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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第 184 章 ...

  •   人人都是青脸乌嘴,面上有些浮肿,围着火堆边上,一堆湿漉漉的衣服,像小山般。

      司马清见着,目光不由向下看。

      边上侧蜷着一身常服的王敦,脸上熏黑,头发胡子均烧没了。

      通红的脸皮上,燎起一串透明的水泡,一个接一个,看着极为吓人。

      他喉间似乎被呛烧得已不能言,只咳咳发出几个声音,一会便晕死了过去。

      “可是死了?”

      “不会,这老家伙命硬得很。”

      人群中,有人发声道。

      司马清寻声看,袁雄正光足在给脚上的血口上药,皮肉翻起看着红红一片,像是被什么捅过,又倒勾出内里的筋肉。

      “我给你上药。”

      “别。”袁雄发出一声哀嚎。

      司马清手还未落下,然后裤子掉下。

      司马清惊得别过头,立即一排人墙自觉站在袁雄的跟前。

      有人呵呵一笑:“没事,代王不也让公主看光光过。”

      司马清不知如何答,脸上写着问心有愧的神色。

      直到人群退开,从火堆边缓缓站起一个人向她走来,她都一直缩脖不敢再看。

      来人伸手握住她的肩头,她抬眼,湿发蒸出一片白汽,挂着水珠儿的眉眼,衬着一双如墨珠般的眸子。

      两人相视时,鼻子微酸,明明嘴角弯出一道笑容,但有两颗豆大的泪珠滚落。

      “去,换了这身湿衣。”

      司马清低头随他而行。

      走到一半,停住,她想到了王隐。

      拓跋城暼她一眼,向左右吩咐道:“给他一条毯子御寒。”

      “不必了。”王隐高声道。

      “随你。”拓跋城倒也不客气。

      换装出来时,已天大亮。

      跟着来的士兵们,都睡在一尺厚的干草上。

      只是打鼾声如雷灌耳,让只有一墙之隔的司马清无法入眠。

      转了几个身,都只觉得自己的头都快炸了。

      最后只能坐起,看着在身边睡得正香的拓跋城。

      他睡相安静,少有那种呼天抢地式的呼噜声,只是这样相拥而眠的日子不多。

      司马清想起,好像他们在一起的日子,居然是在平阳城里的地宫内。

      失去了自由,得到了他的守护。

      如今自由了,却换不来那些日子的甜蜜。

      休息一日后,王隐前来告辞。

      只是他身上的衣服未换。

      司马清想,他不会是坐在火堆边烤了一天的衣服吧。

      只见他向拓跋城略拱了拱手,举止一如他之前的优雅。

      “你好好的代王不做,来做死士,真想不到。”

      “你好好的剑客不做,来做王敦的义子,我也没有想到。”

      “我跟你当初为刘曜效命一样,也想弄个王侯当当。”

      拓跋城一时语塞,找到不话来驳他。

      “怎么样,睡好了,就来谈谈接下来的事。”他扫了一眼那些熟睡中的士兵,“他们跟了你十来年,你也不想他们客死在江东吧。”

      拓跋城拱手含笑:“之前所做的事,皆是我的主意。有何不妥都计我的身上就行,与清儿无关。”他望向司马清“她如今又是大晋的公主了,年幼时做不了事,完成不了的心愿,现在应该可以做了。”

      草棚外一片躁动,却是一只狗儿冲着某个方向狂吠。

      一名士兵惊起,悄悄走到窗户处,侧身听了一会,轻轻掀起一条缝,棚外却无人。

      瑟瑟寒风呼啸,狗的吠叫声随风传得很远。

      士兵向拓跋城摇了摇头,以示没有发现。

      拓跋城向王隐道:“他们逆风而来,怪不得声音传不了太远,好在那只狗儿很能听到地上的震动。”

      王隐的脸变了变,一会又恢复成常色。

      “我没有叫人来。”

      拓跋城点头:“你常年在外混,多个心眼是好事。”

      王隐觉得自己百口莫辩,干脆转头向司马清道:“王敦的事,你们打算如何收场。”

      司马清揉了揉微微发紧的额头,多年来战乱逼宫这些事儿,从来她都是承受者。

      没有想到,有一日自己成了王敦造反事件的关键人物。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紧张而有压迫感。

      以前错了,不过是受罚,是一个人的事。

      如今天错关乎太多人的性命。

      节制五郡的兵马权利,是一反悬在大晋命脉之上的利剑。

      解除了万事皆休。

      若是让剑落下,斩落的人头不计其数,枉死的人,更是难以想像。

      她斟酌了一番开口道:“王敦之死,会掀起更大乱局,亦或是平息这场犯上作乱,全在乎你怎么说。”

      王隐扫一眼拓跋城笑道:“照实说。”

      司马清心如刀捅般难过,湖心亭伏击王敦,是拓跋城所为,若真是让天下知道代国的国君牵涉其中,他刚建不久的代国只怕会成为众强敌的眼中钉。

      若是王导不顾真相,一力唆使皇上对辽北用兵,之前所做种种牺牲,全化为无有。

      王隐见司马清面有难色,得意的斜扫拓跋城,“你本已是辽北的王,应该知道明哲保身才是王道。为了一个已许人的女人出征,只怕你没了夫人又折兵。”

      见拓跋城默默不语,他顿了顿,嘴角露点出一丝轻视,“你为了族人蛰伏了十数年得以他们的认同,用一个空虚王妃位子换得五千精兵。但我知道,你一直在为一个人努力,可是人生有几个十年,再为她做,就过了。”

