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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第 76 章 ...

  •   “温太后,刘粲在何处?”拓跋城并不理会她的话,只当作没有听到的问。

      “他?”温婷期待的目光骤然一冷,幽幽叹了一声,款款走到床前,挨着边坐下,“他自是在上林未归。”

      拓跋城点头:“大雪封山,他一时出不来,等到几日后天晴,估计才能回来。”

      温婷斜在床边,打量着司马清的脸,见她还如当年那般清丽动人,睡得安祥无比,心中的莫名的刺痛,“天下何时才会有人为我如此劳心劳力?”

      拓跋城眼梢瞥着温婷的手,不动声色的道:“温太后,多年历练,我以为你活明白了。”

      温婷凄然,眼底寒意渐起,回首望向拓跋城时眼里又恢复成往日高高在上的威仪模样,她道:“陛下从上林赶回来,准备在光极殿为这位司马清接风。拓跋城让你的人好生就应付吧。”

      “只是这些?”拓跋城等了等,以为她还有话要说,却只提了一句,便只顾着盯着司马清的脸来回看。

      “只是这些。”温婷回过身,“你还想知道什么?”

      说话间,她从袖口里抽出一把细小的柳叶刀,刀身不过一掌长,翻转手背藏在掌心里,借着广袖的遮挡,慢慢伸向司马清的喉咙。

      这个动作在外人看来,她只是想替司马清,将脖间的一片残雪抹去,她踌躇一会,手慢慢上移,直到隐在指缝里的刀尖抵在司马清的脸上时,嘴角几不见的微弯出一个冷笑。

      只需轻轻划过,就能无声无息的,将眼前这个将她一生改变的“仇人”杀掉。

      温婷要当着拓跋城的面,毁了司马清的脸,她恨毒了她这张美貌无双的脸。

      拓跋城对温婷的视而不见,让她内心早已失衡,她要让司马清来偿还,才能平复心中的恨意。

      成功就在眼前。

      眸色乍寒,刀锋亦冷。

      拓跋城的手从天而降,握在她的手腕上,他只用了两根手,指尖只连同她的衣袖一同捏住。

      温婷只觉得手腕已不是自己的,痛来得快,快到她有知觉时,手正一点一点慢慢的移开,随后按在床沿上。

      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她藏在衣袖的刀,也不明白,他是怎么从门口瞬间移动到床前。

      她痛得五官扭曲成一团,握刀的手不自觉的失了劲道,“铛”一声,眼睁睁看着刀从手中掉落在地上。

      温婷抽搐着嘴角:“你弄痛我了。”

      拓跋城就势提起她的臂,往边上一甩,她的身体离开床沿撞在了桌上,力度不大,却足以把她甩开五步之遥。

      温婷扑到桌面上,肚被狠狠顶在桌沿,痛得她冷汗从额角冒出。

      眼见刀锋闪闪,温婷切切的叫了一声:“城哥!”

      刀刃停在了她眉心处,一丝微微的刺痛感,将她妒嫉成狂的心快速的安抚下来。

      “温婷。”拓跋城神情冷肃的瞥着她,他并不想杀她,至少这一颗从他手中布下的“阳棋”,还有她的用处。用好了,可以少死很多人。

      温婷扑到他的脚下,泪水婆娑的道:“城哥,你可想过这次事成后,我怎么办?你还让我留在这里吗?”

      “不然呢?”拓跋城的确没有想过,这枚早年布下的棋子启用之后,当她的作用被利用殆尽时应该怎么处置。

      女人,活路不多。

      “你以为我真的愿意救她出来吗?我我,我只是为了见你。”她低着嗓子了,手揪着心口上的衣襟,绞动着华丽的布料,像是要把指尖戳进自己的心口上一般,痛苦的道。

      拓跋城眸色微怔,不改平日对女子的冷淡:“各取所需。救她等于让你多活几日罢了。”

      温婷面色阴沉,伸手指着床上的司马清:“没有她司马清,我现在还是温家的大小姐,我会过得比现在好一千倍一万倍。”

      “进宫的事,是你跟你爹爹选的,举手无悔。”

