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4、第 164 章 ...
-
说完一套士兵服扔在了刘为的身上,用目光注视着他,示意他换。
刘为明显不愿意,远方已隐隐看到火光,似乎有人在高声呼喊着什么。
司马清见他半天不动,向段狼与袁雄使了个眼色。
段狼两步上前,一把揪住老头的衣领,龇牙眨了眨眼,盔甲卸落一地。
袁雄手快的把衣服往他身上一披,扯着就往马上托。
老头哪里是两个年轻人的对手,一会功夫被架上马背,脸上不知道何时摸上了一层烟黑灰色。
袁雄对自己的杰作颇为满意,向司马清挑了眼皮。
司马清低头发憋笑,翻身上马,看到老头隐隐要发作起来时,说了一句:“脸面是活给别人看的,里子才是活给自己的。”
老头张了张嘴,气鼓气胀,突然中气十足的喝了一声:“驾!”
大家都上马跟上,一会功夫,拓跋城赶去了他前面,段狼、袁雄各在一边。
司马清和袁季月断后。
司马清看到马车紧紧跟在他们的身后,侧身道:“袁季月,后面马车是做什么的?”
袁季月瞥了一眼前方的拓跋城,“问你老公呀。”
司马清脸顿时通红,否认不是,承认不是。
袁季月嘿嘿一笑,一幅过人的表情,意犹未尽的道:“媳妇在城楼上苦口婆心的救人,做老公的当然得事事关心,面面俱到,总不能让媳妇太累,自己太闲了。再说男人闲了,会出事的。”
司马清听他一番胡言乱语,只是一笑应付。
袁季月拿眼瞟着她耳上的耳坠子:“这珍珠坠子,你也戴了几年了,姚琳春都没有的,只有你一个人有。”
司马清听到姚琳春三个字,心情立时不好,但面上淡淡的:“珠子又不是人。”
“哎呀,公主你可真是霸道,还要我家的代王只属于你一人,那怕是不……难了。”他本想说“不成”,又觉得司马清相比姚琳春的那五千兵马嫁妆,其实也差不到哪去,能在危城之中孤身行走在皇宫与群臣之间的女人,这世间少有。
至少他袁季月,只识得这一个。
因而婉转了些。
用了个折中之词。
司马清全当没有听清,问道:“这是去城外西北营地?”
袁季月回首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马车:“这要看后面的人肯不肯。”
后面?
马车里有别人?
不是用来当人质的温婷吗?
不温婷这条命威胁不到任何人。
那又是谁?可以让骄横的王敦大军打开城门,让他们北去。
司马清回首看着晃动的车帘,有一刻,她想跳下马,撩开布帘看清楚里面到底是何人。
行到一处打铁铺前,铺头前的一炉火塘,里面黑色的煤石,漆黑无火。
门口悬着的几柄农具,两掌宽的凿、尖利的锥子、拳头大的锤子、齿细如蝗虫的锯条、上面封了火油,才没有生锈。
“看样子这里早已无人经营……”说话间,拓跋城突然挥手示意,马队停止前进。
他侧耳静听,过会向身后的段狼打了一个响哨。
段狼回以两声蟋蟀的叫声,在外人听来跟夜里吱吱呱噪的灶蛐蛐儿没有区别。
司马清却听出这是警示的意思。
她小声道:“有人?”
拓跋城点点头:“追兵。”
说完,司马清随拓跋城下马,牵马而行,两人快速进了铺子的后院。
“吧嗒”一声栓门声过后,刘为、段狼、袁雄已悄然站在了司马清的后面。
月色照在篱笆上面,斑驳陆离,像是一张无形的黑网,将他们围于院中。
明明知道这只是月下光影,但司马清仍旧觉得心烦躁闷。
她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刘为也好,拓跋城也好,他们都不应该为这场因私利而起的战事去拼命。
“既然有追兵,为什么不直接出城?”司马清比刘为更急的问。
“出城?”刘为在拓跋城未答之前,接过话头,冷冷道,“此时西北的城门口处,只怕有数百只饿狗等着咬死我。”
“呵呵,你也有自知知明。”袁雄道。
刘为被他说得低下头,不吭声。
他们混进来时,早看到有一百刀斧手埋伏在城门之下。
且分了明哨与暗哨。
因为他们进来时走的是暗道,且是进城,故而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他们要等的是出城的人,对于进城的,反而不是太在意。
司马清明白由拓跋城送他出城,王敦只会把怒火烧以西北的姚部士兵,到时还可以说成是刘为里通外敌。
司马清对于宫中党争倾轧同僚之事了然于胸,只怕现在王导早已罗织好罪名,要把刘为及他的家人部下赶尽杀绝。
如今皇上重病,太子手中无兵,建康城内能呼风唤雨的人就是王氏兄弟二人。
她的确想得有些简单,要让王敦退兵,但皇上与太子又不好直接杀了刘为,所以她成了中间人。
刘为肯跟她走,对皇上与太子早已失望,现在只是为了家人寻一条活路。
拓跋城悠然指了一下院中的一棵大槐树,道:“刘大人,上去再看看建康城的风景如何?”、
刘为仰头望向十几丈高的百年老树,叹道:“万物有情,苍天亦老。没想到这就是我刘某人的归宿。”
他走到树下,回头对司马清道:“从你说你是太子信使时,我便知道这次我非死不可。家人在太子手里,我只求给我最小的儿子一条生路。”
司马清摇摇头:“太子从未说要你家人的命。”
刘为:“谢了。”
他说完拎了一条腰带,自行爬上大树。
绳结打牢,脖子往里探进去,向树下看,正要说让他们帮忙收个尸什么的,却看到树下空空如也,没有一个人。
深夜,树下三男一女,怎么就突然不见了。
见鬼?
