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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第 1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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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曜斜她一眼,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他。
随后,刘曜目光一转扫过一众华服加身的妾们,在羊献容的脸上瞟了一眼,虽还是亲厚了许多,却无少年时乍见时的欣喜若狂。
只是淡如青烟的了然与熟悉。
最后目光停在了司马清的脸上。
与羊献容何其相似的容貌,但神色冷清有余,气度不见温柔婉约平和之色,唯一一股傲视一切,卓然独立于所有之上的超然与疏离。
当年如若不是刘粦那小子,她也不用去平阳城。
司马清本半勾着头,今日穿衣服时,特别选了一件显普通的常服,布料相比王怜花的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颜色只选了一件浅绿色的外衫,头上别的玉发簪,还是旧年羊献容给她,早已不新,阳光下泛淡淡青润色。
陈妈不动声色的向她看了一眼,示意她抬头。
她方缓缓抬起脸,正对上刘曜恍然失神的眼睛,心中一惊,忙道:“司马清归来,相国安好。”
刘曜闻言,哪有什么好与不好,石雷与自己争天下,家里儿子们争大小,夫人们个个都有自己的心思。
他真是一言难尽。
然而却生出一丝笑意:“你能回来,自是好的。”
司马清不敢再多言,只低下头。
羊献容侧目,目光幽幽的往刘曜望去,不悲不喜,平和如常。
她道:“相国一路风尘仆仆,这是卜夫人命我带来的果子,送给相国解渴。”
说完,亲自牵着刘熙,来到马前。
刘熙举着篮子道:“父亲,请吃果子。”
羊献容道:“父亲在前线为你等征战数月,才让你们在长安城内得一片安宁,怎么可以如此怠慢。”
刘熙忙双膝跪下,口称:“父亲大胜归来,儿子在此恭迎。见父亲口边有些白皮,想是渴了,这李子是卜夫人赏给我的,我舍不得吃,留给父亲吃。”
刘曜听到此处,在马上已坐不住,翻身下马。
看到刘熙满头大汗,还心心念念自己,心头大为宽慰。
想到卜珍曾屡次为难羊献容,如今,她们已能和睦相处,自是羊献容委曲求全所致。
而刘熙心疼他赶路渴了,把他平是爱吃的果子都留下给自己食用,这份孝心与那些平日里只知争抢战利品,要这要那的孩子们相比,立现高下。
他接过一枚李子,轻咬一口,酸甜不已。
他看似随便的道:“刘鹏在哪?”
刘芬立即上前:“他带着人在城门外等侯。”
刘曜嘴角带着笑:“呵呵,果然是个将才。”
“石雷一日不除,他自是不敢一日卸甲。”
说着,便伸手来扶刘曜。
刘曜身子一转,刘芬落了空,他牵着刘熙的手,往城门口走去。
刘芬停在空中的手默默收回,转身向刘芳看了一眼。
刘芳神色自然的冲她使了眼色,待到刘芬走过来时,她嘴唇微动:“沉住气。”
说罢,两人一起跟着刘曜的身后。
随后一群仆从浩浩荡荡的走在后面,黑压压一片。
司马清和羊献容则落在了最后。
隔着浮动的身影,前方一双眼阴森的射过两道寒光。
司马清抬起下巴,略歪头,便迎到了那两道视线。
对方嘴角微动,面色阴冷。
司马清报以无视,拿一颗李子塞了嘴里,咬下一块,吃出一股酸味。
一路前行,司马清正寻思,接下来的好戏看,只是拓跋城不在,心里总有些不把稳。
毕竟定下此计时,他也再三叮嘱,只可顺势而为,不能有刻意或半点涉事其中的马脚露出。
她侧过头对羊献容道:“母亲,今日刘芳要献宝,你可要小心应对。”
羊献容点点头:“刘氏姐妹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却不知道,帝王心,才是最难测的。”
司马清挽过羊献容的手:“母亲,如今日事成,卜珍那一关……”
羊献容眼底闪过一丝异色,很快又恢复平常,“若刘曜称帝,你我母女二人,要力保卜氏登上后位,记住,那个位子从来不会是我羊氏的。过去如此,现在如此,以后也是如此。”
司马清眼波流动,明知羊献容已被五废之事弄得如惊弓之鸟,想来也是怕她去为她争取,因而早早劝自己放下。
只是如今,司马清看透权力所带来的各种变化,她不能眼看着三个弟弟与母亲,被刘氏母子耗尽余生,都只能伏低从小。
转眼,已到城门之下。
刘鹏一身戎装,神采奕奕的站在众军队列前,年轻的脸庞上洋溢着得胜归来的荣光之色。
刘曜站定,刘鹏领兵齐齐单膝跪地,大呼三声:“吾君万安、吾君万安、吾君万安。”
声如宏雷,气贯长虹。
完毕,众将不起,全都作臣服状,静如威山,稳似苍松。
刘曜伸手在刘鹏的头盔上摸了一下,“都起来吧。”
众人不起。
刘鹏先起。
刘曜眼中微微闪过一道光,刘鹏浑然不知道,侧过身子,挥了一下手,众人才齐刷刷站起。
刚刚似伏虎,此时成战马般,个个精神百倍。
行礼完毕。
司马清看到眼前一幕,神色淡如看到旧时兵临城下的风景。
只是彼时,她被扔出城,以一人挡万军,她如惊涛骇浪里的一叶舟,无有目的的起伏升降,最后抓到了一线生机活到如今。
而此时,却是有万军看似迎主子回城,却是严阵以待的一个下马威。
刘曜老练的慵懒地微笑,细细打量自己的儿子。
今日刘鹏所着的服饰居然是平阳城的刘渊在生前所穿过的战袍。
佩刀亦是刘渊常佩的青牙弯刀。
坐骑亦是草原神马,黑云。
女子爱华服,男子爱戎装。
他果然把一切都穿戴在了身上。
“父亲,请上马!”刘鹏把黑云牵过来。
刘曜摇头:“我老了,还是坐车吧。”
刘鹏没有再坚持。
刘熙道:“父亲,能跟孩儿同乘一车吗?”
