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谁家的茶杯

5、转动的齿轮

　　（五）转动的齿轮

　　汪黎高中时代的最后一个暑假，像一个脆弱而朦胧的深梦。泳池里清澈的波光，晚风中温柔的花香，夜幕里流转的浩瀚星海。都是梦的一部分。

　　夏天的雷总是轰轰烈烈，紧随其后的倾盆大雨如奔腾的烈马，肆意地冲刷炽热的大地。浑厚有力的雨滴敲击在屋顶瓦檐，发出铿锵有力的声音，让人无法不去注意。被雨水浸润的青青草地散发着迷人的色泽。

　　面容精致的短发少女站在露台上，目光平静地望着庭院中的雨景。雨水的气息混着花香，幽幽地浮动在空气里。苍茫的雨夜让世界陷入沉寂，她手中握着一只碧蓝色的海螺，此刻那海螺发出一阵阵海浪翻涌的声音。

　　天边传来隐隐轰声，刹那间电闪雷鸣，一道炫目的亮银色划破天空。就在那个瞬间，短发少女的脊背猛地挺直。海螺在她手中疯狂地颤抖，一辆由两头巨大的海龟拉着的，奢华无比的马车在天际划过。紧接着，一个高挑而纤细的影子出现在露台之上。

　　那是一个无比端庄美丽的女人，她雪白的肌肤在黑暗中更加夺目，她的眸色极浅，宛如泛着金色的宝石琥珀。她修长的脖颈上戴着造型独特的项链，一袭纯白的长袍随着她的移动，温柔地扫过窗边的植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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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妈？”嘉欢似乎没料到母亲会来，表情有点惊恐。

　　“嘉乐呢？”女人的眉眼间满是焦灼。嘉欢顿了顿，带着母亲走进浴室。女人赤着双脚走在冰凉的地板上，留下一个个湿漉漉的脚印，又很快被风吹干，了无痕迹。

　　浴室里的嘉乐正把玩着玫瑰花瓣，雪白的手臂在灯火下格外引人注目。那条银光粼粼的鱼尾轻轻拍打着池水，那姿态可谓悠然自得。

　　“嘉乐！你这次是怎么回事？你爸爸现在非常生气，这次又是哪个人啊？”女人的声音带着隐隐怒火，那双极美的眸子紧紧盯着嘉乐。

　　“没事，我喜欢过的人多了，你们还没习惯我变成人鱼吗？”嘉乐平静地说，似有似无地扫了一眼嘉欢。

　　“我亲爱的小女儿，我不想再重复这些说教了，你自己心里清楚，如果你再这么混下去，见一个喜欢一个，你会永远活在家族的诅咒里”女人说道。

　　浴池里的玫瑰随着水波晃荡不休，嘉乐沉默片刻，忽然开口：“妈妈，如果两条人鱼同时爱上一个人类，结局是什么？”

　　女人望着自己的两个女儿，忽然明白了什么：“嘉乐，你和嘉欢不能这样”

　　嘉欢漫不经心地摸了摸浴室灯开关：“妈，你告诉我们结果就行，只要不会死，我们就再想办法”。

　　“一个扇贝里只能孕育一颗珍珠，你们是血亲，如果那个人选择了你们中的一个，诅咒就会在那个人身上消失。但是另一个，会永远化为人鱼之形，被逐出群族，在深海中孤寂一生”

　　那就是死不了。嘉欢这样想着，心中有了主意。

　　“如果你们觉得这样还能接受的话，那下面我要说的，你们大概会无法忍受”女人的手指抚过嘉乐的尾鳍“流放在马里亚纳海沟，深渊海怪诞生的地方，被流放的雌性人鱼会成为新海怪的母亲”

　　嘉乐和嘉欢对视一眼，只觉得眼前发黑，脊背冷汗直冒。果然没有那么简单，不仅永生不能上岸，流放在黑暗寂静的深渊之中，还要给海怪生小海怪。这对自古以来与人类充满羁绊的人鱼来说，太残酷了。

