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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作者只想暴打如尘,懒得起名) ...


  •   “急色”,方思明万万想不到他会得到这样的评语。

      他一直以为自己厌恶任何形式的的身体接触,厌恶任何落在他身体上的好奇的、贪婪的甚至迷醉欣赏的目光;他一直认为人对自己或者他人身体抱有欲望,只能说明人和禽兽只有一线之隔,甚至说明人不如禽兽——至少禽兽不辨善恶是非,不知礼义廉耻,沉湎□□无可厚非,可人却是在知道了超越于□□和本能之外的世界之后还要沉迷于此,是有意为恶。

      □□是罪恶的,而他的□□尤其诡异、肮脏、罪孽深重。如果不是为了义父,这具躯体根本不应该存在。

      但遇见原随云之后,以前都变了。原随云像是对他使了什么妖术,竟然让他喜欢上了亲吻,甚至渴望欢爱。

      急色,没错。那个时候,确实是在急色。

      方思明想到这里,开始苦笑。四处望去,塞北小镇郊外的路上,天色一黑就没有什么人来往,他只看见不远处一个小村子里,一户人家门口亮着灯,那家的妻子正在迎接刚刚回家的丈夫。

      温暖的火光照亮了院子外的小路。那也是个有树篱的小院子。方思明忽然又想起来了:那间小院子,树影中洒着圆圆的光斑,院子一角的水井边开满雏菊,他们卧室梁上的燕子窝,还有,原随云。

      方思明羡艳不已地望着那一点暖黄的灯光照着互相依偎的人走进院落。院门关上,热闹的鸡鸣狗吠却飞出了院墙,厨房上升起的炊烟在夜幕里也看得清。

      方思明不得不停下脚步。胸口闷,鼻子酸,想哭。貌似因为没有好好吃饭,现在肚子也凑趣地跟着疼了起来。

      他不是急色,他急的是“原随云”。

      如果只是急色反倒好了。这只不过是证明他也和可悲的芸芸众生一样。但急原随云就非常麻烦。这证明,他根本就是个脑子不清楚的蠢货。

      难道就因为原随云救了他,或者因为在原随云身上他尝到了难以言喻的快乐,他就因此失去了所有的理智吗?照这么说,义父难道没有在他小时候几次三番把体弱多病的他从死神手中夺回?小时候,难道他在朱文圭身边过得不快乐?如果他对原随云魂牵梦绕,自然也应该对义父生死相随。

      更何况,如果义父和他之间只是一个可笑的“父子情深的戏码”,那么天底下还有什么是真的?原随云和义父都是江湖人,如果他连义父都不能相信,如果连义父对他的情义是假的,这世上还有什么是真的吗?

      所以他必须走,必须离开原随云,离开那个让他迷失在爱欲和妄想的梦境。

      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要向朱文圭问回来一句“思明,我还信你”。

      方思明收回目光,继续走在清冷荒僻的路上。

      “师弟,别来无恙啊。”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夜幕深处飘出来,像一支冷箭划破了本来静谧伤感的心境。

      居然是如尘和尚的声音。方思明心里一惊,塞北的局势看来比他原先预想得还要复杂。

      妖僧如尘背后的势力错综复杂。连眼线遍布天下的万圣阁也没能完全搞清楚这个妖僧到底所图何事,大概只有一条可以肯定:如尘对于武学秘籍的热情不亚于朱文圭和原随云,甚至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当年如尘潜入少林寺,为了盗走易筋经不择手段。关于如尘最近的传言,是他去了西域大漠,差点炸了敦煌的藏经洞,就为了找自唐代失传的宝刀和刀法。

      “师弟人长大了,头发留长了,出落得更加标致可人,佛经上的天人也不过如此。换了谁,都会对师弟魂牵梦绕。”

      如尘故意把“师弟”两个字咬得很重,似乎是可以提醒他当年在少林寺发生的事。方思明如同浑身被毒虫爬过一样恶心。那个时候他还只是个孩子,比原随云身边的那三个小丫头也大不了多少。他还记得如尘死死盯着他时戏谑而贪婪的眼神,有意无意之间便黏在他身上的手,刻意喷到他颈间的呼吸……

      他早就明白那些举动是什么意思,但当时他被如尘抓住把柄,只能装作什么都不明白,身不由己地僵硬地对着如尘摆出一张貌似懵懂无害的笑脸,仿佛他明白如尘的所作所为,反倒是他的罪孽。

      如尘嗤笑的声音渐渐近了:“过去的师弟拘谨得很,我一靠近,你就浑身不自在。我也少不得怜香惜玉些。可谁想到物是人非。听说蝙蝠岛上,师弟和蝙蝠公子欢喜双修,几天几夜不出房门。这传言可是真的?”

      方思明向夜色深处看去,风吹树影摇,重重叠叠的暗影中,不知道藏着的是如尘还是鬼魅。

      “师兄尚在空门,打听这些做什么?不怕造作下许许多多的身业口业?”

