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回忆》番尼

17、第 17 章

　　人们常说：人之所以被称作人，是因为他们具备了感情。但感情是复杂的，它会让你快乐也会让你绝望，它更会让你产生就是他的错觉。没有人会得到答案：他们是爱情，还是只是抚慰彼此创伤的依赖。夜羽得不到答案，李睿也得不到答案，我们总是觉得心里有了一个人那就是爱，但如果只是一种习惯的依赖，还能称之为爱吗？
　　每一个人都想过正常的生活，而有一部分人，他们经历的更多，品尝绝望的次数也更多，这就预示着，他们失去了平常的生活，在明白是不是爱情之前，他们不能做任何选择，也许在有生之年的某一天想明白了，那只不过是一种坎坷的经历，只不过是爱的错觉，他们可能会重新安抚好自己的心情，踏上自己未来的路。也许，他们到死都没能想明白这个问题，那么，伴随他们的就只能是孤独终老。

　　夜羽走在初中校园门口的那条街上，他回到曾经成长生活过的城市，他没有告诉父母，没有告诉其他朋友，只是联系了陆夕，在他的印象里只有陆夕有李睿的联系方式。
　　在电话里陆夕还是觉得挺奇怪的，很久没有联系的夜羽要跟自己见面，还是在初中的学校，听他的语气似乎有些事情要说，却又尽可能的隐忍着。
　　远远的，夜羽就看见了陆夕，陆夕跟以前比起来性感妩媚的多，栗色带着波浪的卷发，凹凸有致的身材，在陆夕还没发现夜羽的时候，夜羽就对着她招手。
　　“很久没见了嘛，夜羽，突然给我打电话，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求我呀”陆夕对着夜羽调皮的笑笑。
　　夜羽看着她调皮的笑容，只是弯了弯嘴角，眼神有些躲闪：“是有一点，”夜羽不敢直视陆夕，把目光看向别处说“那个，你和五班的李睿应该比较熟吧？”
　　陆夕愣了愣，有些奇怪的点了点头“嗯。”
　　夜羽继续说“你记不记得初三的时候我们班和五班有场我和李睿的篮球比赛？”
　　陆夕皱了下眉头，眼神里面满是问号，但还是竭力地在回想，好一会儿陆夕才说：“篮球赛？你和李睿？”
　　夜羽听着陆夕的疑问，心脏漏跳了一拍，有些不好的预感在他的心口蔓延，夜羽捏了捏手指郑重地点了点头。
　　“你和李睿认识？在我的印象里你们两个没有任何交集啊，初三我们班和五班也没有进行过什么篮球比赛啊，你是怎么了？是我记错了？还是你记错了？”陆夕错愕地望着夜羽。
　　一股冰冷的感觉瞬间从夜羽的脚底蔓延到头顶，夜羽的身体有些轻微的颤抖：难道那一天是假的吗？难道那一天没发生过吗？难道、难道我所付出的感情就是一种自我欺骗？他和我说的话、他温暖的怀抱、他背我去医务室，他给我买粥，自己在物理课上唱的歌都不存在？这些都是那天的经历啊，不可能的，这不可能的。
　　陆夕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夜羽，有些无奈：“OK，刚好，一会儿李睿要来找我拿东西，你可以问一下他，只是那年的事情你要重新翻出来干嘛？”
　　夜羽一听李睿要过来，刚才的冰冷变成了一身冷汗，他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有些结巴：“没····没什么，我····我就是······就是想问·····问问，”夜羽深吸了口气才把结巴的声音变过来，不确定地问了一句：“他，他一会儿要过来？”
　　“是呀，他和他女朋友一起过来找我”
　　感觉是一阵晴天霹雳，夜羽惊讶地问：“他有女朋友？”
　　陆夕不解地笑到：“不然应该有男朋友？”
　　“不···不是”夜羽的心重重地抽了一下。
　　“他和他女朋友好了很长时间了，没什么稀奇的”陆夕有些关切的望着夜羽，不确定地问：“你，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夜羽张了张嘴，此刻他觉得耳边静得出奇，太多的东西他没有料到，他没有料到那天的一切可能是不存在的，他没有料到会那么快再见到他，他更没有料到，他已经找到了他的幸福，太多的诧异和心酸充斥着他的内心，该怎么办？本来想要找到他再问问他当时说的话是真的吗？现在已经不可能了，怎么办？或许放弃吧！本来就不应该抱着这样的希望回到这里，现在老天已经间接的给自己答案了。