　　“如果没有爱人，是不是只要忍受家族诅咒就行？”嘉乐突然说到。

　　女人的眉头微微一蹙，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如果是只能在满月之时化为人身，这个诅咒我好像还能接受”嘉乐摸了摸下巴。嘉欢的眼神闪过一丝不悦，但她什么都没说。女人望了一眼窗外的夜雨，轻轻叹了口气。

　　那是一个热风缠绵的午后，汪黎正在窗前看书，手机一响，她收到了嘉乐的短信：

　　“这周末来我家吃饭如何”

　　心中的欢喜只浮现了一秒，她的脑海里又出现了那个姿态潇洒，玩世不恭的嘉欢。汪黎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机扣在了桌上。然后她又拿起手机，细细地看着那行短字。

　　我可真是个坏女人啊，那么贪得无厌。

　　汪黎捂住绯红的脸颊，沉默半晌，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是夜，汪黎像12点前的灰姑娘，在金碧辉煌的别墅里提裙穿梭。木质长桌摆开盛宴，鲜香四溢。一位拥有着琥珀色瞳孔的女人坐在主位，端庄而美丽。

　　汪黎呆呆地望着那个大气雍容的女人，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字：美！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女人，比当红明星都惊艳。她那双眼睛真的太漂亮了，那双眼睛美的不像人类。当汪黎发现，那张绝对美貌的脸和嘉乐嘉欢姐妹有7分相似，她的心猛的一跳，难道这是….双胞胎的妈妈？

　　恐怕只有豪门贵妇才能保养到这个程度吧。

　　嘉欢夹了一只螃蟹放到汪黎盘子里：“汪黎，我来向你介绍一下，这位美丽的女士是我和嘉乐的妈妈。妈妈，这个女孩子叫汪黎，是我们非常喜欢的一个……朋友”

　　汪黎如坐针毡，为什么这个阵仗有种“见家长”的错觉。好在这位妈妈非常温和，亲切的让汪黎多吃点。汪黎这才稍稍安下心来。她环顾四周，没发现嘉乐的踪影。汪黎忍不住和嘉欢耳语：“为什么你妹妹没来？她给我发了一条信息，邀请我来你家”

　　嘉欢轻轻一笑，凑到汪黎耳畔低声说:“她中午喝多了，现在还没醒”。汪黎点了点头，表情变得复杂起来。嘉欢一直在给汪黎夹菜，把汪黎的碗堆成小山。

　　“这样不太好吧….”汪黎悄悄跟嘉欢说。

　　“无所谓，你多吃点，据我观察，我妈挺喜欢你”嘉欢拿餐巾擦了擦汪黎沾着酱汁的嘴角。汪黎只好低下头努力消灭自己碗里的小山。

　　嘉乐依然泡在水池里，她拿着手机，一条条看着谢樨的微博动态。这个姑娘天生的网红脸果然吃香，60多万粉丝。嘉乐不动声色的看下去，细碎的日常碎碎念，可爱又无辜的表情包，还是个可御可软的全能型人才。

　　嘉乐看了一会，忽然烦躁起来。心里总有一个小小的影子在晃悠，总是三人组里最安静的，却是最让人难以忘记的一个。那条信息发完她就后悔了。想来汪黎已经和嘉欢还有妈妈共进晚餐了吧。

　　心好塞啊，嘉乐一甩鱼尾，潜入浴缸底部，暖金色的光晕透过玫瑰花瓣，在白色的缸底显出奇幻的影子。光影交织出的水下世界，温暖而冰冷。

　　游泳是嘉欢提出来的，她向汪黎提出了无比真挚的邀请，去某座边境小岛——她们家的私人海岛游泳。汪黎的内心是想去的，但话到嘴边就成了：“我……得问问我妈妈”

