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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第 129 章 ...

  •   陈妈眼半垂,掩映住流年岁月之中无数次的宫廷戕害、残杀的张张面孔,上至亲生子、下至陪伺在拓跋城身边的侍卫、近到负责一日三餐的厨娘、远到平阳城内的慕容一族。

      彵们每一个人,都在这场改变族人命运的重要节点失去了生命。

      既然是牺牲,那就不会论时间,地点,身份。

      下毒的是谁?

      她的心狠狠抽痛着,面上冷冷一笑道:“殿下,您应该明白,一朝落败为奴,就没得选择。”

      “真的是你们!”司马清袖中的手指掸了掸,摇头叹息间,又点头语气缓和的道,“万不能留下把柄。”

      到底她还是心向着拓跋城,陈妈眼光微闪,表情放松了些道:“姑娘不必为我们这样的人操心。”

      “陈妈……”司马清正欲再问下去时,殿内响起一声急喝。

      “清儿!”

      是母亲,司马清回首。

      羊献容不知道何时,站在了两人身后,与她那声打断司马清的略带喝止意味高呼相比,她的面色显得平静异常。

      “母亲,姚琳春这种人……”司马清见羊献容出声,已知喜宴之事,与母亲也有莫大的关系,“她行事易怒冲动,若是将事情告发,我们可否还有退路?”

      羊献容款款坐下,冲司马清招了招手,目中一派温柔慈爱之色:“今日姚琳春就会跟刘芬有一番较量,要说她那脑子,怎么可能想这么多,她只是不想跟刘鹏成亲。”

      “这么说,姚琳春下毒之事,您是知情的?”司马清心中一片冷凉,深宫里女人的争斗从未停止过,连羊献容一直只求自保的都开始谋划着铲除异已了。

      羊献容拔弄着桌上的香炉,往里扔进三颗半扁圆的颗粒,轻松且淡然的道:“我的熙儿也不小了,我只是想他平安康健的长大成人。”

      司马清:“母亲,母亲当年都不曾做这些事,我以为……我以为母亲不屑这些宫中的污浊之事。”

      羊献容眼尾扫了扫司马清:“清儿,你怎会认为母亲从不做你口中的那些事?或者做了,你只是不知道而已。以后你若发现,母亲做了对不住你的事,你当记住,我都是不得已。”

      司马清,微微一怔,今日她说的话中有话,到底指的是哪件事,自己却一时猜不出来。

      转念想到羊献容是她的母亲,自是不会害她的,于是放下心中疑问,只一心想着如何将下毒的事,给了结了,免得姚琳春惹事生非。

      “她已做下这种事,断然不能留在弘训宫内!”司马清心中了然,上前握住羊献容的手腕,“母亲,现在那边只怕已经闹起来了。”

      羊献容叹了一声:“宫里哪一刻安宁过,就算表面平静,内里早就暗潮汹涌了。”

      承明殿。

      白布、白花、黑棺将整个殿内衬得一片肃穆。

      十几个僧人道士,念经诵咒,超度安魂。

      缭绕的佛香,青雾般笼罩在整个殿内,妇人的嘤嘤哭泣声不绝于耳。

      姚琳春依着宫里的规矩,焚香拜倒,耳垂下红艳的珊瑚坠,脖子上绿松石,随着身体起伏,叮噹作响。

      抬头间,黑木金字“刘鹏”二字分外明显,她只略略抬了抬手,便懒散站起,算是祭拜完了。

      一旁的刘芬看在眼里极是不快。

      “好了,我来了,也拜了,我走了。”姚琳春边走边丢下话,正欲离开。

      一股香风四起,众人都不由得吸了一口气。

      灵前本是各种焚香烧纸,烟气缭绕。

      谁想到姚琳春身上带香,直接盖过了灵前香。

      刘芬鼻子翕动数下,突然脸色骤然一冷,讥讽道:“民间的媳妇没了丈夫,白衣素脸守寡三年,真没见过宫里的女人,居然如此不守妇道,不懂去钗荆裙,还带着满身香气过来,真以为儿子死了,媳妇就能嚣张行事了吗?”

      姚琳春转过头,神色冷艳而不屑:“在我们部族,成亲的丈夫若死了,就直接嫁给小叔或是小伯做老婆,再不然也可以嫁给公公的。怎么,你觉得今日当得了我的婆婆?呵呵,说不定,明日,就要以姐妹相称了。”

      刘芬神色异常恨怒:“扫把星,克死我的儿,还在这里口出污言。”

      姚琳春转过脸,对刘芬冷笑:“你没有儿子了,找卜珍去理论,跟我这凶什么?别忘记,他是吃东王梨才死的。”

      众人皆一怔。

      姚琳春脾性不好,但如此挑衅卜娘娘,却是极不合适的。

      恰逢卜珍过来拜祭。

      姚琳春背对于她并不知道她已立于自己的身后,依旧道:“怎么,现在无话可说了,我告诉你们,我没有跟他洞房,那桩婚事作不得数。任你们说破天去,在我这皆当不得真。”

      卜珍脸上阴晴轮换,早年刘俭与石花成婚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犹记得石雷一族兵多将广,战功比刘曜更是多了不少。

      为了巩固地位,刘曜不得不让儿子娶媳了石花。

      明明两个互无感情的人,硬生绑在了一起。

      一绑便是七八年,刘俭从不与石花同房。

      石花也我行我素,住在先登营里,训练死士。

      军中流言,石花爱慕的是指挥使拓跋城,她并非一点不知。

      但两人都是刘曜倚重的亲信,卜珍也只能任由流言四起,拿石花没有丝毫的办法。

      如今风水轮流,走了一个石花,又来一个姚琳春。

      她一言一行无不离经叛道,心中的怒气如藏于深井的鲶鱼,干涸的无水的井底已然再也呆不住,拧着身体肆意在体内翻搅出一片乌浊。

      霎时间,她脸上一片死寂的冷漠,只当没有听到,命人上前祭奠后,便转身离开。

      卜玲紧紧跟在卜珍的身后,“姑母,就这么算了吗?她如今如此张扬,他日嫁给羊献容的儿子,还不翻天?”