　　夜羽低着头正思考着该不该退缩，一个人影就停在陆夕身边打招呼了：“哈喽，陆夕，你在这儿让我好找啊。”
　　夜羽和陆夕一起侧过头看着那个人，似乎和五年前没有太大变化，挺拔的鼻梁，有形的脸庞，淡漠的双眼上方感觉有些嚣张的眉毛，厚实的胸膛，有些黝黑的肤色，明明应该是才见过不久，但再看到的时候又觉得印象里的样子是那么模糊。
　　“嗨，李睿，”陆夕打着招呼，随口问了一句：“你女朋友呢？”
　　李睿转过身指了指：“喏”
　　夜羽顺着方向才看见一米远的地方站着一个牵着一只英国古代牧羊犬的女孩儿，扎着马尾辫，眼睛里跳动着一丝活泼，嘴边有着甜甜的笑容，那女孩并不是美的不可方物，但却给人从容、大气、积极向上的感觉。
　　夜羽的目光还沉浸在女孩儿的身上时，李睿把手伸过去一把搂住女孩儿的腰，往自己这边移了移说：“不要站那么远，过来点。”
　　“知道啦，你真啰嗦”嘟着嘴，语气中满是撒娇的味道。
　　风刮过夜羽的耳边，那对话像是浓浓的巧克力酱，冒着热乎乎的香气，整个空气里都充斥着这种香甜的味道，让人羡慕而向往，但是传递到夜羽心里，就变成了凝固且没有温度的巧克力块。那双手，那双掌面很大，温暖的手曾经摸过自己的头发的，他的手臂曾经紧紧地贴着过自己的后背的，他的声音曾经说过让自己感觉幸福的话的。
　　陆夕回头看了一下夜羽对李睿介绍到：“这是我初中的同班同学夜羽，你应该认识他吧。”
　　李睿看着眼前的人愣了愣礼貌地笑了笑，那笑就是对着陌生人伪装的一种笑容，亲切却又有些虚假，然后试探着问夜羽：“我们应该没有见过吧？我没有印象唉。”
　　他的笑容，他对自己曾经的笑容是有温度的，是温暖的，不是这个样子的，此刻，夜羽才知道，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一切都不是真的，那一天，他感觉那么快乐的那一天，是不存在的。
　　夜羽的鼻子有些酸酸的，他低着头深吸了口气，再抬起头努力地微笑着：“我们没有见过，不认识。”
　　夜羽伸出右手：“我是夜羽，陆夕的初中同学。”
　　李睿回握了一下夜羽的手：“嗯，你好，”然后看了一眼那个女孩说：“这是我女朋友，何香香。”
　　夜羽僵硬的微笑继续挂在嘴边，再次伸出右手和女孩儿打招呼：“你好。”
　　女孩本想伸出右手，结果右手被那只栓着的古牧犬使劲拽着，整个人有些不稳，李睿看着自己的恋人差点摔倒，拉了拉狗绳低声吼道：“奥利奥乖一点，不要乱跑。”
　　奥利奥，他养的狗狗叫奥利奥，他的生活很美好，很充实，感觉他的心里已经容不下其他的东西了，夜羽的眼眶涌上了一些泪水，他低着头，不敢让人看见。
　　李睿的目光从奥利奥身上移开，再次抬起头看着夜羽礼貌的笑笑：“我现在是一家理财公司的投资总监，有什么理财的想法都可以咨询我。”
　　夜羽轻轻的点了点头：“嗯。”
　　李睿从陆夕那里拿了东西，抓着女朋友的手，牵着一只白色的古牧犬冲夜羽和陆夕说：“我们先走了。”
　　夜羽还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看着他扣着另一个人十指的身影慢慢从自己面前走开，看着他们牵着狗狗的背影越来越小。此刻夜羽的心是痛的，痛到自己都感觉到麻木了：20岁那一年，我终于见到了他，知道他有一份不错的工作，他有一个女朋友叫何香香，他养了一条狗叫奥利奥，他有充实的生活，有积极向上的人生，有能够被大多数人所接受的爱情，但是，没有我，没有我的一点影子，我就是那个一直想进入他的生活，却永远被隔离的丧家犬，他没有我，会活的很好
　　陆夕目送完李睿，回过头就看见脸上满是泪水的夜羽，一开始他哭的没有声音，后面就再也控制不住，放声大哭。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泰戈尔