      “不,我后悔了,我从被逼和亲的那时刻我就后悔了,我不知道是和亲,我不知道深宫里为争宠无休无止的争斗,我不知道宫里的白天与黑夜其实没有差别。”她流着泪,脸上青筋暴突,双眼里藏了多年的怨毒之色利剑一样的直刺出来。

      拓跋城原本冷硬的心,有些被触动,他叹了一声:“你好坏还活着,伴在皇帝身边,衣食无忧,你还要再多,便是你的欲望太多了。”

      “我要的多?现在年华正好时,我已经守寡了。”温婷皱眉,她似乎从不知道天下疾苦,只知道自己身上受了多少罪。

      高人一等的商贾之女,有花不完的钱,有哄着她的爹爹,还有随意驱使的奴才。

      这些才是她的人生,她以为这一切来得理所当然。

      “城哥,你不会以为事后,我还能安然做母仪天下的太后吧?这些年的胡族战争,此消彼长,哪有女人活路,我求你送我去东海。”温婷道。

      “东海?”他扬了扬眉毛,沉思片刻,刚才温婷在他面前都敢冒险杀司马清,难道是为了……他惊觉的道,“你想去司马睿那里?你还想做回大晋的公主。”

      温婷见话已说开,也不掩饰:“对,我和亲就是为了大晋,司马衷那个不顶用的死了,可我还是他的女儿,我牺牲了这么多年,我应该得到补偿。”

      “温婷,你过了这些年,还学不会要想活着就是要少做恶事吗?”

      “拓跋城,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我代替司马清出嫁,司马清她能过得这么逍遥,你知道我的在宫里的日子是怎么过的?我只是想要得一点点作为公主的慰藉,不可以吗?”

      拓跋城手腕轻挑,温婷眉心冒出一颗血珠,暗红色的血线沿着鼻骨处,一路下滑,停在鼻尖处。剑尖移至她的下巴,迫得她缓缓仰头,血线又快速滴到了她的人中处,最后落在了她的唇里。

      拓跋城寒森森的问:“什么味道?”

      温婷一动不敢动,翕动着双唇,眼神里曾经的沸腾如红色岩浆的欲望快速地黯淡下去,她不敢相信,如此英俊的男人,怎么会伤她,而且是为了床~上那个昏迷不醒的司马清。

      心缠着无数的希望,想籍由眼前这个男人来达到,看来是不行了。

      他的心门锁得死死的,她无法触及,但刚才她明明嗅到了死亡的味道。

      “我会守在这里,何时刘粲召见司马清?”拓跋城收剑回身道。

      “我自会安排。”温婷僵直的身子缓过劲来道。

      “到时,我要一同前往。”

      “你不能去。”温婷面色微变。

      拓跋城觉出异样,也不说破,只道,“到时再说吧。”

      攻下一个军事力量强大的皇城,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由内而外的腐化,要历经数百年慢长的等待,但是,当最底层的百姓力壮者皆成为战场上的工具,老年与弱小耕耘土地,又被天灾伤害人祸压榨时,一切的矛盾激化,最后成为一股不可抗逆的力量。

      这股力量被引至平阳都城之下,倾城灭国,只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

      拓跋城送温婷出门时,他又看到了那个叫二狗的孩子。

      只是此时,他只身一人,穿着一只极度不合脚的女人鞋子,在街角跟一群高出他一头的少年抢一个饼子。

      温婷捂住口鼻,向身边的士兵道:“这种人怎么能让他们在大街上?”

      士兵冲上去,赶他们走。

      少年们四散逃开,刚才叫闹的街面安静了不少,宽大的街面上,只留下一只破了洞的女人鞋。

      拓跋城认得,那鞋子是二狗子奶奶的。

      他咬了咬牙,转身,走了几步,身子突然一滞。

      他低头看到一张污渍满面的脸,露出一口洁白的牙,对他伸出一只手:“行行好,给点吃的。”

      ……

      回到了屋内。

      二狗子找了个角落蹲下,拓跋城回身道:“坐。”

      二狗子摇头。

      “叫你坐你就坐。”

      “我身上脏。”二狗子开口一嘴的洛阳话,跟司马清一样。

      拓跋城听着亲切,冲他招手:“我以前比你还要脏,过来。”

      二狗子缩手缩脚,挨着在椅面上,只用半边屁股虚虚的贴在上面。

      “你奶奶和妹妹呢?”

