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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Ch.21 ...

  •   人有□□,这□□同时就是人的负担和诱惑。人拖着它并受它的支配。——《悲惨世界》

      朱塞佩坐在位于褐石大楼的办公室里,阳光从他背后的百叶窗中透出,洒在那宽阔瘦削的肩背上。他还是穿着那件奶油色的,丝绸做的系带睡袍,从松松搭着的领口处,露出一截象牙般的胸膛。而那双纤细分明的锁骨,那段线条优雅的脖颈,以及灿烂如金银的发丝,就在逆光的阴影下,随着他的呼吸缓缓颤动。
      天气渐渐回暖,芝加哥的春天就像巷子里的猫似的,悄无声息的贴近,然后跃上浓棕的枝头,跃上人们的眉梢眼底。而就连那四处流动的空气,也好像是轻快了起来,褪去了冷冽的外表,露出一点温柔的内心。
      新年的假期也到了尾声,卢卡,那位娃娃脸的青年助理,先行一步回到了他在褐石大楼的岗位。他的整个新年假期都在教堂里度过,为那些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与孤儿布济,并代表巴罗内家族,向一些福利设施提供了资助。
      卢卡几乎是在用一种虔诚的态度做这些事情,因为他本人,就是这种施舍的成果之一。他崇拜唐巴罗内的仁慈,并从心底里感恩他的善行,更希望这种善行能够披泽更多的苦难,使更多人为此心怀感激。他无法想象,如果没有唐巴罗内的好意,他如今该在哪一个阴暗的角落里卖命,甚至可能已经不幸的早早死去。
      可是,这种毫不犹疑的,忠诚的另一个结果,却也不见得全然都是好的。卢卡向朱塞佩提交了数十页的报告书,其中异常详尽的阐述了一下他在教堂的所见所闻,并极度肉麻的,赞美了巴罗内的善行。而作为实际的拨款人,朱塞佩对此看得脊背发凉,却又不愿把这种赞美移加到毫无关系的泽维尔的头上。于是,他只好面带郁色的,架着那副金边眼镜,一边积攒着负罪感,一边用钢笔刷刷的审批着内容。
      但好在,褐石大楼里的气氛竟然出奇的平静。或许是由于桑德拉的事情,或许是由于他自己的心怀鬼胎,总之,那位小少爷罕见的消停了下来,并不再向朱塞佩做出一些诡异的挑衅。他从褐石大楼的办公室里,找到了一些人事档案,以及从前艾伯特名下的账本信息。他相当认真的分析了那笔金钱的去向,并希望为朱塞佩提供一丝一毫的,可称之为帮助的努力。
      与此同时,在玫瑰花事件以后,泽维尔没有向朱塞佩有过更多的表示。他把这件事情解释为自己的经验不足,以为天底下送花就只有玫瑰一种选择。朱塞佩觉得这位小少爷有些蠢,却还是莫名其妙的相信了他的说辞,打消了那写足以使他患上神经衰弱的顾虑。
      泽维尔对此也表现得相当平静,正常得有些不太正常。他还是和朱塞佩维持着床上的关系,还是在晚上抱着那位顾问先生入睡,但他却再不会违抗朱塞佩的意愿,甚至有时因他一个皱眉的表情而退缩下去。并且与此同时,他也再不会开一些无聊的玩笑,耍一些烦人的把戏。他似乎是看清了和朱塞佩的关系,并对此不再抱有任何困惑和希冀。
      这无疑是好的。
      然而,朱塞佩内在的那根贱骨头,在此时此刻,却又开始莫名作痒。他觉得事情不合常理,怀疑或许存在着某种阴谋。他不相信泽维尔会这样轻易的放弃和自己作对,更不相信那个小混蛋会心甘情愿的为他工作。可是他一下子又想不出别的理由,最后只好把这种异常,归结于泽维尔的鬼迷心窍,和他自己的不知好歹。
      谢天谢地,朱塞佩仍未察觉泽维尔的感情。
      如果那位顾问先生,知道了泽维尔对自己的痴迷,甚至是他那可悲的,无法自拔的爱情。他毫无疑问的,一定会当场从窗户里跳下去,并发誓下到地狱里都不想再见那个小混蛋的一面。