　　随风的柳絮飘落在大学里的人工湖上，随着时间的推进，湖边的柳树又粗壮了许多，几年前，一个清秀的男生走过这片湖边，手里捏着批准了的退学申请书，脸上挂着淡淡地笑。
　　他拿出手机，打了几个字发送出去，然后拔掉了电话卡，掰成两半扔进了垃圾桶。
　　那条短信的收件人写着：父亲。
　　那条短信的内容是：我走了，不用找我，再见。

　　夜羽离开了以前的地方，他把电话卡掰成两半扔进垃圾桶的那天，拖着行李箱散漫而落寞的来到机场，扫了一眼显示屏上的各个城市，心想：显示屏上第五个城市就当做是我要去生活的地方吧。
　　那一天，回到3月28日的那一天，成为了夜羽心里永远也无法恢复的烙印，夜羽很想去和那个人说自己想说的话，但是他不能，和陆夕见面的那一天，夜羽才真正的了解了李睿，他有一个很好的女朋友，有一份不错的工作，有新的生活。回到3月28日的那一天的那一切都是不存在的，那天的阳光、那天的教室、那天的操场、那天的爱情，都是不存在的。现在李睿有他爱的人，他们生活在一起，无论李睿会不会接受夜羽的告白，无论他会不会反感夜羽，夜羽都不想去打扰他，因为那样只会让李睿觉得烦恼，李睿更没有必要变成像自己这样沉重，夜羽希望他能轻松、快乐的生活，夜羽相信，他会的。
　　夜羽看到了第五个城市，也询问了最近的一班航班，当他坐上飞机的那一刻，他的眼睛是没有目标的漫无目的，他不知道未来会是怎样的，他只是想把这段感情变得轻松一些，更想让自己活得轻松一些，仅此而已。
　　鼓浪屿是一个奇妙的地方，岛上只有上百条错综的小道，没有汽车没有工业的东西，有的只是这个岛上独特的情怀。
　　一条小路转角的地方有一座西餐厅，这栋三层楼高的西餐厅里面有一个不小的院子，从外面看，院子里有一个人工的小湖，零散的坐落着一些吊椅和桌子，夜羽带着墨镜扫了一眼这家餐厅，看了看手里的地图，朝着前面的岔口打算继续走。这时，餐厅里传来了钢琴的曲子，就是这首曲子驱使着夜羽放下继续走的念头，走进这家餐厅，这首曲子夜羽听过很多遍，当自己伤心的时候经常听，这首曲子的旋律有些悲伤，但是当你认认真真去探寻的时候，又会有一种缠绕在你心头的温暖，它就像是在抚慰忧伤者的内心。这首曲子是卡农，很多人都听过，可是每个人听过的感受又都会有些不同。
　　夜羽缓缓地走进这家餐厅，伴着琴声有种说不出的感慨，餐厅进门的中央有一架钢琴，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正闭着眼睛弹奏着，夜羽找了个位置坐下，摘下墨镜打量了餐厅一圈，最后定格在正对着自己的楼梯口通向二楼的墙壁上，那是一副油画，150厘米长，70厘米宽，画里是一片树林，油画靠外面一圈是近景，由深绿色和棕色的遮天蔽日交错在一起的树叶和枝干组成，而油画中间的远景像是走出这片树林的出口，暗色遮天的枝叶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金灿灿的暖黄色，像是日落的颜色，暖黄色的中间坐落着一棵斜倚着躯干的橡树，树下有一块小水塘，几只水牛在水塘边悠闲地哼叫着，灿烂的光辉和古树一起倒映在水塘里。
　　从看到那副画的第一眼起，夜羽就无法把自己的目光从画上移开，就连卡农的钢琴曲已经结束了也不自知，夜羽感觉自己就仿佛生活在画中的森林里，寻着树林里的小路前行，在树林的出口处，看见了属于夕阳美丽光色中静静成长的古树和自由漫无目地溜达的水牛。
　　“你似乎很喜欢那副画”刚才弹琴的男子走到夜羽对面坐下，语气轻松又带着一些好奇。
　　夜羽转过头才真正注意眼前的人，整个人的气场带着一些沉稳潇洒，夜羽没有答话，只是望着这个男人，那名男子觉得有些突兀才自我介绍到：“你好，我是这家餐厅的老板，平时也在餐厅弹两首曲子，刚才看你注视着那副画很久了，所以有些好奇。”
　　夜羽缓缓地说“不知道为什么那副画让我觉得很熟悉，虽然是第一次看见，但是看着它会让我觉得平静惬意，好像我就生活在画里。”
　　“或许这就是一种缘分，很多时候我们都会有这种感觉，明明是第一次看见却感觉曾经就相遇过。”
　　这让夜羽顿了一下，微微地苦笑了一下：“是呀，有时候人和人就是这样吧，如果可以我倒希望生活在画中，这样会让我轻松的多。”
　　男子转过头盯着那副画说“看的出你挺喜欢这幅画的，这幅画是1850年法国的一位画家画的，这幅画的名字是枫丹白露森林的黄昏，是一副很有层次感的画，这幅画没有太多的哲学含义，只是描绘了19世纪人们对美好风景的向往。”
　　男子转过头来看着夜羽笑了笑：“你是来旅行的吧？”
　　“不是”夜羽思考了一下说“应该说是在找一个新的地方，开始自己新的生活摆了。”
　　“很潇洒地人生态度，有点像自由旅行者，挺有勇气的，很少有人可以放弃之前的一切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夜羽很郑重地低下头思考了一会儿说：“你这里招服务生吗？我想在这里工作。”
　　男子有些微微的惊讶：“我这里确实需要服务生，只是工作不会轻松。”
　　“我不怕辛苦，我会做好自己的工作”
　　“OK，那你就算面试成功了，薪资待遇嘛，月薪4500，包住宿工作日包两餐，怎么样能接受吗？”
　　“可以”夜羽很坚定地点了点头。
　　男人站起来向夜羽伸出了手：“那祝你在鼓浪屿有一个新的开始。”
　　夜羽回握住了那只手：“谢谢。”

