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8、第 58 章 ...
-
顿时,营内的惨叫声震天撼地。
“梅仔!”
“药,金创药!”
几个士兵冲上前,护在那个叫梅仔的人身前,一个一个双眼暴出仇恨的光。
石昇脸上骄横的斜了血流如注的梅仔一眼,手中的刀刃上挂着红色的血迹,一滴一滴的落入水中,化成一片血水,随水流隐入河中。
大家七手八脚的按住梅仔的伤口,撕出布条,往断臂上狠狠的綑上去。
梅仔痛得从地上弹起,众人齐力按住,他颤抖地的如一只濒死的兽,不服的抻着脖子望着提刀的华服男子。
“哗”又是一刀。
刚给他上药的男子,后心被插进白色的刀尖,一寸一寸往下按,他魁梧的身材,顿了一下,回头看到背后给他一刀的人,眼睛渐渐失去光彩,山一样的男人轰然倒下。
众人大骇。
人无害人心,虎有伤人举。
高高在上的,下重手于贱民。
石昇从那汉子的背后,呼的拔出刀,血光冲天而起,落下时,洒满全身。
他大笑,横刀一指,“谁还想死?”
不料,人群只骚动片刻,看似退去,石昇以为自己立威得逞,却发现那个叫梅仔的少年,已不在眼前,怎么被人拖走的,他居然毫无察觉。
看似退让,却是无声的抵抗。
“是你!”司马清后悔出来得迟了,匆匆忙忙上前,撕了一块布按在了梅仔的伤口上。
不成想,梅仔面色苍白,目光呆呆的望着天空的飞鹰,用虚弱的声音道:“给我一刀。”
司马清摇头:“别说傻话。”
手中的药洒向他伤口上不断涌出的血。
“给我一刀,不杀我,我这个样子,先登营也留不得。”
“天下之大,哪都能容身。”司马清安慰着自己都不信的话,深深吸了一口气,“先登营若不要你了,去我的那。”
梅仔眉头深锁,轻笑“去宫里做阉人吗?”
司马清无语。
少年都知不做不男不女之人。
跟当年的袁雄何等的像。
“啊”的一声,少年用另一只未砍断的手,扯下肩头上的衫,上面露出一只凶神恶煞的鹰狼,“无手,即无首,杀了我。”
先登营作为取敌军首级的刺客军团,他们可伤可杀,唯一不能的便是失手无足,因为那样的人,是不可能完成刺杀任务的。
而一个不能为刘曜效力的人,是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的。
一入先登营,终身不能叛出,至死方休。
也因为入营的人,都知道太多的秘密,故而根本不可能离开。
就算是废了,也要老死在营里。
梅仔见众人不肯下手,双目灼灼的看向不远处走来的一个身影,突然推开众人,奋力向来人扑去。
一片电光火石间,他便落在了司马清的眼前。
只是脖间多了一道细细的红线。
片刻,红线喷涌出浓如浆体的艳色,洒向地面的黄沙。
红艳艳一片,化入尘中。
司马清身子晃了晃,沿着滴血的剑尖向上看去,拓跋城冷冷清清的站在那具尸体前,面无表情。
他握剑上前,对地上的尸体看都不曾看一眼,一剑飞天而来。
司马清眼看剑尖冲她而来,恍神间根本忘记要躲,可躲是躲不掉的,谁能躲得掉,从万人尸骨里活下的唯一猎头。
耳边一片冰凉,肩头一缕黑发断,随剑气飘进烈火里,升出一股并不显眼的青烟。
尔后,听到身后“扑”一声闷响。
她慢慢回头,才发现身后站着的一个人,手中握着短刀,刀身出鞘,目光灼灼的盯着她。
这是石昇的手下,正要刺杀她。
还好有人出手相救。
杀手无声无息的倒成,成为了一具尸体。
杀手的眼正好与刚刚砍掉胳膊的梅仔相对,两人都看着对方。
随后,少年闭上了眼,嘴角一抹笑意。
而那个被一剑破胸的男子,却瞪大双眼,呆呆的看前方,直到胸口的血流尽咽气,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原来,就在梅仔跟司马清说话间,他看到有人从后面拔出了刀。
他是个废人了,生死无所谓,但司马清,那个在他生命里,第一次冲他微笑的少女,就在刚才有生命危险。
他看到她为他掉泪时,血性一下子冲涌上心头,从不敢向佩有银刀的顶级刺客反抗的少年,一跃而起。
他还没有走到对方跟前,就倒下,但却阻碍了他片刻。
同时,提醒了拓跋城。
他死了,为了一个女人。
只因为,她的一滴泪。