      一番话出,司马清心头起伏,出宫后,半真半假的事见过太多,此次拓跋城为她再度调兵,只有她知道这有多难。

      拓跋城神色一如即往的冷静:“我以为石花的事,能让你明白些事情。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如若可以有另一种方式选择,我会一开始就死在灭族之时,不让我的弟弟代我去死。

      如若能跟地下的长眠的父王互换,我宁愿此时统领辽北的是他。

      而我只是一个策马而行的放马人,行街走巷的赶车人。

      总之……当年也好,如今也罢,从没有我选择的机会。

      我只是应接不暇的活着。”

      王隐凄然一笑,“你已在高位,自然可以想说什么就是什么,真要你给机会放弃,你不会选她。”

      拓跋城双眸闪过一丝隐忍,寒过天边的冷雪,凝视司马清片刻,“我若用辽北去换她一日,只怕她不愿意。现在只想她的家,能安稳些,我喜欢的人能生活在没有战乱的江东。”

      司马清听得眼底一片水气蒸腾,寒冰水下,他为她守了一夜。

      比起亲亲我我的儿女私情,厮守盟誓,拓跋城所做却是无人能为她去做的。

      如若不是情深至此,他又何需如此。

      横亘在两人眼前的,是一场接一场的战乱,是分分合合的阴谋与算计。

      而坚持互相扶持彼此,却一直从未从心底抹去最后的良知。

      司马清扫一眼草棚外,渐近的马蹄声,已被守在外面的大狗吓得退入了棚内。

      一色的大晋军衣,手持弓箭,却人人都蒙而来。

      司马清扬起的声音里,满含威仪的道:“大晋士兵,何时要藏头露尾了呢?”

      几十匹马呼出的阵阵白汽,其中几匹马的后臀上印着“代”的字样,这正是辽北拓跋城进贡的上等战马。

      相马人常说一句,千里良驹,万里挑一。

      然,真能人马合一,闻声不动,见乱不怯,遇敌不退的战马,才真正称得上等马。

      而那几人,居然一水的骑着由拓跋城亲自挑选出的马匹,可见与王敦的关系匪浅。

      那几人都身披战袍,甲胄均用的是珍贵的犀牛甲,与普通士兵所披的腾甲截然不同。

      这更应证了司马清来之前所猜测的,王敦一边称重病,一边又招集旧部在此,商议造反事宜。

      此番落下了实证,王导那边够他在皇上费一番口舌解释,同时,王导也不得不为当日他担保王敦不会反的错误,承担责任。

      司马清心中冷笑,天都快翻了,他担得起这个重责吗?

      一侧的拓跋城正与部下私语,手中多了一张小纸,展开来只略扫一眼,他向部下使了个眼色。

      部下会意退开后,他低首走到司马清的身侧,在她耳畔轻语:“那三人,正是兖州、徐州和豫州的州牧……”

      这意味着,王敦所领的五州军队,三州已经响应。

      情况比想像中的要糟糕,看来王导所给的消息,有所隐瞒。

      若是早知如此,皇上定不会让她带着金银来见王敦,而是领着一队死士混进城中,见机行事了。

      消息闭塞的确是件耽误事的关键。

      辔头紧勒,为首的马儿领步走向草棚跟前。

      一名军官凶恶的道:“我等搜寻王将军到此,你们在这里鬼鬼崇崇做什么?莫不是探子。”

      司马清身后七八名辽北士兵,昨夜一战,皆精疲力尽。

      如若一战,定会有死伤。

      她伸手从腰间取下牌子,冲那人道:“本宫是皇上新封的临海长公主,昨夜见过王将军。”

      “你见过?”来人下马,冲到面前,“将军现在何处?”

      司马清冷冷的道:“本宫的确见过……”军官手中刀立即抽出,刀尖进冲着她的面门,见她不慌不忙的道,“后来,他便走了。”

      “可将军一夜未归。”他说完,眼睛向身后的马队扫了一眼,极是不安。

      马队本有三十二人,在听闻这一消息后,已有两人悄然掉转马头而行。

      其中一个对另一个道:“只怕是皇上知晓起兵之事,问责王将军。”

      “他无儿无女的,要拉上我们一起去给他打战……”

      说话间,这三人没有过多的避讳,忿忿的离开。

      “沈大人?”

      “刘大人?”

      军官叫了几声,那两人互相对视一眼,不作停留,又腿一夹马肚,奋蹄而行。

      军官神色一凛,倒也不慌,只从箭壶之中取出两根银羽箭,搭弓箭便射。

      马队之中的骑兵全神色淡然,好似这种事时常发生,见惯不怪。

      除了一人,眼中闪过一片慌色,跨下座骑的头本已勒向另一条不常有人走的小道方向,此时也被他悄无声息的放松缰绳,马头重归正常,让人看不出他有要逃的意图。

      两箭凌空飞出,带着无比的狠劲。

      众人心道,两名位阶不低的参将,要光荣了。

      各自叹息。

      突然,空中两声碰撞声,似枝木折断。

      军官愣神间,才想起,刚才看到两条黑色的影子鬼魅般的一闪而过。

      而两名逃走的参将非但未掉落马背,还屁颠的跑得正欢实。

      回首,看到司马清身侧赫然站着一个高瘦英俊的男子,黑漆弓箭正握在他的掌中。

      军官大怒:“娘西皮,哪来的逃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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