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86、第 86 章 ...
-
臣子们配合的干瞪着眼,不言不语,任他戏弄,无人为勒准出头。
直到玉佩晃到了司马清的跟前,少年的手中一空,玉佩不知道何时到了她的手中托盘之上。
盘中放着一套晋王进贡的朝服,上缀珍珠,极是华美。
少年眼睛圆瞪,脸色骤变,手指司马清的鼻尖:“你是谁?”
司马清也有样学样,瞪着眼,歪头怼回去:“你是谁?”
“我问你呢?”
“你问我呢?”
“对,我问你。”
“对,背时鬼。”
“我问你话呢?”
“求我呢?”
“是,我问你话。”
“晋王,问我话。”
两人说话,一句接一句,快如流水,一气说下来,少年已气得七窍生烟,扑上去要抓花司马清的脸。
司马清也不示弱,迎上来,一把捏住少年的鼻子往前狠狠一拽。
少年飞扑出去,摔倒在地上。
殿内出现打闹喧哗,让人看了忍俊不禁。
眼看少年身子落地,他却伸出一只手,抻在地上,腰一拧,又稳稳的站回了司马清的跟前。
这回少年一改之前不可一世的模样,温和一笑,向司马清作了一个长揖,声音平和的道:“敢问姑娘是哪里人?”
司马清这才回礼:“司马清,羊献容的女儿。”
少年眉尾微桃,向司马清右手指上的那道疤痕看了一眼,目光流转落在了拓跋城的身上,两人隔空互看了一眼后,少年才将目光收回,沉思了一会才道:“原来是晋王的侄女。”
司马清回道:“叔叔可还好?”
“好着。”少年目光盈盈,如冰天雪地里的一汪暖井。
“你是谯国曹家的,虽不知你名讳,但想来也是门阀士族之后。”
少年一听,之前的浮躁之气顿时减去不少,敛神道:“姑娘,曹统唐突了。”
曹统,司马清听了,眼中闪了闪,那个与自己一同逃离洛阳的小屁孩,居然没有死,他活着,还活成了现在的样子。
多神奇的相遇,她已认不出他儿时的样子,只记得那块玉佩出自曹家。
而曹统大约也不记得她,只是在听到“谯国”二字时,才会有些触动。
毕竟司马氏一族灭曹时,曾把魏帝国的版图纳与晋帝国的名下。用血洗的方式,将曹氏一脉的强者斩杀得没有留下多少。
他是幸运的,因远在东海躲过了几百年的追杀,到了他这一代,已可笑看司马氏一族重蹈覆辙般的,被各族灭绝。
权力的天下没有永恒不变的姓氏,只有轮回不绝的欲望让身负各种血统的人爬上顶峰,孤独的终老。
司马清握了握玉佩,指腹在纹路上抚了一遍,拿出来,递还给曹统:“罢了,司马氏一族与曹家,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曹统应了一声,将玉佩收回,不再多言,只将晋王献礼送上光极殿后,便告辞而去。
就在他出殿门的一瞬间,他看到一位样貌有别于中原人,高个男子站在殿门处看着他。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微微向对方颔首,随后撩起衣摆,跨出了光极殿的门槛。
突然殿外杀声四起,众人骚动起来,只见东边的天空上,飘起滚滚的浓烟。
群臣里发出一声苍老悲切的哭腔:“那是先皇的永安陵呀!”
“什么?陵墓被毁了?”
“怎么可如此。”
顿时殿内议论纷纷一片。
殿外有人匆匆进来,小朱与小范两人不动声色的在人群里低声传出一个消息,刘~氏三代皇帝的墓地全数被毁,连同宗庙一个不留。
顿时,群臣痛哭戚戚然然,巍峨的大殿内,再无威仪可言,而更像是一场为逝去皇朝的集体悼念。
勒准一身黑袍加身,冠冕堂皇的端坐在椅上,脸色越发的深沉。
他目光扫到一直没有怎么出声的拓跋城身上,似乎明白了什么,站起缓步走下台阶。
群臣退去后,殿内只余下司马清与拓跋城两人。
勒准道:“拓跋城,你对我有何不满?”
拓跋城:“并无。”
“那小朱和小范是你放进来的?”
拓跋城:“拓跋城依相国之令,解救范太尉与朱大人的儿子,他们来殿内,也只是为了证识一件事。”
“什么事?”