耳边除了带着腥味的风声,与燃得正猛的篝火夜鸣,司马清只听到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十五岁时的记忆仿佛一下子冲涌入脑子里。
他一刀下去,齐根削去了她脑侧的发,就如今日一般快准狠。
她的生,死,似乎都在他的一念间。
“这是做什么?手生练剑?”石昇瞧瞧地上的两具尸体,做无奈状道,“拓跋城,我可不是来找你的。”
与司马清隔着那尸体相背而立的拓跋城,回首略扫了司马清一眼,只将剑身默然举起,:“我的剑久不出鞘,锈了,要用血洗洗。”
两人都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却都轻描淡写的把一场杀戮,说成一个小小的试炼。
司马清听得心里咯噔一下,心口大大的起伏了一番,他能为她挡得住石昇,馒头没有白给,滴水之恩,一剑相报,果然有义气。
先登营的士兵听闻之后,像是得到了什么命令,一个个都亮出兵器,聚于拓跋城的身后。
“寒刀斩寇,利剑擒王,血屠平阳,谁与争先。”
一众混厚的男声突然在他的身后响起,司马清一惊,抬起头来,只见拓跋城如群狼之王,银色暗纹的黑衣,衣袂飘逸,孤绝的看着石昇众人。
人常说群狼伺虎,虎不逞威,而眼前的群狼已然闻着血腥之气,血脉沸腾浪涌,但眼前的虎只能算是一只瘸腿猫,身边还领了一群不争气的狐假虎威之徒。
“还不道歉!”石花匆匆忙忙的上前,站在司马清的身边,轻声道,“别搞事,不为拓跋城想也为你自己想想。”
司马清不明白,她明明没有错,为何要道歉,可拓跋城还有那些士兵,惹上了石昇这种人,只怕日后难以安生。
想到他们不仅是他们个人,身后或许还有更多的妻儿家小,在与之相视良久的她,终于开腔:“石昇少爷,找我何事?”
石昇没好气的道:“黑云呢?三日之期已到。”
“三日之期,还有两个时辰才到。”司马清记得明明还未到子时。
石昇一指夜幕,冷声道:“呵呵,只有两个时辰,你能治得好黑云吗?这几日,我的人告诉我,黑云连你都踢。”
司马清对此很无语,四处望了望,无人为她求情,两眼望天,硬着喉咙道;“我也想靠近它,奈何它是马我是人,我若能为它牵根红线,做个媒的,也不至于此。它这是被你们这帮糙汉子当牛做马,生活得水深火热,长夜漫漫太过寂寞了,所以才会如此暴躁不近人情。”
“见过胡说八道的,没有见过你这种把无知当学识的混蛋。”石昇拿到司马清的小辫子,高兴得连说话都透着无比的得意,“拓跋城,三日之期,当初说好的,我现在要带走她,你可有话说。”
“无话可说。”拓跋城声音并无太多起伏,一贯的言简意赅。
司马清本见拓跋城拔剑斩杀石昇的手下于前,以为他是个极有担待的人,原来不过是想多了。
“不用跟你走了,你只回去向我母亲说一声,让她送一件衣服给我就好……还有……”司马清的话未说完,正脑中飞快想着对策,母亲大人不会见她出事不管,现在除了她,只怕没有人能救她。
石昇不给她说下去的机会,打断道:“不用,衣服,就穿我带来的。”
娘的。
连寿衣都给备下了。
果然一件——不对怎么是一件大红色的喜服。
“哦?这是什么意思?”司马清好奇的看着那件华贵无比的喜服。
在一旁的石花一眼认出,大惊失色的道:“这不是我成婚那日的喜服吗?”
喜服只着一次,穿过后,就会收好。
穷人家的会在下一代女儿出嫁时,拿出来改改再用。
而贵族门阀王族,则是着意加些华贵之物,赐给新人用。
拓跋城看到那喜服也是意外得很,一时间搞不清楚石昇这到底是何意。
司马清冷冷扫了一眼,反向拓跋城展出一个笑容:“黑云的事……原本就是一个套吧,你,不对应该是你们,早就等着我往里面钻是吗?”
她口气淡淡,脸上挂笑,声音里透着悲凉:“刘俭死了,要那十数奴仆陪葬,我心软救下她们,没有了陪葬之人,卜珍不会轻饶了我。又让我成了赛马会的彩头。那么多女子都在场,唯我被选中献给平阳城里的君主,我还以为我能凭借自己的努力,扭转乾坤。”
司马清一番话下来,石昇并不解释,反而坏笑着挥了挥手,喜服到了她的眼前。
她自嘲道:“只道司马清聪明一世,糊涂一时,逃过了平阳城内的刘聪,又落进了卜珍和石昇给我设下的圈套,你们两家联手,就是要我去给刘俭作陪葬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