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谁家的茶杯

3、大猪蹄子

　　（三）大猪蹄子

　　入夏以后，嘉乐变得越来越懒，常常趴在课桌上一睡一天。谁来都不理，除了偶尔醒来问问汪黎现在几点，或者说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再无他言。

　　“你想考哪个大学啊？”嘉乐的声音在夏日的热浪里过滤，变得模糊。

　　“我想去重庆大学”汪黎正低头背政治，想都没想就回答道。

　　嘉乐眯起眼睛，似乎对汪黎的回答非常感兴趣，她用指尖拨了拨汪黎的发梢：“重庆好看的小姐姐那么多，我的分数可能上不了重庆”

　　汪黎呆了呆，轻轻扯了扯嘴角：“我想去重庆又不是因为小姐姐”。

　　“我是”嘉乐的声音像一根柔软的羽毛，温柔地钻进汪黎的大脑，轻盈地撩拨着汪黎的情绪。

　　这些话一字不落的传入谢樨耳中，谢樨的笔一顿，望向卷子的目光透着若有如无的冷意，只是她的脸上还保持着无比优雅的笑容。

　　风吹起窗边的纱帘，是何方神灵在天边无声的凝望这逼仄的世间。高考的号角吹响了整个六月，这场命运的抉择很快就把曾经站在同一起跑线的孩子分成三六九等。这是人生最后一场不靠颜值和爸爸的考试，成败全靠自己。

　　汪黎觉得心情平静。或许是因为嘉乐那句“我是”。这句话仿佛一颗非常缥缈又非常真实的定心丸，被她急急地吞下肚去，然后生根发芽，稳稳生长。

　　返校那天，三人组仿佛有了某种默契，坐在一起言笑晏晏。不穿校服的谢樨踩着高跟鞋，穿着黑色短裙大秀长腿。简直把众学弟迷得神魂颠倒。嘉乐依然是短袖短裤的简约打扮，看起来又乖又帅。

　　唉，她们看上去可真是一对漂亮的壁人。

　　汪黎低下头看着自己略显幼稚的小熊连衣裙，手指攥紧了包包的带子，她的心里忽然萌生一种无力感和自己都不敢相信的醋意。

　　“小汪黎，你考的怎么样？”谢樨问道。

　　“600多一点”汪黎垂眸笑笑。

　　“哎，比我高啊！那你可以去重庆了，嘉乐你怎么样？”谢樨的语气很是急促，仿佛在掩饰什么情绪。

　　“走三表我能去重庆呆四年”嘉乐淡淡道。

　　谢樨眯起眼睛，似乎不愿意再继续说下去。她撩了撩微卷的长发，那动作充满女人味。再配上那张漂亮的脸，简直像个移动的祸水。

　　嘉乐望着谢樨，忽然开口：“你今天很漂亮，这个发型适合你”。

　　闻言谢樨的脸颊泛起荡漾的绯色，像个恋爱中的可爱少女一样微微垂下头，阳光下的睫毛又长又卷。这样的女孩子谁能不喜欢呢？

　　汪黎突然觉得心里堵的很，她觉得眼前这一幕带来的不快，几乎要超过了自己考上心仪大学的快乐。手机恰到好处的响起，汪黎舒了一口气，接起电话朝门外走去。

　　“嘉乐，我家旁边开了一家做麻辣小龙虾做的特好的店，一会我请你吃啊”谢樨柔媚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甜腻，撕裂了平静的空气。

　　门外握着手机的汪黎听见了，她明白，谢樨是故意的。

　　嘉乐歪着头望着窗外葳蕤苍碧的植物，轻轻的嗯了一声。谢樨欣喜若狂，她马上给那家店的老板发了信息，订了整桌龙虾宴。

　　电话是快递打的，录取通知书到了。可汪黎觉得自己的鼻尖很酸，眼皮很沉，那些藏在眼睛里的液体她就是不想让它们掉出来。失落感宛如一把电流细微的枪，轻描淡写地摧毁汪黎那颗不曾盛开的少女心。

　　当嘉乐和谢樨的背影消失在街角，汪黎的眼眶通红，却懊恼的不想对任何人说话。

　　回家的路上经过郁郁葱葱的植物公园，汪黎咬着嘴唇冲进那片绿色的海洋。她在柔软的夏日青草上奔跑，纤细的小腿被草叶刮出淡淡白痕。汗珠挂了满额，眼泪终于滑落眼眶，跑到精疲力竭的汪黎缓缓倒在草地上，裙摆散开，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

　　“唉，原来像你这么可爱的女孩也会出这么多汗”

　　有点熟悉的声音飘了过来。紧跟着一张和嘉乐何其酷肖的脸出现在汪黎面前。依然是硬核潮妹的嘉欢牵着一条毛绒绒的柴犬，笑眯眯的看着汪黎。

　　汪黎猛地坐起来，看着嘉欢的眼神透着一丝悲伤。嘉欢察觉到了：“我妹妹在等成绩的时候一直在说你，怎么今天返校你们没待在一起？”

　　汪黎并不想解释，索性摇了摇头。嘉欢把汪黎从地上拽起来，修长漂亮的手指却分外有力，汪黎忽然想把头靠在嘉欢的红色短袖上，但是理智克制住了行动。嘉欢身边的柴犬摇了摇尾巴，发出被主人无视时的呜呜声。

　　“她跟谢樨去吃小龙虾了，我觉得自己挺多余的，三人行的朋友关系本来就很不稳定”汪黎觉得自己不应该说这么多，可是嘴巴就是停不下来：“我不应该对你说你妹妹的坏话，我就是这么丧的人，在我这糟糕的人生里，能遇到你们姐妹我很开心。对不起，我走了”。

　　汪黎越说越后悔，她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塞满了浆糊，干脆一甩手往出口的方向走。

　　“别走啊，我挺喜欢听我那个榜样妹妹的坏话”嘉欢挑挑眉，邪邪的笑容挂在好看的脸上。她伸手抓住汪黎的裙摆，她就是喜欢看汪黎惊慌失措的样子，真像一只被野狼盯上的小兔子。

　　“她跟她的漂亮姐姐吃小龙虾，咱俩也出去吃点好吃的怎么样？”嘉欢问道。

　　汪黎在心中叹息，犹豫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嘉欢的背影像个清瘦高挑的少年，短发柔软极了，在夏日的热风中缓缓拂动。若有若无的古龙香混着烟香，在迷幻的季节格外诱人。

　　汪黎赶紧把视线移开。女人都是大猪蹄子，嗯。

　　麻辣小龙虾堆叠成山，味道的确不错，嘉乐听着谢樨轻柔的笑声，忽然觉得，有这么一个女朋友也不错。只是心里总觉得差了点什么。毕竟在嘉乐的心里，汪黎是一个无比特殊的存在。

　　如果汪黎现在知道嘉乐在想什么，一定会气得想掐死她吧。

　　然而此刻的汪黎，正在嘉欢的带领下，领略一个从未谋面的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