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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第 17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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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清怔了怔,右臂上火烧般的痛一点不留情面的袭来。
她的目光从伤口缓缓移到拓跋城的脸上,目中似有泪,似有怨,但没有悔。
“我们所做之事,或者从不没有只因为某一个人,某一件事而去做,只是到了当下,不得不做。
我们是从死伤无数的尸山魂海中走出来的,我们希望我们不是行尸走肉,不是被人驱使的奴才,我们有我们的规矩。
若不知道无能为力也就罢了,偏偏你已是代王,而我是大晋的公主。”
拓跋城心头坚壁被击得笃笃作响,活着,已不难,但要按照自己的意思活着,已经万分艰难。
他沉郁的目光闪了闪,神色缓和了些,“不说这些,你受伤了,还是在我这里养养吧。”
“城哥。”司马清还想再劝。
拓跋城扬首向小婳道:“宫里的事可处置好了?”
小婳点头:“小琪能应付。”
拓跋城默了默:“她可有何心愿?”
小婳强忍伤心的道:“她只问了辽北离建康远不远。”
不等拓跋城回应,司马清插言道:“我会回宫换回小琪的。”
“你这是要离开还是要舍了我?”拓跋城直起身,握着司马清的手未松开。
在细细看着上面的伤痕后,心想着什么样恐惧,让太子居然对司马清下狠手。
“小琪不能久留宫中。”
他皱着眉,幽幽道,“太迟了”
“小琪回不来了。”小婳声音冰冷的道,眼角含着泪,“公主殿下,莫要负了她的心。”
说完,小婳泣不成声的夺帘而出。
司马清腮边抖了抖,转身欲走。
“去哪?”拓跋城叫住她。
“回宫。”
拓跋城没有想到司马清还要走,追上拦在她的身前,扶住她的肩头,捏紧道:“你要去做什么我不管,但我告诉你,我不会让跟着我的人白死,更不会让他们等死。司马绍让王敦退了兵,同时他也下令,大封王敦,他现已经派重兵守住了我们要北上的曾城。”
司马清右臂不住的发颤,抬目道:“所以你早早画下建康城城防图,目的就是防着他们。”
“清儿,我们都已不是为自己在活着,我们所做的,无非是让跟着我们的人能有命回辽北,而不是枉死在那些人的手上。”
“我懂了。”
司马清闭了闭眼,“这样的话,我更要回宫。”
“不用,你做的足够了。”
“如果……司马绍与你刀兵相见呢?”
拓跋城沉声道:“你忘了,我们是怎么长大的了吗?”
“要么忍,要么狠。”司马清左手握了握腰间的刀柄,挑眉道。
拓跋城脸上终现一丝笑意:“清儿,你又像十三岁时的你了。”
听到他说起十三岁,司马清心中唏嘘而感叹,那时的他们,活得简单,想的也简单。
能在乱世里活下去,不被人不草芥般割去生长的生命已在偷笑。
*
半月后。
宫内,收到现报的司马绍将纸条放在灯下看了一遍又一遍,灯光透过薄薄的纸张,散出昏黄的火。
他的下勾的嘴角,慢慢向上扬起。
内心里激动的热潮一下下冲涌着他。
灯色昏黄。
同样的纸条在拓跋城的注视下,带着不舍从他指尖滑落,纸端燃起一团火,红色的焰很快吞噬了纸条,纸上的字转瞬间化为一缕青烟,无声无息的消失在夜幕里。
烟灭的最后一刻,崔喜恩把头上的黑巾摘掉,向拓跋城道:“刘为助石雷攻打长安城,已重创刘曜。”
拓跋城脸上并无喜色,反而默然许久。
崔喜恩小心翼翼的道:’“陈妃说,她只怕是留不得了?”
“谁?”拓跋城目中冷焰跃起。
“代王知道是谁。”
“我若要强留呢?”拓跋城微微一笑,笑中带着让人生畏的绝狠。
“代王,你强留,但有人只怕已急不可待的要动手杀她了。”
*
司马清倚在殿外的断桥的栏杆上,看着湖上静静飘来的红叶。
这湖水与昭明宫内的湖相连着,处在下游,若是上面落红叶,自会流到此间。
司马清回来十多日,夜夜在桥上立着,也不曾看到湖面上有一片红叶飘过。
宫里人说,皇上已病得极重,是以宫内不可任何喜色。
故而宫里所有的与红字粘上边的,全都是忌讳。
红色的树叶,逢秋必现,此时也落得不是时候。
故而宫里所有的枫叶树全被摘不了叶子。
一时兴起,她到了湖边,拈起随流水而来的叶子,觉得有趣,但借着月光仔细看了半晌。
“叶子生得有些眼熟。”小琪伸脖跟着看了一会。
“叶子就是叶子,还能跟你认个亲”司马清笑道。
“这叶子生得不像宫里的。”
“哦?”