　　那天之后夜羽就生活在了这座小岛上，他开始熟悉岛上到厦门市的渡船的时间，他也习惯了岛上卡农的钢琴曲，更喜欢上了自己的工作；当客人招手点单时，他的笑容会印在每一个顾客的心里，偶尔一个外国人朝他微笑着说：“Good Job！”并递给他二十元的小费时，夜羽会开心地手舞足蹈，他觉得这是对他的服务最大的肯定。
　　下了班之后，夜羽总会去那一家开在海边的小酒吧，酒吧外面的海报上有一句话，夜羽总是会瞟一眼那句话，然后点一杯加了冰和苏打水的威士忌，找一个靠海的舒适的座位，凝望着灿烂的海上黄昏，小口地嘬着冰凉的酒精，试着解开掩藏在自己心里的绳结。最后，又会把绳结抛到脑后，享受起舒爽的海风。
　　五十年后，夜羽永远地闭上了眼睛，按照遗嘱，他的骨灰将洒在这片蔚蓝的大海上，他始终都没有给自己建墓碑和坟地，就好像这世上从来没有夜羽这个人一样。
　　而这个老人这一生都没有结婚，膝下也没有任何子女，他就这样终老在这座干净的小岛上。

　　“也许世界上也有五千朵和你一模一样的花，但只有你是我独一无二的玫瑰，因为我浇灌过你、陪伴过你，和你产生了羁绊。”

　　——小王子

　　“温暖的夕阳”，不知道这位老人在海边看过了多少次。