗在微笑,迟钝的静雄也发觉这一向吊儿郎当的密医和往常不同,他的浅笑几乎浅到没有笑意,而之后静雄才明白当时的新罗少有的对他生气了,原因是他暴走的全经过都被新罗目击的一清二楚,即使新罗老是缠着他们说要解剖研究、绝佳的实验体等等悚然发言,但他们好歹也是“朋友”,历经多年产生了感情的友人,何况还是他们两人之间调和、沟通的桥梁。
看见自己的朋友差点失手杀了另一个朋友,滋味可想而知一定很不好受。
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物,难免会起纷争惹祸上身,因此新罗一直秉持着密医的生存法则——“只要事不关己就视而不见”,而让这样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他发怒,那就代表这件事极其严重,被放任了九年与临也相互厮杀的静雄,当然或多或少也有察觉,但让他不明了的是,新罗并没有责备他,反而之后还欢迎他的到来、替他解惑。
有一次他真的这么对新罗问出口了,而后者瞟了他一眼。
「虽然我很想责难,让做过头的你好好明白严重性,以及折原君并非与你无异的事实,但知道对折原君从不宽容的你也会担心他、发疯似的寻觅他,我也没有理由这么做了。」新罗的心里是复杂的,从不给予临也温柔的静雄居然也会忧心他,就和残忍至极的加害者对被害者嘘寒问暖是相同的道理。「静雄你应该也发现了吧。」
——平和岛静雄“在意”着折原临也。
——折原临也对平和岛静雄而言是“重要的存在”。
失去跳蚤的生活,映入眼底的事物都骤然失色,令他乏味、也没心情去关注。
他向往着平静的生活,除去这身怪力,临也就是扰乱他和平并带来变动的中心,他曾经无数次这么想过,是不是临也消失了就能获得他所梦寐以求的平静?答案是“肯定”的,毕竟无中生有的事都是那家伙一手制造的,只要与临也扯上关系,就必定鸡犬不宁!
然而当临也消失的那一日来临,他所期盼的和平甚至持续了三个月之久,他应该满足、快乐,但他却只觉得胸口被挖了一个洞而空空如也,填满它的只有永无止境的空虚,没有临也的存在,这阵子就像虚幻般祥和,以及陌生。
没有临也的“日常”,还是他所期望的“日常”吗?
——烦死了!!
他只是证明那只生命力旺盛的跳蚤没有死在他的手上,仅此而已!!
发觉一直以来所厌恶的人,居然成为他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存在,这种转变让静雄很是费解,他们两人仅是犬猿之仲,巴不得对方去死而相杀的宿敌,结果对方却成了自己最重要的存在,无论怎么想都很荒唐吧!!
今日的平和岛静雄依旧在为自己和犬猿之仲之间的关系陷入苦恼,也仍然在触碰到真相后,无意识的选择逃避。
临也那家伙到底躲到哪里去了?
跳蚤专用的探测雷达没有反应,静雄漫无目的在街上闲逛,支撑不住重量的烟灰掉了下来,毫无阻碍的击碎在地面,接着被无情踩过,再来烟身也迫不及待的追上它,被鞋底碾磨掉未燃尽的火花。
不知不觉中走回了最熟悉的地方,他这三个月都是在不知不觉里度过,他掏出钥匙正要打开家门,却看见一旁长期被冷落的信箱多了不速之客。
反正又是传单吧,本想忽略的他忽然想起可能是政府或其他公家单位寄来的通知、缴帐单,于是他又将视线移至信箱上。
「…嗯?」从中抽出了那封信件,静雄困惑的微皱起眉,上头没有公家机关的标志,只是封普通的信。
现在网路发达的世代,居然还有人写信啊,他先是单纯的如此讶异,然后又感到古怪,谁会这么无聊寄信给他?凡是熟人都有他的手机号码和邮件信箱,就算见不到面,打通电话或传封简讯都能接收,为什么偏偏是寄信?
所以是不是熟人的意思吗?还是……
脑海中浮现了某个偏爱戏弄他的模糊人影,他大力的甩甩头,不想多加思考越加烦躁,静雄翻看起寄件人直接公布答案,但没有任何署名,为证实心中的想法,他立刻拆开信封,可一见开头那醒目的打印字体,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又再次被浇熄了。
【致,亲爱的“平和岛静雄先生”】
『“小静”。』
「………」眼中闪过一线失望,还以为是那个死跳蚤的恶作剧,如果是他的话,一定会直接写令他嫌恶的绰号,而不是充满尊敬的正式称呼。
静雄轻叹着,他叹气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也更容易失落,他保持沉默不语,本想把信重新塞回信箱里,但既然都已经拆了,姑且看一下内容顺便瞧瞧是谁吧,但这一瞧却让他脸色大变。
【致,亲爱的平和岛静雄先生:
想知道折原临也的消息吗,到“末日酒吧”来吧,恭候您的大驾】
属于电子方正且死板的字体被皱折扭曲,紧接着信纸被粗暴的塞进口袋,此时的他脸上流露的不是高兴也不是愤忿,他的思绪再次因某个人轻易的乱成一团。
【想知道“折原临也”的消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