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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第 9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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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狗说的对面,是一间不过几十尺的小牢房,之前的死了,换了一批人进来。
也不说准是哪从哪个城池里俘虏来的奴隶,总归一个个都梳着与汉人不同的脏辫,辫尾坠着红色的布。
说起来,跟拓跋城以前的让她梳的辫子还有些相似,不同的是,拓跋城的辫子是从头顶开始结,每一根辫子不过半指粗细。
而他们的从侧边结两根麻花辫子,挽入发根之内,搭在肩头上,看着又粗又黑,分外的粗野。
此时,牢门外传来一串沉沉的脚步声,对面的牢房跟着一阵骚动。
司马清进来两个月了,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个死气沉沉的对面,有了一点动静。
听闻对面关着的是氐族部落里的几个放牧的奴隶,因为丢了马和羊,被流放到此,成了地宫里的囚犯。
他们与别的牢友不同,不喜欢跟外族的人打交道,只几个人围在一团半天放不出一个响屁。
司马清还好奇,什么样的人居然能两个月不说话,不出声的,难不成全成了割舌的哑巴吗?
随着脚步声消失,那边的骚动终于平静下来。
司马清借着夜明珠的光,终于看到一个身形臃肿的人,扒着牢门,露出痛苦的表情。
她定睛一看,那人的下~身湿漉漉的,像是拉了尿在裤子里,可是鼻底却传来一阵的血腥之气。
这是怎么了?
司马清回头看向刚刚醒来的拓跋城,“城哥,对面的人是不是在打架?”
“打架?”拓跋城披衣过来,寻着光线往对面看了几眼,又默默的回过身,坐回草堆里。
“城哥,你看那人被打得都尿裤子了。”二狗被关得无聊之极,找不出乐子的他,看到有些打斗的事,不免想看看热闹。
拓跋城鼻里轻哼一声:“打你个头,那是打架弄的吗?”
“不是吗?”司马清睁大眼看了几次,实在想不出除了打架会出现这种情况,还有什么事会让一个正常人弄湿裤子。
拓跋城摇了摇头,看到好奇的司马清还在抻着脖子猛看,他看不下去的拉了拉她的胳膊:“人家在生孩子,你个姑娘家的看什么看?”
“什么?生生生……”司马清都有些不好意思说完后面的话,这牢里,也能出这种事的。
二狗说过,对面的少说关了半年以上。
因为只有半年以上的那种,才会一日有两顿吃的。
刚来的,全只有一顿吃的。
这种久关不死的,被视作可以生孩子的奴隶,生出的孩子比那些一关就死的身体要强壮许多。
所谓优胜劣汰,在身为两条腿的工具身上得到了应证。
没有生存权、生育权、生命权,作为人的尊严全被剥夺了。
“那孩子的父亲是谁?”司马清问。
拓跋城眼睛阴沉的看着牢门的一角,想到了崔喜恩,父亲,这个词对于奴隶的孩子来说,是给他们带来耻辱的“畜生”。
怪不得,对面一直以来都沉默得如同没有人存在一样,这种屈辱摧残着每一个成为奴隶的女奴。
她们成了有口不言,不能为自己的做主的最低层的一群人。
“阿乐,不要叫,不要叫,让他们发现了,你和孩子都会死的。”
一个女子轻轻的在那名张大嘴巴,痛苦难当的阿乐身边道。
阿乐脸上憋得通红,在地上爬来滚去,一会坐,一会站,宫缩的痛楚、怕被发现的恐惧,双层压力下,让她变得焦燥不安。
司马清坐在牢门前,看着对方的嘴里被塞进了一块破布,很快,有女子七手八脚的把她的身体架起来,轻声的催促着她把双腿打开。
大约是这里动静惊动了牢头,之前去而复返的脚步声再度响起。
女子们伸出污泥满满的手迅速的捂在那阿乐的嘴上,逼迫她把声音咽回喉咙里。
可是生产的痛苦怎么是一个忍字能压得下去的。
阿乐的唔咽声在喉咙里打了一个来回,终于在被拖到了牢门的深处,她像一个溺水的人挣扎着挥动着手,想让自己发出求救的声音。而伸她的每一只手,都在堵塞她的喉咙,有的甚至掐住了她的脖子,借以威吓她不要发出动静。
黑暗的牢,被压制的人性,还未出生就快要扼杀的一条生命,被同类无情的倾轧,为争夺一丝生存空间的阿乐,终于无法抵挡生命的感召,从腹腑间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呐喊声:“段狼!”
司马清听得分明,站了起来,而一双灰色牛皮的靴子同时站在了牢房的中间线上。
“哗啦”一声,金属铁链互击撞出阵阵的脆响,两个男子走进去,将痛得满头大汗的阿乐拖了出来。
“你们要做什么?”司马清伸出胳膊,扯住了其中一名牢吏的袖子,“她只是要生孩子了。”
牢吏道:“是呀,生出的孩子,正好喂给南宫里的野兽吃。”
“为什么?为什么要小孩子去喂?”
