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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老板的计划太过宏大，职场就是员工的火葬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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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老板的计划太过宏大，职场就是员工的火葬场
不行，抄五十遍书一定会死人的！
丁枫愁眉苦脸地端了专门给方思明煮得稀烂的肉粥，一路往原随云的卧室走去。
进房门之前，他心里想的是要不要抓几个会读写的手下分配任务，反正公子看不见，要清点抄书的数量只能找和他不太熟的侍从们。既然不熟，也不会太熟悉他的笔迹，只要先写一篇示范，给手下的兄弟们统一字体，大家一人只用抄五遍十遍就能蒙混过关。
进门之后，丁枫想的是：“我的天，公子莫不是疯了。”
原随云坐在床边，出神地“望”着昏迷不醒的方思明。整个房间静悄悄的，连方思明细弱的呼吸声都能听得见。远处海浪的声音如同摇篮曲，从洪荒唱到此刻，从此刻再唱到洪荒。海风从半敞的窗户中吹入，扬起原随云脸边的碎发。原随云的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一丝得意而危险邪气的笑容。而昏睡中的方思明眉头微蹙，脸色苍白恍若初冬的新雪落在花圃中的残花枯枝上。
按照西洋浪漫主义的修辞，这个画面隽永得如同沉睡的白色玫瑰开在恶魔长满魔药的花园里。
丁枫觉得，这画面实在美得过分，以至于他家公子江湖第一腹黑反派的人设要崩。对我大蝙蝠岛而言，没有永远的朋友，更别说爱情，我们只有永远的利益，还有口蜜腹剑，心狠手辣，无孔不入，胆大包天。
“公子，您……有什么吩咐？”丁枫小心翼翼问道。
“你紧张什么？我不过在想人脆弱渺小，如同虫豸，却心比天高。可再心高气傲又怎么样，终归是肉体凡胎，总会有极限。”原随云说完轻轻一笑：凡事到了极限自然有变化。到时候，他自然有办法让这个变化发生得如他所愿。
丁枫挠挠头。这话说得云山雾罩，他没听懂。
“——对了，肉粥来了？”原随云鼻子尖，早闻到了肉粥的香味。
“思明兄，”原随云俯身，在方思明耳边轻轻道，“起来喝点粥。”
方思明一点没有反应。原随云摸了摸他的额头，依然滚烫，忍不住戏谑地叹了一口气：“病成这样未必能咽得下东西，可不吃东西也好不了——丁枫，拿几个靠枕。”
丁枫拿了靠枕。原随云一手扶着方思明，一手熟练地把靠枕垫在他后背，接着细心地把被子仔细掖好。
丁枫开始心里一惊，公子什么时候这么会照顾人的？
但是他很快他意识到，这大概不是照顾人，而是养肥了再吃。
原随云舀了一点肉粥试试温度，含在嘴里，俯身覆上方思明血色尽失的唇，缓缓把这口粥渡了过去。
温热香滑的粥让方思明不知是舒服还是紧张地哼了一声，似有苏醒迹象。原随云舀了第二勺，依然是嘴对嘴地喂了过去。方思明吃粥未必吃得多舒服，可原随云吃方思明倒吃得很享受，两人唇舌交融的画面端得是色气满满。丁枫在一边端着粥，正觉得狗眼快瞎了，不料却目睹了老板和未来老板娘的又一次相互拆台：方思明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一股鲜血连着没咽下去的粥喷了半张被面和原随云一脸。
一个心狠手辣的魔头脸上沾血很正常，但同时被喷了一脸煮烂的米粒和肉松，就不那么正常了。
丁枫惊得手一哆嗦，粥碗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方思明像是触了二百万伏的高压电一般，一边咳着血一边挣扎着推开原随云。丁枫看过活活被吓死或者疼死的人，一双眼睛惊恐地睁大着，只有恐惧和痛苦，却没有一丝生机。方思明当时的眼神就是那样。
方思明一头滚倒在靠枕旁边。剧痛中，他只能看见一片血色，听见自己恐惧中如同雷鸣一般的心跳，像被扔在陆地上的鱼一样大口喘息着。
丁枫一边给原随云递湿毛巾擦脸，一边心惊胆战地撇了一眼方思明：就算方思明立时一口气喘不上来，死了，他都不惊讶。
但是方思明的喘息却渐渐平息下来，而他的神智恢复得更快。
“原公子真是好雅兴……我已经说过，我落在你的手里这么久，早就是万圣阁的弃子。义父神鬼妙算，我就算知道什么，也只是义父留给你的陷阱……我早说过，你什么也得不到……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杀死我，可你不可能杀死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是吗？可在我心里，思明兄显然还活着。”原随云不以为意地说道。“思明兄觉得自己已经死了？真是可怖可敬。视死如归，不期生还，难怪江湖上都视思明兄如鬼神。”