“刘粲是不是真的死了。”
“拓跋城,你很会说话。”勒准摸着身上的龙袍道,“不过,你久居刘曜的门下不委曲吗?如果效力于我,我封分北国给你,你为代王。”
拓跋城不为所动,“多谢美意,勒大将军,只怕您还是想着怎么向石雷将军交待吧,刘粲一死,他第一个不服。而且,这次送贡品进平阳城,相国有交待,主待客如何,客自当待主如是。”
“这是什么意思?”勒准心中不悦。
一旁的司马清接话道:“好一个你待我如宾,我敬你如主,你待我如贼,我先下手为强。”
她一句话,将拓跋城,刘曜,还有石雷几人的关系划分得很清楚。
“勒大将军,拓跋城,一个听命的死士罢了。他维护的是相国的利益,至于宣极殿内发生的一切,不过是礼尚往来之举,您不要多想。”
司马清进一步解释道。
勒准恨恨道:“你们想过河拆桥?”
司马清何尝不知与勒准联合杀了刘粲不过是刘曜借刀杀人之计,只是此计之中,她只以为是为了自保却不知道拓跋城另有深意。
拓跋城淡淡回道:“勒大将军,您已过了河,可你还想把这桥留下给别人当靶子用是不是?可桥是成千上万人堆成的人桥,是用肩头扛,用森森白骨积累成的桥。”
勒准避重就轻的道:“你见到了,群臣不服我,你也见到了,我除了手上的城防兵,再无兵可用,他们那些流民,不交出去,怎么让石雷退兵?”
拓跋城快速的看了勒准一眼,司马清此时恍然大悟,勒准在宣极殿上承诺毁墓地给重赏,不过是想嫁祸他人之举。
他想当皇帝,又要把灭刘家宗室的罪名扣在流民的头上,让他们生为他的权力去战斗,死为他能坐稳皇帝之位而死。
一切均在他的算计之中。
帝王心,从来孤独而狠绝。
她不只一次领教。
而这一次,却已过往大不相同。
那些流民,曾与她一起为生存而战斗过。
她已成为他们其中的一份子。
他们将被权力抛弃,沦为弃子。
然而,一切算计都不及现实来得更快更加让人猝不及防。
勒准本还有踌躇,就在见到殿外押入一人时,突然面色阴寒,退后数步后,向左右道:“给我将煽动流民作乱的两人个拿下。”
左右侍卫,一涌而上。
拓跋城伸手拉过司马清,将她护于身后。
“她是晋王的侄女,也是羊献容的女儿,勒准,你得罪其中任何一个,对你都没有一丁点的好处。”
拓跋城的话点中了勒准的痛处,的确,他发动政变,根本没有得到朝野支持,只因他把握住了城中的军权,一时间能很快控制住平阳城,可是往后等到刘曜和石雷同时向他发难,他并无多大把握,能赢过这两人。
抢来的皇位,名不正言不顺,他犹豫再三,只得道:“先将二人送到宣极殿,由温婷看守。”
“刘鹏呢”温婷问。
“放他走。”
“为什么?”温婷。
勒准望着殿外天空里还消散的黑烟道:“没有谁能比刘鹏,能让刘曜知道这里的实情。”
“你不怕刘曜跟石雷一起进攻平阳城吗?放拓跋城走,扣下刘鹏,才是上策。”
“啪”一记重沉的声音暴出,温婷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身体便倒了下去。
等到她扑到地上,再坐直时,已过去半晌。
此时,她才发现,脸上火辣辣的痛。
她迟疑的道:“你打我?你居然对我动手?”
勒准甩手道:“朕的事,你少插嘴。”
温婷全身一抖,才发现自己刚才忘记了身份,刘粲死了,她连太后都不是,与后妃们相比,她丝毫没有地位可言。
她长长吸了一口气,跪于地上,脸上马上换出一副恭顺的表情:“温婷知错了,皇上有什么吩咐就是了。”
勒准方才满意的点头:“拓跋城是个帅才,留下有用。再说,大雪封山,路难行,刘鹏能活着回到长安城那是几个月以后的事了。”
温婷:“那我呢?皇上,你应承我的呢?”
勒准脸浮出一个奇怪的笑:“你跟拓跋城一是伙的,他什么样,你就什么样。你降服男人的本事还要朕教你吗?”
温婷只觉得眼前的勒准笑着的吃人猛虎,他利用完三个女儿,利用完刘粲,利用完拓跋城与司马清,现在把她一脚踢开。
她这一刻才明白,为何拓跋城从一开始就没有为她谋划过出路,原来,她和他们一样,是弃子,是这场皇权争落幕后的一地灰尘。
离开光极殿时,她回首看着勒准在龙椅上大模大样坐着时,半扬的眼角里闪出一片森森的寒意。
宣极殿。
已经被洗了多日。
可是每一次洗刷时,殿内隐隐的血腥之气却从未减少过。
司马清站在殿内,看着拿着猪毛刷子,跪在地上,卖力挥动手臂,已把地面上的刷出激光面的内侍道:“你们日日刷也不怕入夜结了冰,走路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