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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1、第 181 章 ...

  •   拓跋城接口道:“感情无望时,只能寄希望活着,活在还能看到对方的地方。”

      出自江东寒门,要想跟北方贵族联姻根本不可能。

      地域的阻隔,数百年来积累出截然不同的生活习俗,相处起来自少不得各种矛盾。

      然,谁北族的人历来掌着权柄,骑马狩猎,个性张扬豪放,又被人捧习惯了故而高高在上以为无所不能。

      南族的人鱼米之乡,耕田种菜,不愁吃穿,江东水系丰沛,湖泊遍地,温润的天气,让久居于此的人养成了细腻温婉的性情。

      相处之下,风俗习惯大相径庭,双方互相排斥异己,故而北族汉子不娶江东女,江东儿郎勿骋北族姑娘。

      只是陈三与王昭容好像不是这样。

      他们相爱了。

      一个腹有文采的年轻人,一个懵懂天真的少女。

      只是开始有多深情,结束就有多残忍。

      那是送她出府的日子里,陈三早早立在门前,亲自点过了皇上所赐的东西。

      看着身着喜服,被人扶上马车的爱人,一路无言。

      送出城时,车内无言。

      只有嘤嘤的哭泣声。

      瑟瑟寒风,比刀更甚。

      一刀一刀连绵不决。

      陈三手握着那只红枝浮雕着蒲公英的盒子,心口起伏了数下,刚刚忙着把东西挖出来,根本来不及细看。

      抹掉泥土,袖口擦掉上面余尘,喉咙不由的发紧。

      是的,是他亲手做的。

      盒上的蒲公英,用了他的血擦试过,颜色与平常的红枝不同。

      他深吸了一口气,盒子被紧紧的按在心口上,恨不得用尽全力深按进自己的胸膛里。

      也不知坐了多久,一双靴子出现在眼皮底下。

      他慢慢从地上站起,看着来人。

      “你找我?”

      “对。”军官简单的道。

      “我做不了主的。”一句颓丧的话,让他说出恨恨的声音。

      军官伸手一张千两银票,一张写有建康城乌衣巷南街的房契伸到他的眼前。

      陈三愣了一下,没未伸手去拿,眼睛快速的向左右看了一会,才将眼神定在那两张纸上,投射的目光里露出少有的贪婪之色。

      “拿着。”军官声音轻松的道。

      陈三在袖内伸了伸手指,表面却不看不出他有任何的动作,只故作姿态的道:“受不起。”

      “长江隔出南北地,你站哪一边?”军官突然间问出一句看似不相关的话。

      陈三:“我生于南,长于南。”

      话来得实在,还有几分文人的骨气。

      军官淡淡一笑,轻快的道:“陈公子,您受的是北族给的官。”

      陈三微窘,马上又正色道:“江岸无论东西南北,皆属大晋。”

      军官点了点头:“皇命与王命你听哪一个的?”

      陈三低头想了想:“谁都是为了一条活路而已。”

      “好。你是能做事的人,东西收下吧。”

      “这……”陈三迟疑。

      “连亲侄女都保不住的人,能给你活路吗?”

      声音遥遥传来,司马清走到陈三跟前,“他会死。你还跟着他吗?”

      陈三眼珠狠狠一鼓,没有想到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子,说出的话不怎么美丽,还带着隐隐的威胁。

      他咬了咬牙,道:“临海长公主也是受过苦的人,当知道,莫欺少年穷。”

      他顿了顿又道:“我虽羡慕有房舍良田,却只想靠自己封妻萌子,活在这江东。

      你们做什么来了,我不想知道,就算知道了,我也帮不到你们。”

      司马清心思微震,原来陈三也并不是如方才所见的那样市侩,不过是官场里郁郁不得志的一个小吏罢了。

      “陈公子,寒族之中,总不可永远居于北族之下。这里是你们祖辈长生守护的地方,怎么能北族人一来,你们反倒生活不下去呢了?”

      “哼……不用激我,”陈三脸色白森森的道,“先皇上重用过的南族寒士一年前被杀被流放的还少吗?连天子选的官员都是王家人的奴才,任他们宰杀,何况我们这种。

      也得感谢我身居末位,才不会受到之前的牵连。”

      说完他苦笑着,摘下腰牌。

      “你们要进王将军的居所,不难。这个拿去就能进去。我只做做到这些。”

      司马清见他说话间,双目的视线从未离开手中的银票房契,心想逼急了,反而失了一枚棋子,他能为王敦所用,无非是见王敦势力强大。

      是个人,都会为王敦效力,这并不奇怪。

      于是将手中的东西递到陈三的手里:“总得给自己留下条退路,不是吗?”