      方思明话头上不示弱,身形更是矫健警觉。背后凉风一过,他早有准备地侧身顺势一拂,又以指为剑,使出了峨眉派柳絮剑法中的一招“西园落花”,不仅化掉了如尘的凌空一掌,且出其不意地直取如尘的风池穴。如尘团身躲过,僧袍扫向方思明的下三路。方思明余光瞄到如尘袖子之间似是有一道幽蓝的刃光,不敢大意,向后一跃,堪堪躲过。

      可谁料如尘上招未老,下招已出。他另外一只手一卷袖子,几道寒光便向方思明扑去。方思明当时使不出平常的三四成功力,跳跃过程中根本无力变招拆招,只能匆匆扭转身形,躲过直向面门胸口的两道寒光。落地时右腿使不上力,方思明险些没能稳住重心。

      方思明一边盯住如尘,一边试着动了动右腿。右边腿上火辣辣疼成一片,像是被暗器伤到了穴道,却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受了伤。

      但方思明一声不吭,依旧稳住身形,调整内息。

      如尘不紧不慢向方思明走过去:“师弟多虑了。我再怎么造作恶业,也不会有师弟造作得多。师弟当年虽然是假出家,却也是真受戒。师弟和蝙蝠公子怕是已经把淫邪戒里面的重罪犯了个遍吧。”

      方思明一时间胃里翻江倒海,身上阵阵恶寒。和原随云做的任何事他都不后悔,但从如尘嘴里说出来,不管什么事都变得恶心猥琐了。

      但现在可不是在意如尘造了什么口业的时候。方思明继续调整内息,腿上的感官现在开始清晰了,他判断出右腿上确实有两处伤口,一处在小腿,一处在膝盖上方。右腿确实被伤的不轻。他能感觉到滚热的血液浸湿裤子,流进靴子里。

      若是没有中毒,他自然不会怕如尘。但一条腿受伤,无论是轻功和步法,还是能使出的招式都大大受限,现在和如尘硬碰硬不会占到任何便宜。

      然而夜色昏暗,如尘看不见衣袍底下方思明腿上的血迹。而且方思明架势不散,更看不出是否真的受伤。如尘并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继续一边说话,试图扰乱方思明的心神,一边缓缓接近他,以期找到方思明的破绽。

      “……我真羡慕师弟,从小天资过人,不管学什么,都一点就透。学一招,能比得上别人学两招。不过,若不是师弟有这份天资,老阁主也不会派你来少林;师弟不来少林,我也不会有这等奇缘,遇上师弟。”

      如尘的话音里带出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方思明针锋相对地讽刺回去:“看来我对师兄来说,确实是个奇缘。一别多年,师兄还在走勤能补拙的路。去了一趟大漠,听说几乎炸了敦煌的洞窟,使出来的还是原来的那些招式。怎么,是唐代的刀法不好用,还是师兄你没看懂刀谱?要不要让我帮师兄看看?”

      被方思明嘲讽悟性差,如尘也并不动气:“师弟既然好心,何不把七星吴王墓的藏宝图给我?找到了吴王的宝藏,我们还按老规矩,若是有秘籍,我拿走原件,师弟誊抄一份,也够向老阁主交差了。”

      如尘话音未落,掏心掌的掌风便已经到了面前。方思明现在使不出步法,索性全以手上的招式化解,脚下只许少许移动。二三十招之内,两人不分胜负。

      方思明看出来如尘大约是不知道他已经受伤,因此出手有所顾忌。可若是让如尘闻到他身上的血味,察觉他已经受伤,一定会放心大胆发起猛攻,到时候他因为受伤而产生的弱点便暴露无遗,如尘就会有的放矢地压着他的弱点打。

      必须在如尘察觉不对之前结束对峙,然后逃走暂避风头。

      下定了决心,方思明掌风一转,竟然做出一副要使出少林伏虎拳里“舍身饲虎”的架势。

      这招虽然叫做饲虎,其精要却是在对方攻势正猛的瞬间,迎头而上,突然缩短敌我距离,打破对方的节奏,同时发动反制,让对方避无可避。但这一招胜在惊险,也输在惊险,只要错了半分,慢了一瞬,就成了真的饲虎。因此,若非体力充沛,信心十足,否则哪怕是修行多年的少林寺高僧也不会使这一招。

      如尘本来就有些疑心方思明和他拆的这二十多招像是在保留实力,现在看方思明突然要使出舍身饲虎一招,心下大惊,认定方思明刚刚果然是有意诱敌深入,好等在这里反扑,于是还没等方思明把这一招使出来,就一拂衣袖,退开了一丈多远。