      这或许有些夸张,但千万不要低估那位顾问先生的固执。因为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今天所能获得的一切,都来源一根筋和认死理的偏执。并且,朱塞佩的精明剔透,实际上也是相当有限的。毕竟他的智慧和心思,大多数都浓聚在了有关工作的方面。而对于私人生活,很不幸,他通常就是这样迟钝得可怕。
      而这位在私人方面异常迟钝的工作狂先生,在阅读完卢卡交上来的报告书以后,就看见那位娃娃脸的青年助理神色惶恐的出现在了办公室的门前。
      这个可怜的年轻人,穿着一套浅灰色的羊毛西装,西装领口里露出一段雪白的纯棉衬衫,和一条花纹沉闷的丝绸领带。他似乎是跑来的,因为他的脸颊还在泛红,因为他的胸膛还在起伏不停。
      朱塞佩抬起眼睛来看他,放下了手中的钢笔,他那沉稳而深邃的目光,使门前的年轻人一下子局促了起来。卢卡整了整领带,并把自己那有些发皱的西装扯平,然后他咽了口唾沫,用一种尽可能冷静的语气向朱塞佩汇报:
      “顾,顾问,那个……那个楼上厨房里的女人……”
      朱塞佩听完,忽然想起了一个事实,他还没有向卢卡介绍过桑德拉的来历。但他觉得卢卡现在的样子相当好玩,于是不禁起了一点恶毒的心思。于是,他故意对此装做一无所知,然后睁着眼睛,反问道:
      “所以,那个女人,她怎么了?”
      “基督,她在大冬天里穿着一条超短的低胸吊带裙,然后似乎在料理着什么东西。”卢卡这样说着,并试图用手比划着那条连衣裙的长度。他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只好连忙欲盖弥彰的,又补充了一句,“我确信自己没有看到一些不该看的东西。”
      朱塞佩听了他的话,很想对他的遭遇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表情,但最后的最后,还是忍不住幸灾乐祸的笑出了声。卢卡几乎是与此同时,察觉到自己中了那位顾问先生的陷阱,他有些埋怨朱塞佩不合时宜的机灵,并长长的叹了口气。
      “好了好了,卢卡,那是桑德拉,不是什么可疑的人物。”朱塞佩还在轻轻的笑着,奶油色的丝质睡袍从抖动的肩膀上滑落,露出半条手臂的光景。他又接着和那位娃娃脸的青年助理解释,
      “她被一个打女人的混蛋逼得走投无路,只好来褐石大楼寻求帮助。而泽维尔,你那位英明睿智的首领,自诩无所不能的大好人,非要把她收留在这里。当然,出于她在全面战争里对我的收留,我觉得这也并不过分。只是……她占领了泽维尔的房间,并且会时不时去厨房做点吃的。”
      卢卡当然听得出朱塞佩话语里那些嘲讽的意思,并且对于他那拿捏精准的说辞感到无比佩服。然而,他还有些疑惑藏在心里,甚至无论如何都不敢向朱塞佩说明。因为根据卢卡对泽维尔的认识,那位小少爷所接触的女人,有极大概率的,都是他的情人或曾经的情人。而卢卡在褐石大楼里也待了足够长的时间,和朱塞佩有了足够多的交情,知道那位顾问先生和泽维尔之间不可告人的关系。所以,他相当的不确定,那位顾问先生的刻薄语气里,究竟是不是包含了一点微妙的嫉妒和醋意。
      不过,他宁愿处理来自“大花园”的一百句抱怨,也不敢过问那位顾问先生的一件事情。好在,朱塞佩对泽维尔的评论也仅限于此,他没有抓着卢卡,数落起那位小少爷的其他毛病。否则这间办公室里,必将充满了那位顾问先生诉苦的声音。
      朱塞佩从容的拉上了丝绸睡袍的衣襟,推了推鼻梁上架着的金边眼镜,把话题转移到了关于年后的安排之上。他仔细审核了切萨雷在放假前送来的报告,上面清楚的交代了埃尔文·特纳的生平。朱塞佩特意向几个和他有联系的朋友,求证了报告书上内容的真实,并委婉的询问了一些看法。这位顾问先生,在充分权衡了他所能想到的一切利弊以后,做出了一个非常简短的决定:
      他认为埃尔文信得过。