“哈哈,不用人喂,还用牛羊肉去喂不成?”
“人是最省事省钱的了,这里缺钱缺粮,就是不缺人。”
司马清全身打了一个冷战,“你们也是从小孩子长大成人的,杀了他们,跟杀你们自己的孩子不是一样吗?”
“贱奴的孩子,只是连畜生都不如的东西,出不了力,还要吃我们的喝我们的。”
司马清摸了一把身上,除了耳坠子,她身上值钱的东西已经全拿去换了吃的喝的。
回首望了一眼拓跋城,他有伤在身,强行跟牢头作对,只怕又会招来一顿毒打。
跑过去,取下了那颗当灯用的夜明珠,执在手里道:“我拿这珠子,换这个女奴跟她肚子里的孩子。”
牢头眼睛一亮,司马清自进来后,用不少东西换了水和吃的,有时还能让她出牢门放风,可那些东西都不及她手里的夜明珠值钱。
本以为这几日,司马清再没有拿东西换吃食,想来是被他们给榨干了,不料她居然还有这么一颗夜明珠,当下把女奴扔下,拿了珠子走人。
阿乐趴在地上,痛苦的翻来滚去,初人母,她并不知道一个孩子的出生,居然是这么煎熬。
司马清见她得救,立即向对面道:“快把她接回去,她要生了,要生了。”
阿乐从地上爬起来,扑到司马清的跟前,大声叫喊:“我哪都不去,我就在这,就在这。”
二狗跑过来,瞪眼看着阿乐:“她又没有生过,她不会接生。”
阿乐狂乱的摇头:“牢里没有吃的,他们会杀了我的孩子,会吃了他的。”
司马清心中一凉,大灾大荒的乱世里,人食幼子的惨事每地都有,把人逼成了兽的事道,何处不会生出反心。
然而这一切,对于热衷于争夺城池,竭泽而渔的地方统治者,怎么会放在心头。
他们对于财物,领地的如饥似渴的贪婪,远胜于对于这片土地上的实际耕耘者。
没有善意的进驻,没有善举的争阀,永远把个人的喜好置于众人之人,高高在上,不顾生命,以为能把握一切的当权者,不会善终。
在阿乐一片哀嚎与无助声中,牢门打开,拓跋城慢慢的走了出去,他向地上的阿乐看了一片刻问了一句:“孩子的父亲是谁?”
阿乐忍痛道:“我不知道。”
司马清:“城哥是在救你,你要信他。”
阿乐沉默了一会,实在是抵不住生子之痛,只得道:“他是个好人。”
拓跋城点点头:“不是那帮人就行。”
阿乐咬牙切齿的道:“他是个英雄。”
拓跋城盯着她脖子上挂着一串狼牙,似笑非笑:“能杀狼的,不一定是英雄,能宰了那群恶人的才是英雄。”
阿乐痛得闭上了眼,无心跟他争下去。
拓跋城对司马清道:“清儿,你真的想救下她?”
“城哥,她只是想生下孩子。”
拓跋城点头将牢门让出一条道:“你带她进去生吧。”
说罢,他向地宫的深处走去。
司马清有些不解,但也说不出哪里不对,伸手扶住阿乐,架进了她所在的牢房里。
一声脆响过后,拓跋城看到了身穿青狼服饰,头扎脏辫的男子。
以他为首,在一群男子的围伺之下,正在匍匐在地上,向着北方,头顶地的叩拜着。
人群里有人诵念着只有族人才听得懂的经文,过了一会,这场神秘的祈福仪式才在一片沉沉的呼号声中结束。
男子回首,与正站在牢外的拓跋城遥遥对视着。
两方都像是久在草原上上的顶级捕猎者,远远的看到过方,却从未交手,更没有在如此近的距离,如此压抑困顿的环境里深谈过。
青灰色的铠甲,在肩头裂开,上面用鲜牛皮割成的细条穿在一起,绑成一副还能勉强挂在身上的残甲。
肩后外罩的蓝灰色披风,下摆沾染上暗红色的血渍,而身后站着的十几人,脸上四肢无一例外都伤痕累累,有的甚至站不起来,却在诵读经文之时,眼底留露出点点星星的光芒。
拓跋城孤身一人站在牢门之外,他发现,关着这群人的牢房,有三层门,第一层,是用像荆棘般的金属树围成了一圈篱笆,约有两人高,如果要翻跃出来,必须绞断那些如尖刀般的栅栏。
第二层,用兽羽编结的一张鱼网般的幔帘,上面一层毛绒的轻羽只要有半点风吹草动,便能飞起如柳絮般的飞絮。
看着无害,但其实每一根羽毛之上的都淬了河豚鱼的血液,只要沾上一星半点,就会在半柱香的时间里毒发身亡。
第三层,正是拓跋城所在的位置,一层用臂粗的梨木打造而成的木栏,将他和里面的人隔绝成两处。
“你能转过来吗?”拓跋城向关在地宫深处的某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