　　双胞胎姐妹在此事上表现出一致的耐心，汪黎在和妈妈协商了两个星期之后，终于获得了一次出行的机会。

　　汪黎拎着小行李箱，被嘉欢领上了私人飞机。当她看见四个座椅上的第四个人时，她的表情是相当复杂的。那不是貌美如花又格外气人的谢樨吗？！

　　“好久不见啊，小汪黎”谢樨笑眯眯地挥了挥手。汪黎心中波澜四起，但面色依旧强作镇定，笑盈盈的把招呼打了回去。空气中无形的火花闪的噼噼啪啪。嘉乐看了看自己的两个老同桌，忽然笑了。

　　嘉欢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汪黎身上，那眼神里的热切被掩饰的很好。

　　私人飞机上的大厨做的一手好菜，汪黎觉得自己在飞机上胖了2斤，以至于到海岛的时候她有点没勇气穿上泳装。

　　但是当她看见谢樨穿着性感的比基尼躺在沙滩上时，一种斗志让汪黎迅速的换上自己的泳衣，那是一种介于性感和可爱之间的美感。

　　嘉欢和嘉乐都穿着像篮球服一样的泳衣，此刻站在海边，雪白的长腿修长笔直，格外养眼。碧蓝的海面一直延伸至天际，而那天海相接的画面极其美丽。许多高大的椰子树矗立在不远处，汪黎往水中走了几步，海水的温度此刻刚刚好，清澈细软的沙滩倒映着阳光投入海面的影子。实在是惬意的不行。

　　汪黎是会游泳的。但她是第一次在海里游泳。除了新鲜劲，更多的是恐惧。暗流汹涌的海，底部还可能有流沙的危险。她在危险的边缘试探着。在她身边，有不知名的小鱼在海里穿梭，嘉欢的手中握着一枚碧蓝色的大海螺，那海螺深处有低低的号角声。

　　谢樨心里痒痒的很，她不会游泳，但是很想去感受一下。她看了一眼站在岸边的嘉欢和嘉乐，只好忍住，等到这对富二代双胞胎下水再跟着下去。

　　“下去吗？”嘉乐望着姐姐，低声问。

　　“等等吧”嘉欢抱着手臂作壁上观。

　　“你们怎么都不下来啊？难道你们不会游泳？”汪黎看着沙滩上面面相觑的三个人，忽然觉得很诡异。

　　谢樨最讨厌被别人说自己不擅长的事，她长腿一迈扯开披肩，从容地踏入海中。海沙细滑柔软，但谢樨很害怕。她强作镇定，朝着更深的地方的走去，一阵暗流冲过小腿，谢樨心中慌乱无比，踉跄着栽进海中，惊骇无比：“救命！咕噜噜…我不会游泳…”

　　汪黎本想冷漠地无视谢樨的呼救，可是她不忍心一条人命就这么消失。于是她游了过去，试图把谢樨从海中拽起来。可是此刻的汪黎是谢樨眼里的救命稻草，汪黎被谢樨紧紧抱住，眼看就要自身难保。

　　嘉乐迟疑着，似乎还想等等。嘉欢已经纵身跃入海中，那双修长笔直的长腿在遇到海水的瞬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骨骼的排列开始，一点点化为金色的鱼尾。

　　她那雪白有力的手臂很快就搂住两个被淹的半死的女孩，鱼尾一摆，迅速向岸边游去。谢樨已经脸色煞白的失去了意识，汪黎在一片混乱中也没看见什么。

　　嘉乐赶紧接过两个女孩，嘉欢又朝着海洋深处游去，那金光闪闪的鱼尾在波光下格外妖异美丽。汪黎迷迷糊糊地抬眸望去，隐约望见，礁石后面划过一道金色的弧线。

　　汪黎清醒后的第一句话是：“嘉欢呢？”

　　嘉乐沉默片刻，目光望向茫茫大海。

　　汪黎差点摔下躺椅：“她……”

　　嘉乐摇了摇头：“没有，就是出了点小状况，需要静养”

　　事实上，嘉欢此刻坐在露出海面的礁石上，目光平静地望着不远处的海滨别院，雪白的腰身纤细有力，金色的鱼尾被夕阳染上浅浅的红晕。

　　传说中，美丽人鱼会把心爱的人类拖入深海，即使人类成为尸体也不会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