自己马上是鬼了,不怕鬼。
人不怕鬼,但人却怕人。
“哒哒……”远处传来一片杀伐声。
零落的闪烁的黑影,奔流般的向打铁铺的方向涌来。
起初看到只是几只跌跌撞撞的影子,片刻功夫后,人影交叠,骂声与金属砍入盔甲、身体、骨头里的惊悚之音不绝于耳。
“我们是刘将军部下,为什么杀我们!”
“我们是大晋的兵,你们不能杀我们。”
十几个身负重伤的士兵执着剑被围困在铁铺下,中间有人出声质问道:“刘大人已经殉国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们!”
为首的一名军官握着滴血的刀,向他们划一个圈:“全是逆罪!姓刘的是罪人,大晋如此混乱,就是他一手造成的,死要鞭尸,活要毁名。”
大槐树上的刘为,眼见跟随自己守卫皇城的兵,转眼成了罪人,眼中怒火像猛火一般夺眶而出。
躲藏在篱笆下的司马清,瞧得真切。
说话的军官,正是那个口蜜腹剑的王征。
看那些士兵一个个死在对方的刀剑之下,她整个人的血液都冲上了天灵盖,不远处呼呼作响的火与腥腻四溅的血,交织成浓烈画面,映在眼底。
这就是所谓的弃械不杀吗?
保命,命却不在自己手。
逃命,也逃不出加注在身上的罪名。
司马清面如冷月,手已摸向腰间。
“我要救人。”她俯在拓跋城耳边小声的道。
拓跋城握着刀的手紧了紧,双眸瞥她一眼,心道,你去了也救不下他们。
司马清与之神交道,我答应过,只要打开东宫城门,他们就可以活命。
拓跋城沉沉的摇头,这些年背叛已是常态,谁的话都不可信。
此时出去,刘为在槐树上,惊动了大队人马,只怕他的军队也脱不了干系。
他担心的是司马清,不是刘为,更不是皇宫里的无用的一老一少。
“不要!”一声男子惊呼,让所有都注意到,一个身形瘦小的士兵,从那几个伤兵之中倒下。
“你们为什么要杀刘将军的儿子!”重伤的士兵厉声骂道,“畜生养的。”
“姓王的,你们不得好死。”
建康有九座城楼,陷落七座。
东宫失守,只有西北门是最后的希望。
那些士兵匆匆护着刘为的小儿子,一路往西北门逃。
他们知道那是唯一未被攻占的一座城楼。
逃到半路,却让王征的人给追上了。
为什么拓跋城会说带他去见家人?
意思是让刘为在这里亲见自己的儿子被杀吗?
回眸间,目中的疑惑重重涌出,心底一个可怕之极的念头闪电般的击中了一直不肯承认的事实。
不等她细想,篱笆外的王征,已拖过倒地的少年,将手中的刀高高扬起。
他下意识的向四周看了看,目光停在了老槐树上,觉得上面影子在晃。
迟疑不决间,一阵萧瑟的秋风吹过,树枝互撞,晃出一片黑影。
他冷笑一声,手起刀落,将少年的头割下,提在手中,回身冲那十名士失喝骂道:“看到没有?我们王家,才是建康的主宰。刘安不过是我手中的八斤猪头。逆王家者,死!”
冷风呼啸,铁匠铺前,没有别的声音。
司马清皱紧眉头,从腰间摸出刀,刚欲站起,身子被一股力量猛然拉下。
耳畔响起拓跋城的声音:“别送死。”
司马清深吸了一口气,握刀的手,骨结突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