      这个决定,说出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却实实在在的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从此,巴罗内家族和朱塞佩个人在政治世界里的全部资本,都会围绕着他,以他为核心而不停运作。他将轻而易举的,获得别人所梦寐以求的东西,并且在短时期内,不需要付出任何实际的代价。
      朱塞佩对于埃尔文的决定,也充满了他那独特的思考逻辑。出于自身经历的原因,这位顾问先生更加信奉底层人的挣扎,也相信在某些人身上,一定具有那种和他一样的,孤注一掷的勇气。他还深深的明白,那条在泥潭最底层降下的,摇摇欲坠的绳索,胜过辉煌宝座上一切灿烂夺目的黄金。
      而说到底,马尔蒂尼当初用来收买他的,也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拥抱。朱塞佩就这样为了一个廉价的拥抱,出卖了两年自己的身体。直到那个拥抱的魔法失效,而它的主人也彻底下到了地狱,他才得已从那咒语般的虚伪童话里解脱。
      朱塞佩对于厄运的了解比常人更甚,他知道人在生死一线时,所能做出的那些可笑短浅的决定。他曾经掉进过这样的陷阱,也会用这样的陷阱来向别人算计。
      “卢卡,去和议会里的那些先生们打个招呼。说下周二,在巴罗内的酒店,希望他们赏光参加庆祝新年的聚会。”
      那位娃娃脸的青年助理,并不清楚朱塞佩在短暂的沉默里究竟得出了怎样的结论,但是他却毫不犹豫的,忠实的履行着那位顾问先生的命令。他点了点头,站在原地没有说话,看见朱塞佩从办公桌的一角拿起钢笔来,在便签纸上飞快的列出了有幸参加宴会的人物。
      朱塞佩写完了名单,又从一旁堆积如山的文件夹里找到了埃尔文的资料,并连同那张便签纸一起递给了卢卡。他说:
      “按照这上面的联系方式,通知这个可怜的美国佬去见见世面,并对他说这是我本人的邀请,希望他给一点脸面。”
      卢卡听到“美国佬”三个字,又想起了从前那位坐在褐石大楼里的议员。他和埃尔文见过一面,虽然不清楚具体的为人,但他总觉得那是个倒霉的可怜贵。哎,圣母玛利亚在上,如果一个人不是被逼到了绝境,又怎么会和那位顾问先生打上交道,并诚惶诚恐的乞求帮助?
      当然,这些话,他是绝对不敢说给朱塞佩听的。
      好在朱塞佩也不知道他的想法,他打发走卢卡以后,就继续和那些无聊的文书缠斗到了半夜。而在十二点不到的时候,那位小少爷也终于从账本堆里爬了出来,他有些憔悴,看得朱塞佩心里一阵幸灾乐祸。
      好心的桑德拉,为那位歇斯底里的工作狂和另一位即将变成工作狂的可怜人,炒了点通心粉作为自己借宿的补偿。可是当朱塞佩看到那件卢卡所说的,超短的低胸吊带裙之时,还是默默的给她找了件泽维尔的衬衫。他自己是无所谓的,对于女人也没什么兴趣,可他害怕再这样下去卢卡会迟早因为血压过高而被送进医院里去。
      而等这些忙乱的,琐碎的事情全部处理完毕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泽维尔洗完了澡,看着朱塞佩一边咬着雪茄烟,一边冷笑着看《芝加哥太阳报》上的新闻。他凑过去,把那位顾问先生嘴唇里的烟卷抢下来,发梢上还未擦干的水滴就落满了那段光滑的,象牙色的胸膛。
      “不要在床上抽烟。”泽维尔有些老妈子似的告诫道。
      朱塞佩神色古怪的盯了他半天,觉得他或许是沾染了自己的毛病,忽然感到有些内疚。但他惯擅于装模做样,决不会把心里的想法表露在脸上,于是他轻轻吐出了一团白色的烟雾,然后在光影朦胧里吻上了泽维尔的嘴唇。
      “泽维尔,我的小甜心,那只好由你来解决这烟瘾。”

  • 作者有话要说:  重写了第18-20章,如果不清楚桑德拉姐姐是怎么出现的,一定要回头重新看一遍哦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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