      她的话一下子击中了陈三的内心,他没有拒绝。

      眼见陈三隐入夜色里,司马清才回身进了居所。

      进门后,拓跋城正站在窗边,窗子掀开一条缝,冷风一股一股的往里吹,屋里的炭火盆上的吹得哔哩吧啦作响。

      “小心着凉。”司马清提醒道。

      拓跋城做了个过来的手势,司马清凑近过去,顺着窗缝看到,雪地里正有人扭打在一起。

      几个牛高马大的人,举着酒坛大小的拳头,一下下揍在陈三的脸上,头上。

      顿时,血花四溅。

      陈三叫喊了几声冤枉,便倒在了地上。

      那几人,抄着陈三手中的东西,扬长而去。

      看方向,是回王敦的府上。

      过了好一会,陈三才从地上爬起,此时身上已盖上了白雪,头发脸上一片湿冷。

      拓跋城笑了笑:“清儿,时机到了。”

      司马清不解的看他:“我们许给他的东西,不是让人抢了去。这时的陈三只怕对王敦又怕又恨,不跟我们合作,他就没法活过今晚。”

      “他会主动来找我们的。”

      “哦?”

      司马清带着疑惑,看着陈三站在雪地里的萧瑟身影,“城哥,难道……”

      拓跋城笑而不语,随手关闭窗页,拿起火钳径自挑着铜内的火炭,一时间,寒飕飕的屋内顿时热风升腾。

      不过几步路的时间,身子已如处在暖室之中,再无寒意。

      三柱香的功夫。

      门外响起扑扑的砸门声。

      来人很急,敲得又乱又大声,已顾不得屋内坐着王敦将军最为忌讳的皇上特使。

      “砰砰”声不觉于耳,司马清几次看拓跋城,他却悠闲自在的拿着尖头已灯烧红的钳子,捅着火盆内的已经烧成灰白色的炭。

      外面的人,也不知哪里来的猛劲,居然直接一脚踢开了门,蹿了进来。

      来人气喘不过气来的盯着屋内的人,看到司马清后,直接抡起胳膊照着她脸上而来。

      “嘶”一声,黑烟冒起。

      布料烧糊的味道充斥着整间屋子。

      来的手缩得快,要不然手掌被铁钳直接捅一个对穿。

      “啊”的惊叫声过后,来人终于不像之前疯一样的扑向司马清,而是如狼一样的狠狠盯着她,鼻子与喉咙里发出嗬嗬之声,酝酿出的一触即发的恨忿之意,誓要把眼前的女子撕碎才能舒缓他的满腹压抑。

      但被年轻军官震慑着,他又如只能在强者面前示弱伏低做小的怂包,踌躇不敢向前。

      两种情绪交杂在眼底,心间,让他的面容五官扭曲成紧张压抑的模样。

      可怜!

      可恨!

      可悲!

      军官是拓跋城,他完全不认得。

      因而他没有那些先天对先登营有所了解的人的惶恐与惧怕。

      但真的被他那一招致命的威吓,给吓得不轻。

      至少在军营里,府里面,还无人能用这种方式,这种极不留情的杀招对他。

      他以为他什么都不怕的。

      其实他怕死。

      这一点拓跋城算到了,司马清也料到了。

      司马清站起,陈三缩起了身子,惶惶不可终日的看着她。

      “有事?”司马清问。

      “明知故问。”陈三咬牙切齿,又马上变脸,显得可怜巴巴的道,“他们是你们杀的。”

      闻言,司马清向拓跋城看了一眼。

      拓跋城手拿火钳,漫不经心的挑动着火焰。

      一块,二块,三块,三片烧成灰色,就要碎成粉的炭火,被一点一点捣碎。

      司马清了然的回首。

      “不杀他们,你的东西就要落在王敦的手里。”

      “可你们杀了他们,我是罪加一等。在街口,有人看到他们打了我,不到一柱香的功夫,他们就全死在了芜湖里,你们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哦?”

      司马清声音拖长的道,“尸体捞上来了?”

      “是。”

      “他们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身上藏着建康城乌衣巷的三百尺的三进梁房房契,还有良田一百一十三亩的地契。”

      他一口气说完,与上面所书的一字不多,一字不少。

      司马清挑了挑眉尾:“这东西跟你有什么关系?”

      “有……没有……”陈三慢慢回过味来。

      “可是他们说这是通敌证据,正要拿办我。”

      “这位军爷随身带着的东西,不知为何让那三个人给拿了,拿了就拿了,还说是通敌罪证。王将军的人怎么如此喜欢黑白颠倒。”

      陈三一愣,黑白颠倒的主是你司马清吧。

      他不敢说,只在心里絮叨了一番,渐悟出了什么。

      “王将军恭请长公主入府。”外面有人通传。

      陈三吓得一抖。

      司马清与拓跋城相视一笑:“来了。”

      司马清:“军爷就不用去了,这王将军家的门槛高着呢。”

      “是,临海长公主亲自来问候王将军的病,王将军一定能感受到皇上的一片关心。”

      陈三低头将发生的事一一在心里过了一遍,终于明白了其中一些关窍之处,不由得心中暗叫,眼前的长公主和那个军爷,棋高一招。

      他们算到了他会要了那一纸契约,也知道有人劫了去如何处置。

      如今他早有心要倒打一耙,让那三个死鬼背了这锅,以报了之前街口殴辱之气,现在只需一口咬定,是自己发现了那三人不轨之行,就好了。

      想到此处,长长舒了一口气。

      只前缩团压抑的心,总算有了一丝喘息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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