      “死了。”孩子想都没想,直言道。

      “哦。”拓跋城在街边遇见他时,已猜出八九分。

      二狗穿着一只女人的千层底鞋子,样式很老很旧。

      “饿死的?”他问。

      二狗子眼中暴出两撮火光,瘦弱的胸膛起伏了一会,才道:“我奶是被一只大猫咬死的。她为了救我的妹妹。”

      “猫?”

      “一只好大好大的黑白花的猫,跟我一起逃荒的三叔说,是我妹妹身上的奶香味把那猫给引来的。”

      “奶香?你们饿成那样,哪寻得奶水给你妹妹。”

      “就是那个姓温的女人,我奶奶看妹妹饿得不行,想寻个人家给出去,后来姓温的给了半碗奶给我奶奶。谁知道喂着喂着引来了一只大猫,后来妹妹给猫叼走,奶奶去追,我去追奶奶……”

      拓跋城听到这里,已明白大半,养在宫里的雪豹看守严谨,从不轻易放出。

      原来是有人布局,用喝了奶水的孩子诱出了生了小雪豹的母雪豹。

      转头,将小雪豹藏在了司马清的车底坐下,怪不得它能一路准确无识的追着司马清的马车跑。

      温婷不可不防。

      他拿出一张饼,伸向二狗:“吃吧。”

      二狗子手速奇快的从他手时夺过去,倾刻,便又伸出一只手,明明已噎得直翻白眼,却还抱着此顿要吃个天荒地老的想法,含糊的发出一个声音:“还要。”

      拓跋城笑了,又扔出一张饼子。

      这一次他依旧吃得奇快。

      撑着喉咙发出啊啊的声音,伸手去摸水壶。

      眼前自动多出一杯水,他就着那杯水咽了小半口,才略缓过来。

      耳边一个温柔的声音道:“慢些,慢些。”

      他抬眼,看到一张美丽的脸,吓得从椅子上吧唧摔倒在地上。

      司马清伸手拉他:“我是鬼吗?”

      二狗子脸上的表情丰富的似哭似笑,全身抖了又抖,才从喉间嘣出一句:“咋的没死?”

      “没死,活着呢。”司马清眨眼笑道。

      二狗子坐在地上,转了身,趴在了司马清的跟前,如遇神明的般的又拜又叫:“鬼呀鬼呀,不是我的主意,不是我的主意。”

      他边说,边伸手挑开司马清的脚下的裙,乌漆漆的手,握着司马清的脚用力一捏。

      司马清低头看到,觉得这孩子古怪得紧。

      侧目望了望拓跋城。

      他若有所思的看着那孩子,“你摸人姑娘的脚做什么?”

      二狗道:“我奶说,人死变鬼后是没有脚的。”

      司马清明白他的用意,也不挣扎,由他去抓,那孩子捏了一会,抬起头站起来:“你真的不是鬼。”

      “鬼这个事不着急,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什么了?”

      “不是你的主意,你在我身上打主意?”

      二狗面色突然间变色道:“是刚刚那姓温的打你主意,她不是人。”

      “她是人,只是做了不是人的事对吗?”司马清揪着二狗的耳朵,“你个小骗子,谎话连篇,那温婷已贵为太后,会是你这种人能见到的。你没有说实话,你妹妹是你奶奶拿去送人的,还是你拿你妹妹去换口饼子吃?”

      二狗眼神慌张的看向别处,咬着牙关一个字也不肯说。

      司马清揪住他的脖领子,“你不说,你以为我就拿你没有办法吗?”

      二狗咬着牙,小身板顶在司马清指节上,脸上一片死白,眼神里发狠的来了一句:“老子吃饱喝足了,弄啥子,你要弄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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