      卜珍脚下步子未停,只吩咐道:“来日方长。谁说有儿子的,就能当一辈子娘了。”

      卜玲会意低低一笑:“姑母比起刘氏姐妹,果然厉害百倍。”

      她神色凄然,看着白衣绰绰,跪地哭丧的一众宫人:“都是死过儿子的,怎么能任人摆布。”

      刘鹏的丧事,正遇上石雷之子石虎领兵与刘曜对峙。

      故而也是办得匆忙而简略。

      只是宫里承明殿内,哭了几日。

      出殡之日也略过众多的礼仪规矩,直接送进了墓地,与刘俭之墓相隔不过一片树林。

      送葬回来时,司马清看到拓跋城未随队前进行,而是另走了一条路。

      南郊边。

      河水旁。

      盛夏,十几日来骄阳似火,炙烤着河水连连退向河心数丈远。

      拓跋城望着对岸的绣衣阁驻足良久,脑中曾经并肩战斗的兄弟鲜活如画,须臾间,碎成一片金辉之色,隐入渐深的暮色之中。

      而河对岸的绣衣阁斜阳下,还如当初的模样,没有半点改变。

      司马清走到他身边,“可是在想石花生前所托之事。”

      拓跋城沉声道:“我不明白为何她死后,要我送她入绣衣阁。”

      “城哥,当年她是入绣衣阁而不得,现在死了,自然是为了跟你亲近些。”司马清拾起裙摆,脚尖轻轻点了点河滩上的石了,叹道,“只有绣衣阁没有别人在,只你在,她从来都只想跟你一人相对。哪怕死了,也想着能在一个只有她一个人呆着的地方,想着你。”

      拓跋城转着,神色疑惑,似乎他从未想过这一层,亦或他从不将石花放在心上。

      过后,黯然的道:“这又何苦,我跟她们石家世仇百年,她这不是自讨苦吃。”

      司马清平静的道:“城哥,有些时候,女人是痴傻了点,但她们却深陷其中不自知。”

      绣衣阁。

      宁静而清雅。

      打开门的男子,一身薄衣,见到拓跋城无任何表情。

      但瞧到司马清时,脸上露出笑容,“姑娘,好久不见。”

      “朴公子,安好。”司马清点头致意。

      朴承面如凝香院中栽种的花,浓淡相宜,清雅若竹,一笑微凉:“住下还是走?”

      “我们是来……”司马清转目未再说下去。

      拓跋城将腰间一把剑取下:“来安葬一个人的。”

      “人?!”李承四下张望,哈哈一笑,“你别跟我说,你是要把司马清给埋了吧,你把自己剁碎喂河里的鱼,也不会忍心伤她的。”

      说完,脸色沉静下来,作惊讶状:“莫不是司马清要把你给埋这。不行不行,我这里可是只收女子,不留男人的。”

      拓跋城无意跟他多说,将剑一抛,朴承伸手接下,动作流畅潇洒,举手间一股莫名的雅致似是山中之仙,不像拓跋城那般出手狠厉,处处杀招。

      “这……”朴承墨目转了转,“你要我埋的就是此物?”

      “嗯。”

      “这可是你的佩剑!”

      “知道。”

      “你吃什么吃傻了吗?”

      “没吃饭。”

      “那你发什么傻?”

      “石花死在这剑下。”

      “石花?”朴承的笑容渐失,轻松之色化为一片凄然,“何时的事?”

      “几年前。”

      “为何今日才说?”他神情凄厉且狰狞,山中仙在一抹青烟后化成一只只夺人性命无情山枭,“她为何而死?谁做的?”

      “她姓石!她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拓跋城冷然道,“先登营里的死士,哪一个不是走上这条路,早到的等着后到的,如此而已。”

      “可她救过你我,你忘记了吗?”朴承握着剑,骨结泛起白,哐啷一声剑抽出来,直抵拓跋城的脖子。

      司马清急道:“她有遗言,说是死了要埋在绣衣阁。”

      “什么……”朴承心头一紧,这话曾是他入绣衣阁时,他问过的一句话,“何时可以再见。”

      那时石花只道出两个字:“死后。”

      本以为只是女人家拒绝男人的一句狠绝之言,不成想,她真的临死的遗言就是来绣衣阁陪他。

      手中的剑再也拿不住,软软的垂在身边。

      绣衣阁的后院栽种了许多了曼陀罗,花香四溢,宁神静气。

      在一株白色的曼陀罗下,已挖好一个坑。

      朴承握着剑思量良久,道:“我挖了一夜。”

      司马清赫然,怎么一夜只挖了这么点,干活也太偷懒了。

      还不如她亲自动手,能挖出躺下一个人的大坑来。

      他指了指地上一只盒子:“这东西,是你埋的吗?”

      拓跋城瞧了一眼,拿一根花枝挑开盒锁,里面一方帕子包着一个方形之物。

      “这什么?”他心头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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