“昭明宫里的枫叶,才不会这么大,只有一个拳头大,这叶子,可以当它的娘了。”
“对呀,的确大了不少。”
司马清转了转叶柄,一时想不出叶子为何生得如此大片,“或许这叶子成精了,呆在树冠上不下来,直到今夜方才下凡了。”
小琪用手拔了拔:“反正怎么看也不像这昭明宫里的。”
说话间,湖面上接连不断的飘来红叶,原本干净的湖面上,一下子被遮了一半。
司马清命人把湖面上的东西给清理了,以免让人知道这里有了宫里忌讳的大红色。
几个宫人忙了一个时辰,才把这些叶子掏上了岸。
司马清站在一旁,小声叮嘱道:“挖个坑给埋了,别让人瞧见。”
宫人七手八脚把叶子扫拢,一阵大风吹过。
风起叶飞。
一片叶直直落在司马清的肩头。
司马清捏在手上,正要扔掉,无意瞥到上面像是透光。
迎着月光一望,上透出几个字的轮廓。
原来,叶片上无端多了许多细如针眼的洞,泡在水里,又是在夜间,根本看不到。
直到从水里捞出后,对着月光,才能依希辩认出一些。
“长安花落”四个字,看了数眼,才算看清楚。
司马清回望昭明殿的方向。
此时灯光未熄,而这在平时,是不会出现的。
殿内王导正在力陈收复失地的难处。
王敦自封丞相后,他在地方自收赋税,自立三司,已然将自己当成了武昌的皇帝。
而地方官员,跟在他的羽翼下,对抗建康城里的皇命成了常态。
“秋收上的粮食,只勉强够半年的消耗,南方的士族们都抗交军粮,再征下去,只怕还会生乱。到时让王将军讨伐,又不知要再加上多少粮食给他,才能平叛。”
王导无可奈何的说道。
司马绍心中不悦,面上却不敢表明,只谦和的道:“这些王相做主就是。”
“那兵器还是要向常春馆买的,只是……只是没有想到半道让人给截了。”
“截了?”
“唉,也怪他们太不小心,十车兵器,只拉回来一车。其中还有一箱里面居然……没有货只有一堆败叶。”
“晦气,常春馆不是有自己人吗?”
“我也觉得奇了,只怕是常春馆里还有石雷的人。”
“怎么见得?”
“刘为投了石雷后,随同一起去的有一个叫袁季月的人,此人一直是常春馆内的主事的,不知为何几年前消失了,现在为刘为效力。”
“只怕又是一个先登营的内应。”
司马绍身子正了正,话锋一转道:“现在本宫的身边,就没有一个可用的人吗?拓跋城一直不走,他还在记着云中宫和盛乐两处地方。”
王导会意的点头,凑近些,在司马绍前低声耳语了几句。
“太子,司马清是拓跋城的相好,何不好好加以利用。”
“羊献容已死,临海公主与她同气连枝,要是知道因刘为攻打长安致她枉死,定不会只是个哭几日就算了的人。”
司马绍初时目光吃惊,后又不得不点头同意。
君臣相谋至子夜,蜡燃尽,临走时,司马绍命太监为王导多添了两盏灯,给他照路。
走到湖边时,王导看到一片红叶在湖面上浮游着,问:“怎么会有红叶在这?”
“哦,长安城的红叶,不是王相让人倒了的吗?”曹公公回道。
“倒去为里烧了才好,怎么倒入湖里了?”
“唉,是宫里的人办事不小心,走到湖边跌了一下,倒了半箱子进湖里……”曹公公小声的解释着。
“唉,真是蠢。”
疑窦重重的司马清,在假山后听闻后,终于解了心头的惑事。
回到殿中,匆匆换了宫女服制,借着夜色出宫。
正好,与王导的车马相遇。
跟着后面,低头掌着灯笼,一路相随。
门卫只知是宫内的人来送,也未细查。
赶车的马夫,以为是太子体恤,只是一味赶车未做多疑。
到了西北城楼外,天已渐明。
司马清看到几匹快马,从城外飞奔过来。
马停人下,来人行动快速的闪进了拓跋城所居的小楼内。
“拓跋城你什么意思?让老娘守活寡吗?”
司马清听出这声高叫出自哪位,有些悻悻的看着那人,她也是有意思,得不到拓跋城的心,现在直接跟他杠上了,撕破脸直接大喊大叫,也不知羞吗?
小婳从楼内出来,不耐的对姚琳春道:“代王正在处理公务,请王妃回去吧。”
“叫拓跋城出来,我有话跟他说。”
小婳无奈道:“代王交待,有话可以由奴婢代为转述。”
“拓跋城,你听着。”姚琳春怒不可遏,声音更大的道,“我姚琳春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来这里三个多月了,我一见你,你就跑。你什么意思?要么就走,要么就跟老娘就地原圆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