方思明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思明兄见多识广，不妨预测一下，楚留香为了公义想要我和朱文圭的命；朱文圭为了权势想要我和楚留香的命，而我，为了好玩和一点私心，想要楚留香和朱文圭的命。你说，我们三人谁会笑到最后？”
“你和楚留香都是痴心妄想。”
原随云站起身来，咬牙切齿了一会儿，心说到底只怪自己一时犯蠢，什么极限，方思明不过是朱文圭的走狗，狗的脑子到了极限也转不了弯。朱文圭对他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早就把他驯得服服帖帖。
驯狗？
原随云忽然得意地笑了起来，道：“思明兄，换了别人把我的房间弄得这么脏，早就没命了。可你是例外。丁枫，把这里收拾干净，再拿床干净被子来，粥也再盛一碗。”
接下来的一切还算顺利，新的干净被子和中衣中裤送过来了，原随云亲手给方思明穿衣裤，重新上药，换被子，又一勺勺喂了粥。方思明一万个不情愿也没力气折腾，吃了东西就一觉睡到晚上。原随云给他把了脉，发现脉象平稳很多，这才叫人按照他写的方子熬了药端上来，依然是一勺勺亲手仔细喂了。其余的时间，原随云就静静守在方思明身边，或者弹琴，或者让侍从们念书给他听，或者想到要做什么，就把丁枫叫来吩咐一番。
到了该安寝的时候，丁枫累了一天小脸煞白，气色快比方思明都差了。丁枫不得不佩服方思明的恢复力，只是睡了大半天，脸上的血色就恢复了不少。只是那双眼睛再也没有一点光彩，只要醒着，就淡漠失焦地望着帐子上的团花图案。
终于丁枫忍不住，趁原随云从房间里出来散步透气的功夫问他：“公子，你能不能跟我讲个痛快话。您到底想怎么处置方少主？”
“你又闲了？让你抄的《脏腑标本寒热虚实用药式》呢？”
丁枫把攒好的那五十遍抄书递过去：“都在这里了。”
原随云接过来厚厚一沓纸，笑了笑：“你小子倒很麻利。”
“公子谬赞……”
“柳念！”原随云扬声一呼，守在庭院门口的一位穿着暗紫色贴身软甲的女子疾步前趋，行至原随云面前，恭敬道：“岛主有何示下？”
“闻说暗香门派不仅擅长暗杀，还擅长伪装易容和破解伪装。你来看看这些文稿究竟出于几人之手。丁枫，你来说柳念的眼光准不准。”
丁枫登时顾不得新来投靠的前暗香门徒正目瞪口呆地看着忽然泪如泉涌的丁大主事，十分屈辱十分委屈地两眼含泪，颤声道：“公子饶了我……”
原随云不紧不慢道：“丁枫，在蝙蝠岛上送命的人不少，但我很少亲自杀人。但凡有些体面的人，我都不想让他们的死看上去和我有关联。”
丁枫脖子后面一冷。柳念在一旁由衷称赞道：“岛主神机妙算，自然能杀人于无形。属下拜服！”
丁枫一边嘤嘤嘤一边暗暗朝柳念飞了个眼刀：又轮到你拍马屁了！
“至于方思明，我要他死。万圣阁的每个人都该死。但我不想让他按照他喜欢的方式死。”
柳念一脸崇敬地问道：“那方思明不喜欢以什么样的方式死呢？千刀万剐，活活饿死，还是什么更恶心的死法？”
原随云勾起嘴角：“天机不可泄露。柳念，你去鉴定这些笔迹。错了一个人的，我可要重重有罚。”
柳念听着原随云侵略气息十足的慵懒声调，不知是害怕紧张还是别的什么，顿时脸色微红，赶紧领命退下了。
柳念不在，丁枫放开了愈发可怜兮兮：“公子，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然而原随云没理丁枫，继续说道：“柳念懂得怎么杀死人的身体，但不懂怎么杀死人的心。方思明现在被驯得跟狗一样，哪怕在这个岛上被人奸污致死，都会觉得那是为了他的义父，死得其所。你不管给他上什么刑，都不会让他动摇。但朱文圭能驯狗，我也能熬鹰，我想让方思明在死前知道他的悲喜、生死和他的心不由他自己做主，更不由朱文圭做主——所以丁枫，今天回去好好休息，以后我们要‘熬鹰’呢。”
熬鹰是一种很残忍的驯化猛禽的方式：通过连续几天让老鹰不能睡觉而磨掉它的野性。
熬鹰？？？
看着原随云脸上恶劣的笑容，丁枫先是因为他家公子的人设终究没崩而略感安慰，接着开始怀疑人生。他本以为，以他对他家公子的了解，他确实看出了他家公子对方思明的欲念极为特殊，方思明看待他家公子也不仅仅是当做蝙蝠岛岛主，他俩想睡甚至已经睡过了。可现在他却开始怀疑这个第一印象的真实性。也是，万圣阁和他家公子多大的仇，方思明又是何等倔强骄傲，这两个如果真的想睡，蝙蝠岛就是办农家乐的。
“对了，等柳念看完了那些抄书稿，你告诉我她的眼光准不准。”
丁枫酸酸涩涩地答道：“一切都听公子吩咐。”
原随云满意地点点头：“好好看住方思明，别让他轻易死。”
早知你俩不想睡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别说抽鞭子了，什么辣椒水老虎凳都随便上不就好了！！
在丁枫的内心咆哮声中，原随云一转身回房熬鹰去了。
是夜，丁枫忧郁无比地画圈圈诅咒方思明立刻马上现在就惹上血光之灾，但不要波及他家公子，而且还和他本人一点关系都没有。这样方思明能死得痛快，他也能睡得安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