刘曜道:“那不是太挤了吗?”
刘熙:“父亲,您老大远回来,你坐车里陪母亲说说话吧,我跟姐姐可以走回去的。”
“哦?”刘曜拖个长音,向司马清看去,“我儿如此贴心。”
刘熙:“姐姐陪我住的日子里,教了孩儿很多做人的道理,做儿子当孝顺自己的父亲。我只恨自己还未长大,能像兄长一样为父亲分忧。”
刘熙一番话,赛过之前刘鹏在军前一顿操作,连一旁的家臣都看得出来,这样一比,刘熙更显大家之风。
刘曜果然依言,坐上了马车。
司马清则陪着刘熙,在马车一侧,步行跟随。
刘曜到了营宫殿内,各路平阳里城内出逃的官员,还有一些旧臣齐齐入座。
里面说了些关于平阳城以东,已被石雷占去了大半,现在城池多得比刘曜手中的还多。
有人说此人心如勒准,保不齐就要为王称帝。
天亮时,营宫殿内的灯火才熄掉。
而一直隐在殿外的各方势力,早把殿讨论的内容,不分具细分传到几个夫人的耳朵里。
只有羊献容这里,没有人来通传。
直到卜珍房里的卜丁过来,送了一篮子东王梨,“今日相国叫人送来了几匹布料,大夫人很是喜欢。她说要多谢今日羊夫人送‘李’之情,所以特别让小的送来这个,请公子和小姐品尝。”
羊献容道:“大夫人客气,我只是借花献佛,何谈谢字。”
卜丁走近些,压着声音又道:“只是想跟羊夫人说一声,今日营宫殿内所说均是那东边的事,请夫人多作准备,莫让别人占了先机。”
卜丁刚说完,外边有人进来。
陈妈赶紧领卜丁躲入后殿内。
司马清望着东王梨,一时不明白对方有所指的是谁。
只听有人来传:“相国有请夫人和司马清到营宫殿。”
两人不及多想,跟着来人离殿而去。
待到进殿,殿内站着一名高瘦男子让人侧目。
司马清只是一瞥,就觉得眼熟得很。
虽脸上戴着黑羽面具,但眼睛身形无一不跟拓跋城极为相似。
卜珍有病在身,刘芳成了众夫人之首。
她早早端坐首位,司马清目光扫过,果然,她已按捺不住。
刘芬坐在她的下手,羊献容只挑一个无人坐的角落安静不语。
营宫殿,少有启用,除非有什么重大之事。
司马清记得这里曾经是历代帝王议事的地方。
刘曜踞守长安城多年,虽名为相国,但居于宫殿内,是以各位夫人,也是有宫殿居住。
表面上,称呼只是夫人,他也只是一国之相,但是吃穿用度,包括礼制,与帝王无异。
他本是匈奴人,对于汉文化敬仰通融,学着旧制没有僭越,面子上给足皇帝,里子里将自己视作帝王。
此时,安坐在旷远威重的大殿内,看着案几上摆上来的锦盒,目光兴奋异常。
盒子里装的东西,在殿内的人群里,除却刘芳外,只有一个人猜测到了。
司马清看着在刘芳面前殷勤有礼的几个旧臣,他们都忘记曾在平阳城内,是如何哭着想活下去的样子。
此时,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小心翼翼低声道,“刘夫人,您叫我们来是为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