      如尘正等着方思明追来,却只听见一阵沙沙声。不远处,蓦然腾起一道黑影,接着便是万籁俱寂。

      方思明不见了。

      如尘一开始还不敢相信方思明竟然不来应战,以为有诈,屏气凝神戒备了好久,但方思明始终没有重新攻过来,这才知道自己上当,顿时异常恼怒。

      但恼怒之余,他一皱鼻子,终于闻见了一丝血腥。如尘掏出火折子,“噗”的一声吹燃,火光亮处,只见地上斑斑驳驳几道血迹。方思明受伤了。看样子还伤得不轻。

      ————————————————

      方思明险而又险地摆脱了如尘。但是他知道,以如尘的头脑和武功,重新再追上来也只是时间问题。而且等如尘再追上来时,他已经奔逃一路,体力消耗极大,而且如尘必然已经知道了他受伤。到时候,他能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都要存疑。

      原随云说得没错,江湖上的人都追着他想要夺走地图,他中了毒,能不能保住地图真的成了大问题。如尘大概就是为了传说中吴王宝藏里面的武林秘籍而来的。

      原随云……

      方思明心头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他逃回原随云身边,原随云就一定会帮他拦住如尘。就算那个时候他已经无力出手,但原随云和丁枫合力对付如尘是没有问题的。

      但方思明立刻否决了这个计划。这样一来,原随云的行踪就彻底暴露了。不仅找蝙蝠公子寻仇的人会盯上他,连夺地图的人也会盯上他。就算原随云有办法瞒过普通江湖人士的眼睛,但他亲自把如尘引导原随云身边,如尘还有他背后的势力肯定会追着原随云死死不放。

      想到如尘,他耳边仿佛响起了如尘阴森尖刻的笑声——他不想让原随云知道他的过去,他宁可去死,也不想让原随云听到这个妖僧猥亵地说起“小师弟”当年是怎么懵懵懂懂地任他上下其手,还要乖巧客气地叫他师兄。

      如此屈辱,如此恶心的事情,让如尘告诉原随云知道……方思明仅仅是想象了一下这个场景,就恶心的差点吐了出来。

      绝对不能回到原随云身边。

      不能投靠原随云,此时次一等的选择就是尽快去冰火寨附近,找到可能潜藏在那里的义父。义父拿到了地图,他问到义父的一句真心话,到时候不管是如尘找上他也好,还是死神找上他也好,他这辈子都值了。

      方思明向更北、更荒凉的地方奔去。

      然而,还没走到冰火寨,他就已经精疲力竭。塞北草原上的风能移山转石。若再不找地方避风,他只怕会在一片暗夜中体力耗尽,冻馁而死。方思明四下张望,看见了一处营地,几只帐篷旁边前停着一队货车。方思明别无他法,只得随便钻进一辆货车里暂且休息。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风寒发烧了,而且浑身上下烧得没有一丝力气,胸口闷,小腹连着后背疼成一片,又头晕又恶心。他挣扎着想要处理腿上伤口,可还没把伤口外的裤子剪开,就精疲力竭地一头歪倒,失去了意识。

      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方思明再次挣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这辆货车竟然停在了广宁镇望京楼下面!

      这下不仅是南辕北辙,还是羊入虎口。按照探子从北平皇帝行在传来的消息,朱棣早就给楼慈敬下过提防万圣阁的命令。他之前在广宁镇附近的见闻,也证实了这一点。江湖上传出了万圣阁获得了塞北七星吴王墓地图的消息,望京楼就立刻全副武装,恨不得把整个塞北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地看起来。

      方思明病得头脑发晕,只有一个念头:要立刻离开望京楼。他甚至无暇顾及为什么赶车的人和别人打起架来。但好在众人都没有注意到混乱中翻倒在地的货车,这便是他逃离的机会。

      方思明跌跌撞撞爬出车厢,终于找到一间无人看管的库房,躲了进去。风寒和毒药同时发作,方思明眼前一阵阵发黑。现在该怎么办?可能在找到义父之前,他就会被望京楼的守将找到、杀死……

      他听见了一点点靠近的脚步声。糟糕,忘记伤口还在滴血,被人顺着血迹找到了。方思明知道现在亡羊补牢已经没用,他没时间给伤口止血然后逃到另外一个地方了。

      现在能做的,只有在被捉住的时候鱼死网破……

      来人在他面前俯下身,似乎是在查看他还有没有气。这是唯一的出手机会。

      但是,他还没出手,就听到了一声让他瞬间丧失了所有紧张感的惊叫声:“天……方思明——?!”

      竟然是常羲,当然,旁边还站着一个一脸诧异的楚留香。

      常羲看着他,仿佛他还是在华山和她一起砍柴卖钱的小师弟,他只是又在华山的冰天雪地里迷路了,而所有惊险的、残忍的故事全都尚未发生。终于,常羲注意到他惨白的脸色,露出了担心的表情。但不知道为什么,方思明觉得常羲还会和小时候一样,在风雪里哆嗦着掏出一张草纸,撕一半给他,然后毫不客气地自己先擤起了鼻涕。

      方思明终于一头昏倒之前,竟然不知道是该庆幸自己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甚至可以不用担心如尘,还是该担心楚留香和这位华山时代的小师姐会把事情导向无论是他还是原随云都完全预料不到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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